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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是,我想救他们,可我又能就得了多少人呢?”
文德伸手遥遥一指,“那里至少三万人马,攻陷这个只有一万守军的拓关城绰绰有余,所谓天险,易守难攻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留在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若是让他们攻进来,从此中原门户大开,你可曾想过,我们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人?”
这一席话听得我浑身沸腾,一股热血冲上来,脸上立时就烫了,一时羞愧无比,简直连头都抬不起来。
文德又武器,声音缓和下来,“平安,你不用羞愧,你有决定自己的路的权利,你也没有欠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哑着声音:“师父,我不怕死,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你知道的。”
这一次文德没有很快地回答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明白,那日清晨我在金水镇看到他带你回客栈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你看到他了?”我猛地抬起头。
文德与我对视,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就是季风对吗?他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去了圣火教,哦,不,他一年前就离开了圣火教,可现在又回去了。”我情急之下开始语无伦次。文德突然伸手,按住我不断挥舞的手,他的手掌坚定有力,让我终于安静下来。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奇怪的光,“平安,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窗是开着的,山风阵阵,我突然觉得冷,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三年前云山地道崩塌,我受季风托付将你带回庆城山,之后也曾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希望有万一的可能能够将他找回,后来有消息传来,我便亲自又去了一次云山。”
我紧张得胃部痉挛,声音都抖了,“你去找过他?你没有告诉我。”
文德仍是按住我的手,低声继续,“当时你也在生死边缘,我看你全靠找回他的渴望维持求生意志,自是不能据实相告。”
“你有没有,有没有找到他?”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文德收拢手指,捉住我的脉门,像是怕我要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来,声音却仍在继续。
他说:“我有。”
我长大双眼,突然忘记了呼吸。
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了下去。
“我找到的,是他的尸体。”
6
“不!”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我的嘴里发出来,“你骗人!他没有死!他怎么会死!他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城里,我已经把他找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惊怖让我忘记了一切,我开始拼力挣扎,挣扎着要摆脱文德的束缚,奔出去寻找我要找的那个人。我要看到他,我要摸到他,我要听到他那颗带着不离不弃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只有这些才能让我平静下来,才能让我活过来。
“你听好了,季风已经死了,那个人不是季风。”文德眼里露出不忍的神色,但仍是双手紧扣住我,沉静的内力涌入我的身体,强迫我停止挣扎。
他早已料到我会疯狂。
我被文德强劲的内力压制,不得不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再也无法起身,但我双目已赤,死全啊地瞪着他,牙关咬得几乎要流出血来。
文德将我的手扣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弯下腰来对我说话:“我在云山山谷之中找到季风的尸体,他身中奇毒,尸体不烂不腐,我找到他的上海,他的面目仍旧清楚,只是心口处被人洞穿,一颗心已经没有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确实是他。”
我口不能言,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他,想尖叫着让他闭嘴!但他却一刻都不停歇地说了下去:“季家名动天下,谁都知道季老将军有十个儿郎,可真正的数目应该是十一个,你可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心痛欲死,再没有挣扎的力气,就连他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漂浮在耳边的。
他说季风已经死了,他说季风的心口被人洞穿,他说季风的一颗心已经没有了。就在那一瞬间,剧烈的痛苦从我的心底深处某个崩塌的角落流淌出来的,肆意暴涨,然后剧烈地撕扯着我身上有意识的每一寸,即使是文德宽厚澎湃的内力都不能将它压制。
“那是因为季风有一个卵同胞的兄弟,但是出生时便在战乱中丢失在连着附件,你不知道是吗?此事是季老将军告知于我的,绝不可能有差错,你找回的不是季风,是他的孪生兄弟!”
文德一口气说到这里,或许是察觉我的死寂,终于慢慢地收回了双手,放我自由。
我没有动,我已经没有了灵魂,哪里还能移动丝毫?
他站直身子,许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我头顶的发上,轻轻按了一下。
“我知道这一时很难接受,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让成卫过来看看你。”
我没有等到任何人来看我,文德离开屋子之后我便从打开的窗里跳了出去。窗口临北,下方便是高耸悬崖,仅有尽余宽的地方可供行走。我已经全凭本能行事,如同一抹游魂一般走出去,遇到围墙再翻身跳出,转眼就到了街巷之中,一路竟然没有被人拦下。
城里走动的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我已是一个寻常小兵打扮,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也没有人注意。我就这样一个人茫然走了许久,没有人与我说话,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让我停下,直到撞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的身上。
“小心。”那人伸出一手将我按住,并未因此多停留一秒,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便转身匆匆而去。
我却因他的声音从茫然中醒来,转过头去只看到一个背影,一身青色儒衫,是青衣。
我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变跟上了他。青衣行色匆匆,脚下竟像是用上了轻功,也不知道在赶些什么,幸好我还跟得上。
我并不是想要追上他,我只是想见见另一个人。
我想见他,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想让他将我从这世上最可怕的噩梦中带出来。
青衣闪身进了一条极安静的街巷。我立在角落中看着他消失在最深处的院落中,无限的渴望让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脚下却像是粘着胶,一寸都迈不动。
怎么办?我想见他,可是噬骨的恐惧又让我无法再向前一步,我不敢见他了,我竟然不敢再看他一眼。
我在角落中僵硬地立了许久,直到那扇门又被推开,两个人走出来,夕阳西落,将他们的身影在地上拖得斜长,有一个人的甚至几近覆盖到我的脚面。
我突然停了呼吸,只是这一点小小的影子,都让我想蹲下身去,轻轻地拢在手里。
他们在说话,灰色长发的男人唠唠叨叨地。
“我不赞同你留在这里,如果是我,就立刻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要让她见到任何一个故人。”
嘶哑的声音回答他,“我会带她走的。”
“那你还带她来做什么?难道你不怕她身边的人起疑?”
