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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袁莫涵轻拍了拍我的背,“你莫要伤心。”然后就一把抓着我往外头走。“少爷,你这是要去哪?”他拉着我径自走到那戏班子的地方,把我按下,然后叮嘱我道,“今日里是豁出去了。少爷我算是舍命搏红颜一笑,你在这里看好了。”我讷讷地坐着盯着台上。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看到袁莫涵油头粉面地走了出来,他一甩水袖,唱了句,“广寒仙子,水月观音,我曾见过,未有如此妖态动人者。眉如新月,眼含秋波,窈窕娇娆,实乃美人矣。”他走上前去,对那花旦道,“美人唤何?”答曰,“乃歌舞名妓山牡丹也。”
幕帘一拉,再启。
袁莫涵换了身妆扮,一副绝样才子模样,后头跟着一行童。行童问道,“去往何处?”答曰,“天香苑一会牡丹美人也。”再见那花旦轻盈而至。他挑眉上前,倾身对那花旦道,“卿乃仙人落凡,我心动矣。”那花旦含情凝笑,百媚俱生,“君亦绝尘,奴愿许君。”袁莫涵轻笑,“牡丹乃花柳中人,我怕不妥。”那花旦掩面垂眸,“君若如此尘俗,奴心悔矣。”袁莫涵轻拂衣袖,“吾家中有妻,卿可甘身为妾?”那花旦轻轻偎倚,“君之愿也,奴无怨乎。”
台下掌声雷动,好一出《戏花魁》,我怔怔望着台上投足风流的袁莫涵,竟觉得颇有些孟杼轩的神采。袁莫涵换好衣裳,走到我面前,有些神气,“怎样,少爷这出戏唱得如何?”我呆呆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少爷你还有这能耐。少爷真是台上风流。”
袁莫涵脸竟有些微红,犹豫了半晌,然后似假半真道,“尹家有女,名唤千织。玲珑剔透,脱俗可人。善解人意,心思良善。那窈窕美人,凌波仙子,我曾见过,未有如此得我心者。今日得见,实乃荣矣。不知小姐可否随少爷我共饮几杯?”
看着袁莫涵羞红的脸,有些扭捏样,我不禁“扑哧”笑起来。袁莫涵跟着也开朗了不少,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少爷请你喝酒!”
我不自在地把手抽出来,心中确觉得舒畅几分,点头道,“好!少爷你请我!”
杏花楼,众人皆对那啃着烧鸡的姑娘侧目。
我扯下来一鸡腿,然后撞了撞袁莫涵的酒杯以示碰杯,然后大口大口啃起来。杏花楼这烧鸡果真味道好,肥而不腻,入口即酥。倒了杯清酿,我仰头喝下去,这酒不比桂花酿,入口甘甜清冽,喝下去如同白水。我一口气灌了一大壶下去。再要提壶,被袁莫涵按住。他好似有些微醉,指尖摩挲着我的手,霍然一笑,“少爷陪你喝!”
