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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微眯,一缕微不可及的叹息从他唇边溢出,“想来是不能和尹姑娘彻夜谈心了……”
桌上的圆子已经凉了,我叹道,“我彼时还错送了帕子给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过了片刻,司若言没有答话,想来他已经睡着了。先前在镇上我买了些迷药,刚刚放到他汤圆中,他许是要睡到明日正午了。我凑过去,在他怀中摸了摸,摸到那个药瓶。拿出来转身迈出屋子,临走前,回头瞅了瞅司若言,见他好似微微动了一下,赶忙匆匆离开客栈。
这算是我平生头一次诓别人,淡淡之中心头有些不快。司若言并未防我,可我却是觉得偷了什么东西一般,点点阴郁。我要去盐晋,这念头随着日子越久,沉淀得愈发清晰。在黄莲镇上寻了间当铺,将身上先前带的那点首饰全是当了,稍稍凑了些盘缠,便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好久,我回来日更。
后头这章没有孟二也没有小司,可以酌情看买不买。
天灾,人很忧郁
长路何漫漫
盐晋并不知道离江洲多远,在黄莲镇找了人打听了大概方向,我走走歇歇,日头太大,赶路有些辛苦。渴了接些山泉,饿了吃些馒头。
约莫走了数日,路过个小村落,正欲拉上个人问路,却是见村中人皆身素装,且户户屋前挂着白布。我走到祠堂门口,里头供奉着个牌位,果不其然,是有丧事了。
莫不是村中的族长或是村长殁了,何以人人动容?
我拉住位大娘,问道,“大娘,你可是知道盐晋如何走?”
那大娘身穿黑色褂裙,神色奇怪地看了看我,接着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
“大娘,这村里有人知道么?”
她思索了一番,“我们这地方偏僻,你说的那地儿从未听过,不如我带你去问问祠长吧,他见多识广,许是知道些。”
“多谢大娘。”
这大娘带我来到间屋子前头,敲了敲门,出来位长者,他捋一捋胡子,问道,“英大娘,有事找我?”
“祠长,这位小哥路过,想问盐晋怎么走,你知道么?”
那祠长想了想,“不大清楚。”
英大娘道,“先前三贤先生好像给您画过图,不知道那图里头有没有这地儿?”
我闻言一愣,“三贤?大娘说的是不是一位神医名唤三贤?”
这二人皆将目光投过来,“这位小哥认识三贤先生?”
我支吾道,“他……他好像是我爹。”
这话说得我有些言不由衷,但也找不着更好的说法了。攀亲带故沾上欧阳丞相,也确是福分。活了一圈,我这些传说中的爹娘个个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眼下不知是否终是能有这么个机会认祖归宗了。
此话一出,跟前这两人便两眼放光,那英大娘激动地一把握住我的手,“你竟是三贤先生之后!老天有眼,终于让我能报恩了。”
祠长也有震惊不已,然后满面沧桑地瞅着我,“可惜啊可惜,来晚了一步啊。”
我疑惑道,“那他现在人在何处?已经离开村子了么?”
两人肃然,英大娘扑朔扑朔滚下来两行泪,“公子,三贤先生已经去了……”
我被定在原处,惊愕不已,“你是说他已经死了?”
她握着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跪了下来,“是为了我家闺女,三贤先生才染了那瘟疫。我们一家子,还有斜口村上上下下二十户人家都要感谢先生的大恩大德啊……”
之后我才知道,斜口村一年前有人染了种怪病,不过多久,村中便接二连三有人病倒,想来是瘟疫。欧阳丞相先前路过此地,便留下医治,却不想好容易止住疫情,他反倒染了病,连日劳累不堪,竟是先卒了。斜口村全村人为了报答他,所有人为他戴孝三年。
随着英大娘到了欧阳丞相坟前,上头立了块石碑,刻着“三贤先生”,旁边密密书着斜口村近百人的姓名。
我跪在他坟前,五味交织。燃上香,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心头仍是空落落的,我从怀里掏出彼时司若言给我的那块玉佩,用手拂了拂,君子如玉,欧阳丞相想来是淡薄了名利、历经沧桑,后半辈子算是适得其所。
坟前的纸钱被吹起,散落在这土坡上。东风萧索,人不在。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那些扑朔迷离的爱恨痴缠,不过人生一瞬,随风消逝,埋于这一捧黄尘中,只剩白骨蔼蔼。
我的一双爹娘,终是没能见过一面便阴阳之隔。眼下,我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苦命的啊~
回到斜口村,英大娘杀鸡择菜好生招待了我一番。无奈胃口寡淡,我禁不止她的热情,勉强吃了些。
“英大娘,我爹生前有留下什么么?”
她摇了摇头,惋惜道,“没有,三贤先生身边并无他物。”
接着她猛地回过神来,“对了!”
“嗯?”
“公子,先生曾说过‘若是有儿子,便将秋离许配给他’。”英大娘抓住我的手,“这样说来,先生已经给你和秋离订了婚事。”
我手中筷子一顿,“秋离是?”