“她已经与我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如果她知道……”
片刻的沉默,然后贺南低下八度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响起,“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可以收回这种眼光了吧?我会做噩梦的。”
“我在这里,自是因为她要来。文德总算是她的师父,她走之前想要见他一面,也属常理。更何况探子来报,阿布勒也到了拓关城附近,此人曾有辱于平安,我必将其杀之。”
嘶哑的声音带着森冷的杀气,贺南叹口气,“你不要整天想着杀来杀去的,小心你的那颗心,它虽然是我一手换进去的,但到底有过亏损,你又把白虫交给了你们教主,难道你就不怕……”
我听到这里,脑中突然一空,紧接着身子也空了,两只手虚空地抓了两下,徒劳地想抓住在我身体中瞬间消亡的东西,伸手却只有一场空,而后整个世界都变得白茫茫,死寂一片。
“谁?”黑影随着声音一同到我面前,劈面就是一道寒风。
我没有闪避,也不知道如何闪避,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乌光卷住我的脖子,将我狠狠地拖了过去。身体从粗糙的石板地面上擦过,我看着血痕从露在衣外的皮肤上清晰地浮现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多好,原来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是谁?”贺南急问。
莫离不答,只低下头来看了我一眼,冰冷的一双眼睛。
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个表情空洞,如同尸体一般的陌生人,一张蜡黄的脸,只是一双眼睛是血红色的,像是随时都会滴出血来。
“是个小兵,是军队派来监视你的?”贺南只看了一眼就把头扭开,“也太丑了。”
门又开了,青衣赶出来,“尊上,我听到有异响……”
莫离再看我一眼,直起身来,对贺南道:“你可以走了。”
贺南就没好气了,嘴里叽里咕噜的,不外乎是他过河拆桥之类的话,走出几步又回头,对他叫了一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东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啊。”一脸的放心不下。
7
莫离将我带进屋子,也不收回捆在我身上的鞭子,只让我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沉默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有一段时间只是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慢慢眼前有了些轮廓,但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是模糊的。
他居然在写字,一个人坐着,手里执着笔,在铺开的白纸上慢慢地写着。
我想起自己是见过他写字的,就在非离庄的大堂上,提笔回复我师父的拜帖,下笔动如流水,字字铁画银钩,可此时却慢了下来,落笔时微垂着眼,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写不多时便停顿,数行字写了许久。
夕阳渐落,淡红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尽染他的眉睫,侧脸的每一寸都是我闭上眼就能描摹而出的熟悉的线条。
可是他不是他!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空着身体,空着心,却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师父没有错,成平、成卫没有错,就连他也没有错,这世上唯一错的就是我,还错得那么离谱与可怕,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就是我找的那个人,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就是我要的那个人,其实他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可是我爱他。
我听到碎裂的声音从我的身体里发出来,失去的感觉又一样一样地回来,心脏每一寸的跳动都带来巨大的痛楚,这痛楚是一双手,将我凭空撕碎,碾压,蹂躏,将我直捣入最深的地狱里去,永世不得超生。
我竟然爱他!
我爱的那个少年,他为了放弃了一起,他带我绝地求生,他从没有放开过我的手,他一直到死都是那么的温柔。可是我做了什么?我竟然爱上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拿走了他的心脏,拿走了他的生命,他只是像他,他只是像!我却把他当做他,把他当做自己最亲爱的人,与他拥抱,亲吻,渴望他的笑容,贪恋他的温存,恐惧与他的分别,想要与他天南地北,一生一世。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我应该去地狱,我应该跪在那个少年面前痛哭流涕地请求他的原谅,我应该在三年前就与他一起死掉,那样才是我想要的人生,那样才是我应得的人生!
莫离突然掷笔,不再写下去,转过身来面对我。我与他目光相对,心中猛烈激荡,喉咙一腥,竟像是要喷出血来。
他走过来,低声如耳语。
他叫我:“平安。”
他认出我。
他从来都没有认错,错的只是我。
夕阳正在收敛它的最后一丝光芒。他背对着窗,面容都落在阴影中,模糊一片。
没有人制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