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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色太白,会不会生病?她温软的娇躯仿佛仍在怀中,那苍茫眼神却狠狠的撕裂他的心。她的笑颜泪眼,乍喜还悲,在脑中不停的翻转,搅的他的心也如江水中的漩涡一般,旋转着,从最深处,卷起杂尘。
纪川大力搓搓自己的脸,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
忽然听见躺在床上的爷爷一声呢喃,“志松……”
纪川一怔,赶忙上前。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口角歪斜着,不停颤动,含含糊糊的说出两个字来:“志……松……”
志松?似乎是人名,却耳生的很,从来不曾听过。
“爷爷,先休息,等天亮了我帮你找志松来。”
老爷子似乎听见了他的话,放下心来,头一歪,昏昏睡去。
纪川又帮他测了测血压,见已降到正常水准,终于松了口气。他直起身,这才发觉身上溅满泥浆的衣服早已被体温烘干,只留下泥沙残迹紧贴在皮肤上,难受得要命。
打开门,门外打盹的小丫头揉着眼睛迎上来,“大少爷,姨奶奶让我守着,有什么动静立即通知她。”
纪川点点头,“让姨奶奶放心,爷爷已经稳定下来了。”
小丫头脸上绽出笑容,“我这就告诉姨奶奶去。她老人家一直在等消息呢。”
“嗯。”纪川盯着她的笑容,神思恍惚,不久前另一个女孩也曾那样笑过,那种全然的欢乐,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对了。”小丫头跑开几步,想起什么,又回来,“姨奶奶一直让人留着滚水。她说大少爷累了一夜,让大少爷就在这边洗个澡休息,换洗衣服已经找人送过来了。”
“好。”纪川答应着,太过疲倦的身心有些麻木,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拿出怀表看看,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姨奶奶早就安排好了下人,一待纪川出来,立即将洗澡水抬进了西边的偏屋。这里原本是老爷子冬天的住处,夏天北屋通风好,才挪过去,这边就空了下来。姨奶奶的意思,是让纪川就在这偏屋里休息,也好就近照顾老爷子的病情。
纪川一坐进微有些发烫的水里,不由自主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把自己埋进水中,水面轻轻波动,拍打着他酸痛的肌肉,说不出的舒适。缭绕的水汽迷朦,他昏昏欲睡,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身体心灵感情皆激烈震荡,极度的震惊懊悔悲伤恐惧交杂在一起,他的心象一根紧绷的弦,已到了极限,一直到此刻,借着温暖的水的环绕,才稍稍得以舒缓。
他闭着眼,躺在水中,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见有人进来,没有理会,当是下人来添热水的。此时他也不的不承认,有人服侍,的确是一件舒适的事情。
那人走路很轻,轻手轻脚的,走到大浴桶边上,他可以感觉到热水沿着桶边注入微有些凉的水里。
夜已经很深了。刚停了没有多久的雨又哗哗的下起来。屋里没点灯,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凉气。
纪川闻到鼻端一阵熟悉的香味,蓦的睁开眼,看见叶紫苏提着水壶站在桶边,她的表情迷茫,看着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仿佛穿透了他,直直看到世界的另外一头。
他猛地一动,水花飞溅到她身上,淋淋漓漓染湿了她的旗袍。她惊醒,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床沿上,重重的喘了口气。
纪川此时已沉静下来,不再妄动,坐在水中,借着夜色遮掩,冷冷看着母亲,“你怎么在这里?”
叶紫苏有一双跟纪渝酷似的眼睛,此刻看上去,格外的黑白分明。
她轻乎的一笑,“你今天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怎么,我关心一下儿子也不行吗?”
他突然发现,她们连声音都一样的清泠,只是眼前这人的语气,沾染了风尘,听来让人生厌。“我说过,你离我们远点的。”
“我自己的儿女,我能不关心吗?我只是来问问,之前你跟你妹妹到底去哪了?”
纪川冷冷看着她,“不用你管。”
叶紫苏迎着他的眼睛,第一次,神色严峻,“干什么象只野猫似的,戳着你哪个痛脚了?什么摔了一跤?摔跤能把衣领上的扣子也摔开?你以为真能糊弄别人?”
纪川只觉耳边一炸,脑子乱哄哄无法思考,仿佛心底最深的秘密就这么毫无戒备的被人掀开,暴露于人前,“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是你妹妹,一奶同胞,血肉相联的手足。你给我记清楚了,兄妹,永远,只能是兄妹。”
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见对方,只听见轻微一声水响。
过了半晌,纪川才失笑,“这话由你来说,岂不是笑话?”他的声音逐渐失去温度,“天理,人伦,纲常,这哪一样,你放在眼里过?这个时候倒一副卫道士的嘴脸。”
“卫道士?”叶紫苏象听了什么极好笑的话,格格的笑个不停,“我卫道?你说对了,天理伦常我什么也不守,我卫哪门子道?只是,我不想你们铸成大错而已。”
纪川冷笑,“不劳牵挂,我和小渝,都还知道黑白对错。”
“黑白对错?”叶紫苏嗤笑,“这世间没有黑白对错,你以为的黑,往往不是那么黑,你以为的白,也不总是白的。最多的,是灰。”
“砒霜也是灰色的吗?”
