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一越过门槛,撒腿就跑,冲上了狭窄的隧道,撞在一个凹凸不平的东西上,差点摔倒。我觉得很奇怪:我已成为斯泰纳的一个危险的证人,他竟然还赶我走。我来到地窑,穿过像龙一样在低声咆哮的锅炉房,沉重的鞋子踩在水泥地上“咚咚”直响,我到了通往厨房的楼梯底下,三脚并两步地往上爬。斯泰纳没有追上来,他泄气了,吓了我一顿他就满足了。我们还有一个机会。我要去找埃莱娜,我们将逃出这里,剩下的东西都不要了。摆脱这个噩梦还来得及。我推厨房的门,发现有东西挡着。我使劲一推,“哐当”一声巨响,门开了。我用力过猛,人跌倒在一堆金属上。锅、勺、叉全都故意堆在那里,简直是一座金字塔。它们散乱开来,发出各种巨大而刺耳的声响。我抬起头,有点晕。弗朗切西卡·斯帕佐一动不动地站在炉子前,正轻蔑地打量着我呢!
第八章 奇怪的交易
她的情况并不妙,那副丑陋的面容再次使我感到震惊,鼻子四周的黄点应该是雀斑留下的痕迹;鼻子亮光光的,好像在油里泡过似的;在流泪的烛光下,她的眼袋使她的脸显得更为浮肿;右边的脸颊上有一块钱币大小的瘀斑。当时,我还不知道她刚跟埃莱娜打过架。一看见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就知道出路被堵死了。
“他全都告诉了您,是吗?”
她嘟哝着,沉重的发髻垂在脖子上。
“邦雅曼,该您倒霉!”
“怎么回事,倒霉?您丈夫要我走。”
“斯泰纳在胡说。过来!”
她抓住我的胳膊肘,把我拖出厨房,这个身强力壮的悍妇,她的手像一把真正的钳子,把我抓得紧紧的。我望着前厅,那里有一个钟,阴森森的,像一口棺材,旁边摆着稻草做的动物。要是我能一步跳到门口那该多好!这时,我听见从二搂传来一个声音:埃莱娜在求救。我挣扎着。
“放开我!您对她做了些什么?”
弗朗切西卡把我推到一个小客厅里。第一天晚上,我们正是在那里暖和过来的。
雷蒙正骑在沙发的扶手上等我们呢!他戴着一个红色的滑雪帽,上面挂着绒球,一副坏样,愚蠢的脸亮光光的。在这种情况下又看见他,我的血都凉了。这个树墩似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恶毒的东西,就像有些小伙子,只有虐待他人才能感到幸福。现在,整座木屋都成了敌占区,到处都是敌人。斯泰纳是我最后的希望,只有他能让别人放了我们,但他还没有来。弗朗切西卡和雷蒙站在我面前,挡着炉子。前者在傻傻地冷笑,他已察觉到我害怕了;后者冷酷无情,就像一只吃得饱饱的胖胡蜂。
“邦雅曼,”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像刀一样锋利,“我们不能再让您跑掉了。您知道得太多了。我们要商量一下,然后决定您的命运。”
“我希望,这是开玩笑……”
他们非常严肃地离开了房间,没有忘记锁门。我不由自主地喝了一杯烧酒,双手抱头。我必须冷静下来。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埃莱娜。两个人,我们就强大一些。我刚在头脑里想出一个计划,“判官”们就回来了,后面跟着斯泰纳。很奇怪,房东的出现竟使我感到了安慰。
他尴尬地低着头,头发油腻腻的,贴着脑门。
“邦雅曼,我丈夫向您道歉来了:他说得太快了。”
弗朗切西卡不但是这伙人里面的军师,而且还是警察局长。只有她允许,其他人才敢说话。她一下令,他们便噤若寒蝉。我惊恐地看着这三个魔鬼:一个悍妇,一个卑躬屈膝的侏儒,一个服服帖帖的主人。可恶的是,这些都是真事。被我当作疯子的人,其实是他们当中最人道的。一阵沉重的寂静。那个充满哲理思想的女人搔着腿肚,好像要从那里挖出主意来似的。
