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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若言笑而不答,对着马儿喊了声“驾”。
走走停停,沿途风光无限。约莫赶了月余的路,眼见着堰城已是不远了,我们在一小镇上歇脚,置备些干粮、行李。刚进城,就见到有人敲着锣打着鼓,在那集市上贴了张布告,扯着嗓子广而告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陈员外千金小姐抛绣球招亲啦!乡亲们来看看,公子哥来试试!”我和司若言凑过去一看,那布告上写着,“陈员外绣球招婿,有缘者万贯家财。”周围有些百姓凑过去看了看那布告,接着摇了摇头,叹气走开。
我玩心四起,“司若言,我们去看看这绣球招亲么?”
司若言显是也饶有兴趣,点头道,“尹姑娘,此议正合我心。”
沿路打听,终是问着了这陈员外的住处。寻路过去,但见这陈员外府上好生气派,坐地十亩,镏金瓦片,雕花窗棂,朱木红漆,府前挂着个牌匾,龙飞凤舞两个字,“陈府”。我望着啧啧惊叹,这陈员外想是地方一霸,好生阔绰。那王爷别院还有富贾大宅都比不上这陈府的恢宏。
我扯了扯司若言的衣袖,叹道,“司若言,你若是娶了陈小姐,必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不用风餐雨露,做那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司若言抬头,不已为然地扣了扣扇子。
听到府中有人敲着锣鼓,我们顺声走进陈府。陈府院中已经集了不少人,人声嘈杂,听得“哐哐”几声锣响,有位家丁模样地吼了几声,“乡亲们,稍安勿躁。我家老爷和小姐不过多时便要出来了。”
下头稍稍安静了些,那家丁继续,“乡亲们,此番多谢谢各位赏光。所谓姻缘天定,今日里我家小姐就将这缘份交与天地,晚些时候小姐会从那阁楼里扔只绣球出来。落到哪位公子手中,今日里便拜堂成亲。小姐是我家老爷的掌上明珠,家中独苗。若是哪位公子有缘被月老这红线牵上,我家老爷便将这宅子拱手送上。”
下头阵阵喊声传来,“好!”
我顺着家丁手指方向看过去,有座阁楼巍巍而立,纱曼轻吹,朦朦胧胧,隐约可见里头临窗坐了位小姐,着了身浅薄荷色的纱裙,若隐若现。虽是看不清楚那容貌,想必是位婷婷美人。
那家丁再是吆喝了一声,“想必乡亲们也对我家小姐略有耳闻,我家小姐貌比西施,沉鱼落雁,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八芳龄。对夫君不做他求,只要各位公子家中未有婚配便可来争这绣球。万事但求一个缘字,我家小姐也是相信此举能觅得良人。”
底下一阵哄声,有人大喊了一句,“别啰嗦了!快扔吧!”
家丁咳了咳声,“那么,各位公子,接好了!”
只见那阁楼纱曼被撩开一角,接着一只红绣球被扔了出来。底下一顿哄抢,我拽着司若言也凑到那人群中,那绣球被大家争得一路跑跑跳跳,眼见着竟往我这边过来。我心中一喜,向上一跳,抓住那绣球,接着直接塞到司若言怀里,再死死互着他,挡住旁边人过来抢。我拉着司若言的手,向那家丁挥了一挥,“这里,我家公子抢到绣球了!”
家丁闻声看了过来,此时,司若言仍是一头雾水,莫明地看着怀中的绣球。我看阁楼那窗纱也被卷起,那位小姐好似正朝这边看过来。我赶紧向她扬了扬手,“小姐,我家公子抢到你那绣球了。”然后我双手合在嘴前,做喇叭状,“我家公子叫司若言,就是你那天赐良人呐!”
待我再回头看司若言,他显是已经有些薄怒,压着愠气不发。他盯着我,“尹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我耸耸肩,摊手,“帮你找个娘子,省得你总赖我。”
司若言低头抚了抚衣裳,正了正他那额间的墨玉,敲了敲扇子,“尹姑娘,你这莫不是逼良为娼?”
逼,良为娼?
我咂舌,拍拍手。不足一会儿,就看见有位打扮富贵的老头在那家丁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见着司若言,他两眼放光,赶紧走近来,抓住司若言,激动得快要老泪纵横了,“这位公子,你……你就是小女的天赐良人啊。”我看陈员外的手不停颤抖,抖得好生厉害。
司若言扶住陈员外,有些惋惜道,“员外,恕在下无理。在下今日只是偶然经过这镇上,本无欲掺入这绣球纷争。”
我在旁边插了一句,“偶尔经过都能夺着这绣球,那不更表明公子和这位陈小姐三生有缘。”
陈员外一听更加激动了,话也哆嗦不清楚,“公子……小女……”接着他“趴”地跪下,朝老天爷拜了三拜,“老天爷开眼呐,多谢,老天爷!”
司若言赶紧上前去把那陈员外扶起来,“陈员外,不可不可。此举折煞在下了。”
那陈员外泪眼模糊地望了望司若言,接着吩咐下人道,“来人,将公子迎入喜房。今日洞房。”
司若言再是上去要拦住那陈员外,“陈员外,这万般不可。在下……”
我在旁边挡住司若言的话,“员外,不如让我家公子见见小姐,新人入洞房总得见一面吧。”此话一出,我看那陈员外全身一个激灵,两眼一翻,好像要背过气去。
一旁家丁在旁边搀着,接着陪笑道,“小姐是要见的。不如先拜堂,掀了盖头,自然能看到了。我家小姐已经准备好,只等这新郎倌了。”
看着陈员外和那家丁的样子,这其中似有猫腻。我瞥了瞥陈员外,见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汗,仍是抓紧了司若言的手,“公子,姓何名谁?”
