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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感觉好无助。
她不能哭,不该哭,她是巫女,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祭司,怎么能够这么感情脆弱呢?
不能哭!她命令自己,用力咬唇,苍白的唇瓣,烙上一弯深深牙印,慢慢地,渗出一滴艳红……
「别这样!」
第三章
「别这样!」
一道粗嗄的声嗓蓦地扬起,跟着,一双强壮的臂膀半强迫地将她拥入怀里。
水月惶然,扬起脸,迎向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是火影……又是他!为何几次她心情震荡的时候,总是无巧不巧地遇见他?她怨愤地咬唇。
「别这样,水月。」他的手指强硬地抵入她双唇之间,「…会弄伤自己。」
他说话的声调,好温柔,看着她的眼,满蕴不忍。他怎能这样看她?为何要这么看她?
她迷惘,遭贝齿咬伤的唇,缓缓渗出血来,火影拧眉,伸指抚去那抹艳红。
「一定很痛吧?」他不舍地低问,「要哭就哭吧,别老是强忍着。」
「我不能哭。」她摇头,意识还处于茫然中。
「为什么不能?」他叹息,「最好的朋友命在旦夕,不能心疼吗?担心她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不能流眼泪吗?」
「你别……别这么说!」她心房紧紧揪疼,几乎喘不过气,「紫蝶她……不会有事的。花信一定赶得回来,她不会有事……她不会……」哽咽的低语,与其说是抗议他,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他不语,默默拍抚她背脊。那规律而坚定的动作,让人感到心安、温暖,却也莫名地难抑委屈。
不知怎地,一股浓浓的委屈充塞她胸臆,那滋味好苦,苦得她喉间都泛着苦味,连凝在眼眶里的泪,彷佛也是苦的。
她抬头,视线蒙…地看着火影,「若她……若她真的死了,我、我……」她激动难语。
可火影却明白她意思。如果紫蝶因她而死,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他捧起她容颜,深深凝望她。在如此安静的雪夜里,这张脸,似乎更冷了,就连不意跌落颊畔的泪水,彷佛也要在一瞬间凝结成冰。
还是冰雕成的女人啊!她身上的温度,还是冷得不寻常,可为什么,他却从这样极端的森寒中感到一丝奇异的暖意?
她毕竟是人,不是无情的雕像。
「…也只是人啊!傻姑娘。」他低叹,一时情动,竟朝那染血的柔唇吻了下去。
她惊怔原地,有片刻不知所措,任由他薄唇轻轻啄吻,吮去她唇畔的血,与雪。
他在做什么?她的心,怦怦狂跳,明眸圆睁,全身血液发了疯似地奔窜。
她僵着,脑海一片空白,直到他放开了她,意识才一点一滴重新凝聚。
「你做什么?」她傻傻地问他。
他没回答,望着她的眸炯炯发亮,她倏地窘迫,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不该这么做!」她斥道,直觉后退一大步。
他眸色转深,「为什么不该?…不是要嫁给我吗?难道不明白夫妻间做这种事实属应当?」
他说什么?她倒抽一口气,「可我们……还不是夫妻。」说着,她又后退一步,神色微微惊恐。
火影…起眼。瞧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该不会只想着跟他成亲,却从未考虑过随后而来的肌肤之亲吧?
「风劲没提醒…吗?」他问,声调不自觉沉冷。
「什、什么?」
「他没告诉…,嫁给我,等于将整个人交给我吗?」他低问,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她。「到那时我或许管不住…的心,可…的人,却全在我的掌握中。」
「别……别过来!」她颤声喊。
别那么看她,那燃着熊熊火焰的眼神,她承受不起。
「…怕我吗?」他问,火焰在眸底忽明忽灭。
「……不怕。」她强迫自己昂起下颚。
「真不怕?」
「当然不。我只是……」
「只是每次偷哭,都不幸被我逮到,有些不甘心而已,对吧?」他替她道出心里话。
她身子一僵。
「记得有一次在湖畔樱花林,…也是这么一个人躲着偷偷哭泣。」他沉声指出。
她默然,眼一眨,思绪不觉坠入久远以前。
那时候,她还好小,才十岁大,却已经懂得何谓少女情怀。
大人们要她控制情绪,不许她谈情动情,可她,却悄悄恋上了一个少年,他长她六岁,英姿焕发,才气过人。
她喜欢风劲,为了他喜欢钓鱼,特别去研究鱼饵,研究怎么钓法鱼儿才容易上勾。为了识别那些鱼饵,还几次被恶心的蠕虫吓着。
有一回,她终于有机会跟他去钓鱼了,想展露自己苦心学来的钓技,他却只顾着跟别的姑娘调笑。
他们打打闹闹,玩得开心,到后来,甚至跳下湖去,潜水比赛捉鱼。
不识水性的她只能在一旁看,又生气又难过,其中一个平日看不惯她的官家千金挑衅她,要她也跳下来,她不敢,着实被他们嘲弄了好一会儿。
而笑的最大声的,竟是他!看着他那爽朗的笑容,她一口气咽不下,竟然赌气跳下水,结果,可想而知。
他救起几乎溺水的她,亲自嘴对嘴帮助她恢复呼吸,当她醒来时,看见的便是他两瓣红润的唇,以及唇角勾起的邪肆。
他嘲笑她,笑她既然不识水性,就不该冲动跳下水。他的眼灿亮如星,彷佛早猜到了她一直暗恋着他。
她感到羞辱,生平初次如此自惭形秽,她瞧不起自己,恨自己沉不住气。
她推开他,一个人跑走了,躲到树林里,悄悄哭泣……
「那次,是因为风劲吧?」火影低问,看着她的眼神,和当初在樱花林里发现她时一样,半是嘲讽,半是了解。