叶紫苏一个哆嗦,笑容凝在脸上,“什么?”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他的声音森冷,似乎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回到过去的某一点,“因为白天,我看见一包灰白色的粉,我无法入睡,我等着什么事情发生……果然发生了。”
“别说了!”叶紫苏腾的站起来,盯着纪川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我倒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的夫妻骨肉亲情跟别人不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医吗?因为我想弄明白,那灰白色的粉末到底是什么。”他一笑,“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她有点发抖,向前走两步,看清他冰冷的眸子,突然一颤,“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冷?为什么你不象他?”她一边说着,一边步步后退。
“谁?我应该象谁?”
她却不答,转身想走,到了门口,终于还是说道,“你是我儿子,渝儿是我女儿,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们。你自己想清楚吧。”
纪川直到她的脚步声去的远了,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松弛下来。水已经冰冷,他站起来穿上早已备好的干净衣裳,负着手出了门。
原本已是极其疲惫了,经过这么一场对阵,此刻却又睡意全无。东方已开始泛白,他站在屋檐下,隔着雨幕冷冷看着这座小院,心中不禁疑惑,叶紫苏怎么会到这里来?她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纪渝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有时明白,有时糊涂,因为老爷子病着,姨奶奶,纪川等人无暇顾及这边,只有水晶在身边照料,宁尘虽然每天一早过来,可他于照顾病人,一窍不通,只能看着水晶忙。尚幸叶远志记挂着外甥女,每日来看望老爷子,定不忘过来看上一眼。
纪宁也常来探望姐姐。她比宁尘还有用些,有时纪渝醒了,看见纪宁,还知道笑笑,却不大说得出话。纪宁看见了,难免伤心,暗地里冲水晶发牢骚,“平日里看着大哥二姐关系多亲密,这会二姐病成这个样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来。”
水晶娘是佩英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她从小就跟着纪宁,后来纪渝从北平回来,身边没有使唤的人,而纪宁将去武汉念书,这才把水晶调到了纪渝的身边。因此,水晶虽是纪渝的丫头,跟纪宁倒更情同姐妹。
听见纪宁抱怨,她一笑,“你怎么知道大少爷没来过?我就看见过。”
“你看见过什么?”
“我看见大少爷半夜来,到天快亮才走。”
纪宁有些变了神色,想了想,嘱咐水晶,“这话你跟我说可以,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了。就是我娘问,你也别说。”
三更时分,纪渝突然从梦中惊醒,黑暗中,本能的察觉到床边有人。
“别动。”见她挣扎着要坐起来,一只大掌按住她的肩膀。
一听那声音,纪渝的眼圈突然就红了,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哥……”
纪川探了探她的额头,终于放下心来,“总算是退烧了。”他替纪渝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全好了。”
她握住他的手,“真的是你吗?哥,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纪川忙碌的手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柔声道:“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纪渝盯着他,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发着亮。
“唉……”纪川在床沿坐下,无限疲惫,“爷爷只怕不好了。”
那双纤致的手抖了一下,将他握的更紧。
纪川恍若未觉,“姨奶奶希望冲喜,她说要双喜临门。”
“双喜……”
“宁尘从寿县回来了,姨奶奶的意思,我们四个人,该尽快完婚。”
“那你呢?你的意思是什么?”
“如今,我们……”纪川避开她的目光,“我们唯一能尽的孝道,就是让他老人家含笑了。”
“可是……”她的声音有些不甘,“我们呢?我跟你呢?”
“我们……”纪川在她的注视下有些不安,他定了定神,轻咳了一下,“我们是兄妹。”
“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呢?”她步步进逼。
他一怔,那种无力的心痛又泛上来,顷刻间将他整个人淹没,她的指甲深深掐入他的掌心,刺痛的感觉牵住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沉默了良久,终于,他无比艰难,一字一顿道:“我们……是兄妹!”
她听在耳中,从头凉到脚,“我明白了。”紧张的发疼的手蓦得垂下,放开了他的手掌,声音几不可闻。
她翻过身,面朝里,冷冷道:“多谢大哥费心来看我,请回吧。”
纪川愣了一下,苦笑,“你这是何苦?病还没好,气坏了身子,白叫大人挂心。”
“不用你管!”纪渝脸埋在枕头里,也不抬头,“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了。”说着狠话,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
纪川强笑道:“喂,这么大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别闹了,还没跟你说完正经事呢。乖,你先听我说完。”一边说着,就去扶她的肩。
她呼的翻身坐起来,避开他的手,“谁闹了?我不想理你,你快走,你不就是要把我给嫁出去吗?我不过是你们手上的玩艺,你们做主好了。少来假惺惺的民主。”
“你!”纪川不由脸上变色,看了看她泪眼迷离的苍白小脸,咽口气,终于忍住,“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谁要你为我好!”纪渝毫不留情,顺手扯过脑后的枕头扔过去,“你出去,不要你来为我好!”她大病未愈,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这一掷,枕头没扔出多远去,眼前一阵发晕,便有些坐不住,只得重又躺下,用被子蒙着头,呜呜咽咽的发脾气,“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见你了。”
过了良久,听见纪川微微叹息,“好吧,既然你不想见我,那就以后再说吧。”
纪渝的心撕裂般的痛,哽咽得几乎上不来气。
纪川看这被子下那娇小身子抖个不停,只觉一阵潮热涌上喉咙,他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话来,“我……先走了。”
纪渝摒住呼吸,听着他的脚步离开床边。突然间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