大娘咧开嘴那是羞涩地笑了笑,“是我闺女。”
筷子掉到桌上。我抽了抽嘴角,欧阳丞相莫不是有指亲癖好,无论是儿是女,都给指一个先。
“英大娘,我其实是女儿身。”我诚恳道,想来斜口村这偏僻地方应是不知道我那罪名。
英大娘专注地看了看我,会意道,“难怪……初次见了你,我便觉得不像是平常小哥。”
“我要去盐晋,想着扮作男子一路上方便些。”
她握了握我的手,“既然是姑娘,今日天色已晚,就住在我屋里吧。明日让祠长打听一下,给你指指路。三贤先生在斜口村前前后后住了近一年,救活了村里大半人的命,当真是活菩萨啊。”
这日我便宿在英大娘屋中,夜色迷蒙,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星空,思绪万千。
脑中渐渐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近得好似在眼前。相思噬人心骨,头一次,体味到度日如年的煎熬。
夜幕挂起如钩残月,弦光照户,尘界自清凉……
第二日清早我便起身去寻祠长,他从柜中拿出来一卷图纸,拂开,上头路线画得如此详尽,似是大沂的地形图。他指着上头,同我道,“小哥,三贤先生曾画了张地形图,我看了看,这里便是盐晋,十天半个月也是赶不到。”
祠长想了想,“村里没什么派得上用场的,凑了辆驴车。小哥凑和着用吧。”
我拿了这地形图,驾了那驴车继续走。英大娘热心地给我备了些干粮,我先前的布鞋磨得快见底了,她趁夜纳了双新的给我换上。
赶着这小毛驴,走一步颠三下,磕磕绊绊往前走。走了些时日,后头传来了阵马蹄声,一队黑衣人马从旁如影闪过,里头有位黑衣女子我很是眼熟,仔细一想,是原先在孟杼轩身旁的那位西域舞娘。我正欲喊住他们,无奈形色匆匆,眨眼之间,只见尘土飞扬,这队人马已经远去。
我赶紧挥了挥鞭子,驾着小驴车想是能追上去。反复抽打,这毛驴半点没挪,转了个圈到旁边“哼哧哼哧”吃起草来。朝着那队人马的方向大喊了几声,眼见着已经绝尘而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驴年马月这牲口能将我拉过去。
不眠不休地走了几日,终是走到盐晋边上。城门已开,百姓来来往往不见有打仗的形势。我心中汹涌澎湃,激动难耐,想着不久之后便能见着孟杼轩,一片憧憬。
下了驴车,牵着毛驴往城里走。临街找了个小摊要了些吃的,问那摊主,“大哥,我今日刚来盐晋。此前听说这城里在打仗,眼下风平浪静了么?”
摊主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端上来碗馄饨,“前些日子是打过,后头那个造反的大人往堰城去了。”
我手中一滞,“是说他现在不在盐晋,往堰城去了?”
“可不是咋的。”摊主压低声音,“造反不得去端老巢么?先前打的时候压根没进盐晋城,说在外郊僵了些日子,那大人便领着兵往堰城去了。啧啧,这天下要变天了。说侯爷没兵符,挡也挡不住。”
我一下失了胃口,眼见到嘴的鸭子扑扇扑扇又飞到天边去了。
“大哥,他们走了几日?”
那摊主瞅了瞅我,“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堰城?眼下肯定不安生呐。过些日子再去,避过这段风头。”
“去了几日,这时候已经打到堰城了么?”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得前不久突然就打起来了,说是那大人的夫人被皇上赐死了。”
带上我的小毛驴准备再跋山涉水一番,路过一间脂粉飘香的青楼。听得那鸨母在招揽客人,“这位公子,月娘是醉烟楼新来的红牌,之前在清洲和堰城都是响当当的花魁呐~”
听到“清洲”二字,我脚步一顿,顺着话声看那鸨母。她身边立了位风尘女子,扶柳若风,若隐若现的轻纱,不复当年的赧涩,嫣然巧笑,端的是媚色仙姿。
作者有话要说:这姑娘是谁,猜出来了不?
对了,我来推书吧。
我个人非常喜欢庄羽,强烈推荐她的《不是我说你》和《遍地姻缘》
金风玉露时
我这脚步一滞,那鸨母立马就迎上来,“哎哟~这位小公子,可是看上了我们月娘,真是有眼光呐~”
月娘将目光探过来,与我四目相对,见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接着她媚眼如丝,亲昵地凑过来,将帕子轻轻拂过我的脸,转头对那鸨母道,“鸨娘,这公子我喜欢,我同他说说话。”
鸨母堆笑道,“哎哟~这么快就对上眼啦~小公子,我们月娘从来不亲自要男人,今日有福啦。”接着靠近月娘耳边低语了几句,转而到旁边招呼其他客人。
我低头拂了拂衣袖,“这位小娘子,我还有事,不能逢陪了。”
月娘媚笑了笑,伏到我耳畔轻声说,“你不是被皇上赐死了么?”她用帕子细细擦了擦指尖,“怎么?你的命还真大。”
我瞥了她一眼,“宝月,你这模样,当真是半点看不出原先还是我的好姐妹。”
她啐了一口,“呸!谁是你的好姐妹?”月娘冷冷笑了一声,她这几年修练得是出神入化了,笑声都能媚到骨子里,“好姐妹就是用来抢男人么?当年你明明知道我中意二公子,不知道靠得什么功夫把孟府里所有人都骗了。啧啧,还想上位,下贱呐!”
我看着她那妖娆的容颜,“你陷害我就不下贱了?宝月,你眼下不是作贱自己么?”
宝月轻佻地勾了勾嘴角,“作贱?我告诉你,现在日日夜夜多少男人等着盼着同我行那鱼水之欢,哪像你,自己往上贴人家孟大人还看不上呢。”
她突然压低声音道,“前段时候江北侯没打,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