他看透了她,一切都落入他眼底,她藏得最深的心事,瞒不过他。
水月咬紧牙,别过头,「我那时候还太小,不懂事。」
「就因为太小,还没学会隐藏情绪。」火影冷哼,「要是现在,…就算被逼上梁山,表面也会漠不在乎,一声不哼吧?」
她不说话。
「下毒的人,其实是他,对吧?」他突如其来问道。
「嗄?」
「下毒的人,是风劲。」他淡淡重复,深亮的眼,紧紧盯住她。
她身子一颤,直觉摇头,「不是……」
他打断她,「…明知道下毒的人是他,为什么还曲意袒护?」
「不,不是他。」她还是否认。
「如果不是,他如何得知那杯圣酒有毒?紫蝶不肯说出自己中毒,御医们又解不出她得了什么怪病,为何风劲会知道是因为那杯酒有毒?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命人下的毒!」他语气严厉,步步进逼。
她招架不住,只能摇头,「他没有。」
「水月!」他提高声调,怒了。
「他没有。」她心跳一乱,却依然坚持,「风劲他……不会这么做的。」
「终于肯叫他风劲了。」他睨着她,嘴角扬起讥诮。「这才是…真正的心意,对吧?之前口口声声喊摄政王,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
「我……」她说不出话来。
连辩驳也做不到吗?火影磨牙,胸口莫名发疼起来。
他握紧拳头,一字一句自齿缝迸出,「我不会娶…的,水月。我不想娶一个心里牵挂着别的男人的女人。」
「你、你必须娶我。」她颤着嗓音,脸色比平日还苍白几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凭你的条件,要娶多漂亮多有才情的姑娘都不是难事,我很抱歉坏了你的姻缘,但……」
她蓦地住口,惊愕地看着他阴暗沉郁的脸庞,「火影?」她仓皇地唤他。
「…根本不了解我。」他瞪视她,凌厉灼亮的眼神,几乎带着某种恨意,「再怎么漂亮,怎么有才情的姑娘我都看不上眼,我只要……」
只要什么?她茫然地看着他。
而他,像惊觉自己泄漏太多,狼狈地别过眼,许久,才哑声开口--
「有时候我真恨…,水月。」
她呼吸一窒,唇畔噙着苦涩,「我知道。」
「…根本不仅。」他冷冷撇嘴,旋身,大踏步离开。
她怔怔目送他挺直的背影。
不一会儿,他忽地顿步,「…还想在那儿站多久?」
她愕然。
他回头瞪她,「雪愈下愈大了,…真想在那里冻成一具冰雕吗?快进屋里去!」
他说得凶狠,她却从这样恶劣的口气中听出几许关怀,他是关心着她的。
虽然他对她说话的口气不是嘲讽,便是暴躁,虽然他偶尔会气她恨她,但她感觉得出,他关心她。或许他是除了紫蝶之外,真正算得上她朋友的人吧!可她却不得不辜负他的友谊,辜负他一番情意……
「对不起。」她对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歉。
「对不起。」
御书房里,风劲见到一等他下朝,便迫不及待找他兴师问罪的水月,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水月惊愕。这一向骄傲自负的男人,也会道歉?
他走近她,一把攫住她纤细的肩膀,「…别担心,我已经派人跟着花信,暗中协助他,他一定会平安带解药回来的。」
「最好是那样。」她冷声道,退开一步,躲开他的碰触。
「还是对我这么冷淡啊?!」俊唇一扬,似笑非笑,「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能让…笑,但看来我还只会惹…伤心而已。」他凝望她,好无奈似地叹气。
她瞪视他,没因他这半真半假的柔情忘了来意。
「你一直在耍我吗?」她质问他,语音清冷,眼神更是冰冽,「你明明说过,不会动公主一根寒毛的,为何在她的圣酒下毒?又为何眼睁睁看着紫蝶喝下去?」
他耸耸肩,「如果我说,下毒的人不是我,…信吗?」
「那是谁?」明眸依然紧盯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是他们。」
他们?她凝眉,「你肯定?」她怀疑地睨他。
「是海浪探来的情报,不会有错。」
海浪?她一凛,眸光流转,直觉想找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蒙面男子。
「他现在不在这里。」他淡淡一笑,明白她想找海浪对质,「去替我办事了。」
去哪里?办什么事?她想追问,却知晓他绝不会坦白告诉她。
「还是不信我吗?」他笑问,彷佛看透她内心思绪。
她冷哼,「我从来就弄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
「是吗?」他笑容可掬。
她讨厌那样的笑容,「你不甘心把王座还给公主,对吧?」
「我是不甘心。」他答得坦率。「尤其在我还没搞清楚这位公主的真假之前。」
「你还是认为她不是云霓?」她扬眉。自从云霓在边境遇刺回宫后,风劲一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甚至要她探问紫蝶。「你怀疑她是冒牌的吗?」
「不错,我的确这么怀疑。」风劲点头,顿了顿,眼眸蓦地点亮一丝诡谲,「…认为我该把王位交给一个假公主吗?」
她一时有些迟疑,「火影他们……不可能弄一个假公主来充数。」
「那很难说。他们为了反我,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或许…的火影不会,不过花信肯定会这么做。」璀亮的星眸嘲弄似地直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