我们俩觥筹交措间,不知不觉已经入夜。袁莫涵搀着我,摇摇晃晃地往孟府走。我已经晕头转向,跌跌撞撞,轻轻倚在一个人胸膛上,身子轻飘飘的,然后被人放平了躺在榻上。我迷离睁开眼,好似看到了孟杼轩,那人影恍恍惚惚又变成了袁少爷的脸,揉了揉眼,看到孟杼轩轻蹙眉有些心疼地望着我。身上有些烧烫,他拿了帕子在帮我擦拭,额上有些冰凉很是舒服。我自己扯开衣襟,捉住他的手放在锁骨上,觉得有些凉快,有些舒畅。
锁骨上的手掌逐渐有些撩热,不似先前那帕子那般冰凉。我索性自己捋了捋,把肩上的衣裳扯了下来。不久,好像听到跟前有粗重的呼吸声。那手掌挪到我的肩上,反复摩挲,腰上被人环紧。我迷迷糊糊哼了一句,“二公子……”唇上有些湿润,有团绵软在唇上游移,我舔到了一丝酒香,有人在轻啄我的唇角,清酿的清冽在我鼻息下游荡,唇上搔痒。我有些不耐,别开脸,扑腾了几下,推开身旁的人。之后,腰上一松,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叹了口气,然后呢喃道,“千织,你可是愿意嫁我?……”接着我被拉进一片温暖的柔软中,有人环腰抱着我,我隐隐听得到心跳声。
这天夜里,恍惚之中,有个墨衣公子,用竹扇挑起我的下巴,轻佻一笑,“吾家中有妻,卿可甘身为妾?”……
第二日早上醒来,我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衣衫凌乱不堪。脑袋混沌,昨日里的事情都记不甚清楚,只零落记得夜里的那个梦境。我兀自梳整了一番,从柜子里拿出那把孟杼轩送我的折扇,抚了抚那扇面,心中有些惆怅。
芊绵侵远径,枝上撷清露
芊枝,莫不是谐音的“千织”。我心中一暖,往事幕幕在我眼前闪过。失火那日见到的寥落仙人,桂花镇上给我戴簪子的风流公子,想起我和孟杼轩一同在芊蔚轩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昨日重现,就如同骨血般嵌在我心里。我顿时觉得好是不甘。拿起这扇子,往孟王爷书房里去。我急急走到那书房,有个家丁拦住我,“表小姐,王爷在和沈将军还有二公子谈事情。现在不要进去叨扰为好。”
我站在外头,朝里张望,偶尔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听到孟王爷说“成亲”,之后孟杼轩唤了一句“妩儿”。我心里头一急,怕他们今日里就把这亲事给彻底定下,于是往前推门而入,“扑通”跪下,一字一顿地说,“孟王爷,千织心仪二公子,千织愿嫁于二公子为妾!”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孟杼轩过来拉我起来,他有些紧张,握紧了我的手,“沈世伯,千织口不择言,刚刚全是那玩笑话。还请世伯不要当真。”
孟王爷也很是惊讶,他干咳两声,然后摆了摆手,“千织,你不要胡闹。先随杼轩出去吧。”
那沈将军盯着我,深深看了几眼,然后他笑道,“哈哈,王爷,既然表小姐心甘做妾,那何不送宇霖一个人情,成全了妩儿和杼轩。依宇霖看,不如这两桩婚事一块办了,娥皇女英兼而有之嘛!”
于是,喜从天降。定于一个月后,孟二公子双喜临门,迎娶二位小姐进门。
一时间满城风雨。整个清洲都在传,孟府的表小姐如何如何悍妇模样,冲到孟王爷跟前呼天抢地要嫁给孟二公子;也有的说那尹姑娘先是勾搭了袁少爷,有天夜里还看见这两人大街上拉拉扯扯,怕是袁少爷还是心好那位孟府美人,那尹姑娘就换了个主;更没谱的是说那尹姑娘早在摆圆子摊的时候就和孟二公子有染,后来还背地里生了个孩子,这才被孟二公子接入了府,母凭子贵,总算讨到了个小老婆的名份。
走在街上,不少人对我指指点点,有些妇人站在街边看好戏。于是“尹家姑娘”这四个字,在清洲就成了“狐媚偷人”的代名词。比方说有位大婶将她那逛勾栏的相公轰出门,一边扔鞋子一边骂,“你就是被那个尹家姑娘给勾走了魂!一辈子别想再进我家门了。”
被误会不要紧,想我尹千织当年摆摊卖圆子的时候,从未想过我竟是这般走运捞着一位长得如此狐媚的相公。这清洲百姓定是接受不了。但我对清洲坊间其他姓尹的姑娘们心中委实是愧疚不已。
我如今待字闺中,每日趴在窗台上看着对面孟杼轩的屋子,很有做小娘子的激动。那日里我主动求亲之后,孟杼轩将我拉出门外,很是无奈地问我,“你不能等等么?”我定定地瞧着他,“二公子,我中意你。那你呢?”他看着我有些好笑,凑近来,竟是在我耳垂上轻舔了舔,我顿时觉得挠心肝的痒痒,接着他附在我耳边,“你说呢?”
