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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维点头应了,周慎就立即倒到了高维身后,低下头,用着整齐的小牙啃起了缚在高维腕上的麻绳。在高维醒来之前,他已四下滚了一遍寻过,根本没有找着趁手的工具。
十一岁孩子的小牙明显比不上老鼠的,周慎咬了一阵儿,就停下酸痛的腮帮子,呼了口气,轻声问道:“表哥,是在医馆里被人制住了吧?”。
“嗯!是的。”,高维愣了下,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周慎呵呵一笑,再低下头,啃绳子的速度更快了。周慎刚才就想了按着自家表哥的人品应当是不会做出逃学之事,多半是和自己一样也是误中了毒,被人从医馆里扛了走的,现在得到答案,心里也好过了许多。
感觉着背在身后的双手被周慎口水打湿了一片,高维垂下了眼帘,掩住了心底的恐惧。他现在既担心着不知在何处的绑匪,也担心着自己刚才说的谎话有没有在外留下漏洞。
被匪徒绑了已是糗极,若是再说了是应了薛素纨的邀,与她见过面,在返程路上被药迷了,更是要斯文扫地了。何况,这种实话一说,还会影响了薛素纨。见面时,薛素纨就哭诉说是紫竹寺乱世闹事之后周家姐妹就对己冷淡,而近来市面上还有传言说是溪南小周家已是不待见了薛家,父亲在霍城生意因难,才想着再换个地方,把她寄到和州。
若是让周家或高家知道此事还跟薛素纨带着关系,恐怕薛家日子就更难了。毕竟周显虽退,但作为曾经的朝中大员,要摆弄个商人,还是有门生故旧效力的。
“好了!哥,你试着往开振一振!”,周慎出言提醒了,高维才慌忙地照章而做。
有了放开的双手,高维再帮周慎解开缚绳就简单了许多。
得了自由的周慎立时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下,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细细地说道:“我们好象是在一个牲口棚子的旁边,有牛吃草的声音,现在应该是晚上了……”
黑暗中的等待,是一种能折磨死人的煎熬,何况是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之下。
表兄弟两个四下摸过一遍,厚重的大门是锁死的,而唯一的窗也是从外面钉死的,周慎试了半天没法打开,也就只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慎哥儿,我们只能等人来了,再趁机跑出去了……”,高维轻声地又提了别的法子。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股饭菜香顺着门缝远远地飘了过来,似睡非睡的两人同时打了激灵坐了起来,相互捏了捏握在一起的手,周慎用力地点了点头。
被打开的门锁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一双蒲扇大手缓缓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周慎狠狠地攥拳,向着看不清面目的壮汉冲了过去。来势汹汹的拳头还没挨到那人的身体,就被捏在了大掌之中。
“就他一个!快跑!”,周慎一边抬腿踢打相抗,一边吼了出声。缩在门边的另一个身影,惶惶地向外跑了出去,毫不择路……
终于逃出来了吗?用尽了吃奶力气狂奔的高维总于撑不住地扎倒在一片草丛之中,草叶尖锐的边缘划过他的脸颊和双手,他却半点痛觉也无,只侧转了脸大口口地呼着气。
过了许久,高维才翻坐起身,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劫后余生的眼泪顺着指缝不停地往下淌。
刚才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哭够的高维放下手,看向了四周,眼里中尽显迷芒。夜风灌颈而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渐清醒的脑子开始打转转,也开始更怕了。
“那些绑匪只是求财,不会伤着慎哥儿……我有提过自己留下,是慎哥儿说他习过武,比我能捱……姑姑只有慎哥儿这一个孩子……劫匪在霍城绑人,说不准就是针对周家,我是受了池鱼之殃……”
高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坡上,脑子乱成一锅粥样的天人交战。
夜色渐淡,除却西边山边挂着的一弯月,东边也现出了个惨白惨白的太阳。
借着光,躲在山坡的一棵大树阴影下,高维依稀地辨出了在大约十来丈下的山脚道路上走来的一队人。象是在寻找什么的这二三十个汉子,大多穿着青色仆役衣裳,里面有个身高六尺的巨汉很是扎眼。
顺意一个叫杨保的船夫,那次去白鹤梁的那条船上就有他!听说原也是跟着五婶杜氏从燕州来的家人,在霍城有这身高的独此一份。高维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恨不得立时就冲了下去,但还是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
一只拳头握在胸前,高维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身体向前一倾,双眼一闭,就着山势缓坡滚了下去。
“人,有人……”,长满杂草的缓坡上突然滚下的人体立时引起了将要远离的队伍注意,没等滚到山脚,一群人就冲着围了过去。
一个顶俩的杨保几步抢在前边,张开了手臂接住了高维滚下来的身体,定睛一看,就高兴地大叫了起来,“高少爷!是高家的表少爷!”
粗壮的手指掐压在了高维的人中上,让他一下子痛得醒了过来,周边尽是嗡嗡的嘈嘈声。
“表少爷!我们四少爷在哪儿……”
“在……” ,一只手虚虚地抬起,大约地指了方向,靠在杨保胸前的高维一歪头又晕了过去。
怎么办?没问清周慎下落的人们相互看看,很是遗憾,如果能大约听到些被绑地点的特征也是好事的。
杨保的手再一次的搁在了高维的鼻间,还没用力就被领队的扯住了衣袖,“别掐了,杨保,你刚才那下子就掐破皮了,还是来几个人先送表少爷安顿下来,给府里也带个信……”
“左不过就在表少爷滚下来的这片山林里,大伙儿再用心找找!”,随着呼喝声,队伍按着安排分散开来。
就在周府撒网找人的同时,一辆牛车拉着又一次被迷晕的周慎,离开了原本关着两个少年的塔房村,向着事先约好的另一个藏身地点移了去。
回头看了眼倒在车斗后面的周慎,正赶车的褐衣男人跟蹲坐在周慎身边的汉子打起赌来,道:“你说跑走的那个人会要用多久时间引了人了?”