趁着陈员外和司若言交谈之际,我往那院中阁楼走去。刚进阁楼,就听到一个女声,“小姐,喜服放在里屋。小姐快去换上吧,那位公子正和老爷说话呢。”
我赶紧躲到楼门旁,探头过去,那位着浅薄荷色衣裙的陈小姐正缓缓下楼来。见到这“貌若西施”的陈小姐,我不禁抚额。这位小姐长得确是喜庆了些,脸上有些芝麻粒儿,眼小鼻大,且身段不怎么婀娜。
心中有些愧疚,司若言本也是位翩翩佳公子。这样的小姐与之相配着实是委屈他了。我蹑手蹑脚走出那阁楼。司若言此时已经被陈员外请到了那厅堂之上,他接过家丁的茶碗仰头喝了一口,接着正色对那陈员外说道,“陈员外,在下绝非不喜陈小姐。然则在下家中已有婚配,对陈小姐,在下只能望而止步。还请陈员外不要强人所难。”
这话听得好生耳熟,回首当年在花宵节那夜,司若言也是这般说辞。
但陈员外如今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对眼,“有婚配怎的还来搅和小女的婚事。公子你不用担心,今日你既来我陈府,便是我陈某的女婿。”
我挪步过去,扯了扯司若言,低声对他说,“司若言,那陈小姐长得不太好看。我们跑吧。”
司若言凑过来,轻声道,“在下早有此意。”
然,还没等我俩行动。陈员外显是警惕万分,挥了挥手,“来人呐,带公子换喜服。”骤的,旁边多了好些彪形大汉。
我心想这下闹大了,司若言怕是真要委身于这陈小姐了。但见司若言长叹了口气,将那扇子插在腰中,抱拳,“在下得罪了。”接着他拉起我,就往那院门口跑。
这几个大汉追过来,司若言一手拉着我,一手和他们对招。他身形矫健,只躲不攻,带着我左避右闪。接着,我突然觉得左臂一紧,有些刺痛,回头发现有个大汉正死死拽住我的左臂。司若言一急,用力想要把我拉过来。无奈,那大汉拉得死死,这双方显是开始肉搏,只不过,搏的是我的肉。
司若言抽出扇子,重重敲在那大汉手上,听得“哎哟”一声,那人松开了手。司若言这才拉着我赶紧跑,临出门前,我们听到后头有家丁在喊,“公子,你莫要跑!你那茶里……”
到了马车上,他狠抽一马鞭,大喊了一声,“驾!”马儿便跑得飞快。待到一个时辰过去,已经离开这小镇有些路了,我们尚才放心了些。我有些愧疚,冲着马车帘子,对司若言说,“方才对不住了……”半晌,却没听到司若言有甚反应。
我掀开车帘,看司若言面上有些绯红,额上有些汗水,我推了推他,“司若言,你怎么了?”
他蹙眉,半天才吐出句话,“在下被人下药了。”
我回想了一番,“刚刚陈员外那茶里有药?”
他顿了顿,有些艰难,“在下先运功把药性压下去,尹姑娘,可是能帮在下驾马?”
我点了点头,和他换了个位置,让他到车内。司若言吐了句话,“尹姑娘……前头不远处是清洲,可是能走快些?在下、在下想找大夫解了这药。”
听言,我狠狠抽了一马鞭子。
(回忆完)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完了……俺下一章接在第一章后头写,不知道你们能接受么
夕阳无限好
元昭二十三年,初春。
重回故地,便是遇上孟杼轩,心中有些戚戚。在清洲晃荡,却不知不觉来到“尹氏小摊”故地。望着墙上的“尹氏”,我拧了拧额头,收回了思绪。两年之后的清洲已经繁华了许多。夕阳西下,约莫黄昏,想是司若言应是好的差不多了。我掉头往清云客栈走去,待到杏花楼旁边,有个声音叫住我,“千织?”
我回头一看,发现竟是留香。她着了一袭宽袖窄腰的绸裙,上绣粉色牡丹,乌发绾成云髻,上头斜插了枝翡翠簪子。这簪子有些眼熟,细细回想,好似当年袁少爷送给我的那枝翡翠簪子。
望着留香这副已为人妇的打扮,我更是感慨万千,心中揪紧。留香上前,很是欣喜地拉住我,“千织,你怎么会在清洲?”
我笑笑,唤了一声,“留香……”
留香瞪大眼睛看着我,接着她好生欣喜地笑道,“千织,你的哑疾医好了?!千织,你竟是能说话了!”
“嗯,路上遇上个神医,就医好了……”
“是么?这真是太好了。千织你是遇上贵人了么?你走得太仓促,我还被夫子关起来,都没赶上和你道别。”
我看着留香,她面上幸福之色难掩,我涩涩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嗓子,问了声,“留香,你嫁人了么?”
留香笑道,“我以为夫子已经去信给你们了。”接着她脸上有些红晕,“嫁人了,就是那位公子。千织,你那时候还帮我们送信呢,多亏了你……”她抬头看我,眼光切切,“千织,夫子说你嫁了位好相公,这次一并来清洲了么?”
我攥着衣角,有些尴尬,“……夫子瞎说,我没嫁人。”留香拉着我的手,亲昵道,“千织,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块。你来宅子里坐坐么?我们这次在清洲只留几日,过不久就要回堰城了。”
摆摆手,“留香,今日里天色暗了,不如改日我再去吧。”
留香有些不舍,“那不若我们在桂花楼先喝些茶?我相公爱喝桂花楼的清酿,出来帮他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