这日里,二夫人唤我去北苑一聚。还是在那杨柳树下,二夫人在煮茶。淡若幽谷兰花,便是形容二夫人这般的怡淡美人儿吧。她帮我沏了杯茶,递过来,含笑道,“你要和杼轩成亲了?”
我不自在地点点头,“嗯”。低头喝茶。
一片柳叶飘飘然落在茶碗里,浮荡在碧色的茶水上,很是悠然自得。二夫人从旁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头有好些首饰。她指着一枝雕花玉簪,“这枝喜欢吗?”我眼睛扫到那玉簪旁边有一对翡翠耳坠子,觉得很是眼熟,我指了指那坠子,“二夫人,这坠子能让千织看看吗?”
二夫人似有些吃惊,她手指划过那坠子,若有所思。半晌,她将那坠子递过来给我,“你喜欢这对坠子?”
我接过坠子,更觉得熟悉。仔细想了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坠子和我娘当年给我看的那对坠子好生相像。我摸了摸,然后喃喃说道,“二夫人,我娘好似有对和这一样的坠子。”
“扑通”一声,二夫人手中的茶碗碎在地上。她目光扫过来,“你娘?初之?你是说初之有这对坠子?”
“不是,二夫人。千织本是寄养在其他人家,养我的娘也有对和这差不多的坠子。”
二夫人一惊,“你娘可是姓王?”
我点点头,“我娘是做小食生意的。二夫人认得我娘?”
二夫人伸手去拾那碎片,却见她的手有些颤抖。我赶紧放了手中的坠子,蹲下身帮她拾那碎片,“二夫人,你要歇息一会儿么?”
二夫人起身,好似很是激动,接着她垂眸,手指了指门口,“你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说我没开始虐嘛……这章唱戏部分真是要俺的老命……
妾作菟丝花
元昭二十年,四月初四,宜嫁娶、出火、修造、入宅、动土、破土、移柩、安葬、启钻、除服、成服;忌求嗣、安床、伐木、祈福、纳畜。
于是,四月初四便是我尹千织嫁人的好日子。“四月初四”,听上去委实不是什么吉祥日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孟二公子命里犯冲,元昭二十年,从四月初四一直到十月初七,翻遍了黄历也找不到一个宜嫁娶的日子。
那日里孟王爷也颇为头疼,索性说,“那到了十月初七再成亲吧!”
只听得“不可!”,孟杼轩、沈妩还有我,三个人齐齐站出来,我们仨个面面相觑,我和沈妩大眼瞪小眼了半日。孟杼轩终于迈步上前,说道,“爹,杼轩觉得成亲一事宜早不宜晚。且沈世伯五月便要领兵去江洲,不知何时当归。杼轩以为四月初四成亲并无不妥。”
我也不知道孟杼轩心急的到底是娶沈妩还是我,但眼看着成亲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心里也是越来越踏实。等到成亲那日,拜了高堂,入了洞房,煮熟的鸭子就飞不走了。
我正欲出门去看看我的未来相公,刚打开门抬头看到一位中年嬷嬷站在我屋前。这位嬷嬷穿戴还算贵气,一副棺材脸,神情严肃,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摇了摇头,看那眼神里很是失望。
“嬷嬷,你有事找我?”
“表小姐,我是孟府里的李嬷嬷,也是二公子的奶娘。一手把二公子带大的。我今日来——”她拉长了语气顿了顿,眼角余光扫了扫我,“是来教教表小姐一些行房之礼。”
接着,她没管我,直接走到屋里坐下,“表小姐,我听说你娘去世得早,有些闺房之事表小姐还不甚清楚。今日里我跟表小姐讲讲,免得下月里成亲的时候,让二公子看了笑话。”
我于是端坐着摆出小媳妇的样子,“那李嬷嬷要教我什么?”
李嬷嬷面无表情,递了本书过来,“这本书,表小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