“两个时辰?”,汉子估量着说了个时间,不一会儿,又自个儿笑了起来,下巴的肉瘤子显得更加黑亮。他摇头否定道:“说不准,就根本来不了,死路上了……”
“玉娘那边传大人的话说是,只要姓周的小子,暂时还不想动到高长德的儿子!”,赶车的褐色衣男有些急了。
“不会死,放心了!那小子能狠心跑了,自然也能狠心活下去……”
天色已亮,但溪南小周府依旧一片凄风惨雨。
蕴华居里高氏哭了一宿,直到现在,还由杜氏寸步不离地陪着。周慎就是她的命 ,这一点,谁都懂,只要周慎有个闪失,高氏也就完了。
正因为此,站在修裕堂正厅的周曼云看着跪在面前的墨竹,眼底是能将人剐了的冰刀子。
“小的实在不知少爷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是按着先生的唤,进去扶了他出来……在医馆,少爷嫌那个护卫在一旁盯着烦了,让我把人哄外面去,我只顾着和护卫大哥争执,少爷何时不见的,我没看着……”
“那这个呢?”,周曼云的指尾挑起了一个蓝色的香囊,那是她送给周慎的。
可昨日想用银子循香寻人的时候,找了一圈,却找到了修裕堂高维的房间,而且还是掉在了靠墙的书桌后,沾了层薄灰。rs
☆、第119章 傀影
香囊的遭遇不用任何人解释,周曼云都能猜到前因后果。
如果当初不梗着那口闲气,也替高维做一个就好的想法只在她脑子里打了结,又丢开了。这世间最不缺的就后悔二字,最缺的却是卖后悔药的铺子,即找不到门面,周曼云也就只调整了下有些紊乱的呼吸,极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
世间事,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此前自以为约束好了周氏宗族的子弟,派人盯紧了踞在六盘岩的那些山贼,也就将风险降低了七八成,但是眼下的情形却与前世大不相同。六盘岩的那些人根本就动都未动,成天也就抓个山鸡逮个兔子,很是悠哉。
霍城虽不是大邑,但临着水路,在五六月这种没有大汛大潮的季节,来往的外客还是极多的,再加之周边乡镇进城的人群,防不胜防。
在周慎被绑架现场的双辕马车是一位宝山商人的,本人已跟船北上,还是跟着顺意船行的船队。被留在当地等主人归来的车夫收了别人几串铜钱,就临时把车借给了人用。除此之外,那辆小车与白发老妇的来历至今未明。
可是被绑的还有一个高维。他又是怎么被弄走,说法就不象周慎那样简单。
医馆的坐堂大夫、伙计和来看病的病人的说法极有差异,有说是自己走的,也有说是被个灰衣人带走的,毫不一致。那时,店里人多,呆了没多会儿就不见的少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只要人找到就好,别的就都先不究了。”,一大家子人在焦虑中悬着心,这样的说法得到了极大多数人的认同。在他们想来。那些绑架人的匪徒应该是在城中等了很久,也摸清了周府的底细,见有人落单就干脆利落地下了手。
初八早上,散在外面寻人的队伍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们在霍城东南的鸡冠山找到了高维,把他安顿在那儿附近的一个小庄子上。
鸡冠山说是山,实则只是一串形似鸡冠的小丘陵。最高的高度也没过了百米,只是山包连着山包,高维也说不清当初他逃出来的方,寻找周慎也只能是铺开了一点一点的仔细找。
“按这样的法子,等地方找到了,人也……也被挪到别的地方去了!”。拄杖坐在椅上的周显苍凉一叹,眼角挂上了一滴泪花。他做过地方官,掌过刑名,也处理过类似的绑架案子。
就在昨日的末时,已有一封绑匪勒索的信件摆在了周府的门房里。狮子大开口地要着白银百万。超出了小周府能承担的周转现银,已不是用钱赎人的架式了。
听懂了周显不忍心说出口的意思,周曼云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虽然手法不同,但和当初周恒被绑一样,起初勒索信上写着百万,到了第二日就成了二百万,其后送信来的频率变成了以时计,送来的东西也逐渐升级,从孩子的血衣、断指直至了被分解的尸块和未闭上眼的头颅。
周桐当时见了儿子的惨样,就吐了血。之后。不过三月,就撒手人世。
前世单听着就心悸的血腥,不能使其重现。当年在丰津打破了命局,活下的慎哥儿,必须继续活下去。
要尽快找到人,象此前那样分了队伍凭运气找显然是不行的。
曼云敛了敛瞳孔,走到了周显的身边,抓住了阿爷的手轻声说:“阿爷,我觉得高维被绑还是玄乎,能不能让我去查查他?”
跟大部分人将高维往好里想不一样。曼云心中对高维存着疑。
从小周府急奔而出的骑队行在半路,就被白露更不恤马力的催鞭撵上了,白露立身在马上直接高声喊道:“云姐儿,你让我查的薛素纨,不在她家中,也正是昨天去的和州府。”
为求证所想,奉了曼云去薛家的白露直接带人直闯了后院,挥鞭抽打了看院子的下人,一问到话,就立即追了过来。
和州府?坐在小满身前的周曼云,伸手抓紧了绺头,唯恐自己被胸口冒上来的火气掀到了马。她一直怀疑能把还算好学的高维从书院里,除了薛素纨这个前世宿缘,在霍城不会再有其他。结果,她料中了,却更觉气愤。
小满扶好了曼云,双蹬一磕,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