“邦雅曼,我们可以对您的不礼貌进行惩罚。但我们愿意给您一个机会。斯泰纳告诉您了:这星期,我们将放走最后一个囚徒。‘晾草架’空了。这是我们给您的建议:我们留下埃莱娜。她符合我们的要求。作为交换,您跟雷蒙去巴黎另外找三个年轻姑娘。这是您欠我们的,是您对我们的补偿。您交给我们三个姑娘,我们就把埃莱娜还给您。”
我听着,心生厌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斯泰纳走上前来,再次搂着我:
“很抱歉,如果由我作决定,我会放走你们。我曾经求弗朗切西卡放了埃莱娜,但她不听。”
他呼吸急促,心跳在我脑袋上震动。他长长的手臂可能来来回回地摸了我的身躯好几遍。我靠在他的衬衣上,有个解开的纽扣钻进了我的鼻孔。要是陌生人突然看到这一情景,还以为我们是两个难分难舍的好朋友呢!我讨厌他那种缠绵的同情。
但弗朗切西卡并没有睡着。
“够了,斯泰纳,别胡闹了!”
斯泰纳受了侮辱,惊跳起来,像是被人吐了一口痰。当他松开我的时候,我在寻找逃跑的机会。是时候了,否则就永远逃不走了。客厅的门开着,我几步就可以穿过客厅,来到前厅,上楼梯,把自己关在埃莱娜的房间里,然后再想办法。于是,我突然挣脱斯泰纳的臂膀,飞快地向主卧室跑去。弗朗切西卡来拦我,被我一把推开,她就像一座沉重的塔,倒在地上,但我双腿发软,很快就跑不动了。
突然,那个侏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我的衣领。我的头差点撞到地板上,我一阵目眩。我挥拳击向突然把我抓住的那个侏儒,但无济于事。我无法推开他,我太虚弱了,他爬到我身上,那张可憎的脸压在我脸上,不慌不忙地打我的嘴巴。我又看见了那只举起来的手:他并不想打死我,而是要教训我,好像我是一个缺乏教养的顽童。我把脸藏进地毯里,他把我拉出来,手指像钳子一样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小客厅里。弗朗切西卡气疯了——我刚才把她推倒在地——忍不住想打我。斯泰纳战战兢兢地在劝她。刚才,他当着我的面受到了侮辱,现在脸色还很难看。
“说,您答不答应?”
她吼叫道。我到那时还认为这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呢!他们打我耳光,把我当成了一个无赖,我也忍不住叫起来:
“我日你娘的!你听好了,我日你娘!”
我真的成了一个疯子了,破口大骂。
雷蒙不时地用胳膊肘击我的腰,使我喘不过气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风帽,套在我头上。他冷酷无情,动作熟练,看得出,这是个行家。他已不仅仅是看门狗、管家和厨师了。他那种封建式的奴性使他悉听吩咐,百依百顺。他一手扭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我毛衣的领子。我痛得只能任其摆布。
“斯泰纳先生,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帮帮我,求您了!”
侏儒推了我一把,我差点被那只粗糙的风帽窒息。我跺着脚,大喊大叫。门一扇扇开了,又一扇扇关上,我们走下楼梯,想到他们要把我关到地窑里,我泄气了。那个狱卒般的雷蒙,拳头捏得紧紧的,把我带下楼。他并不想攻击我。听声音,我知道我们已来到锅炉房上面。我听到锅炉的颤抖声了。
接着,雷蒙用一串“叮叮当当”的沉重的钥匙把一扇扇门打开又锁上。我们穿过无数潮湿的走廊和弯弯曲曲的隧道,我不得不弯腰行走。我都糊涂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木屋的地下室有可能这么大吗?想到那些漂亮的女人就被关在这直不起腰的地方,成天叫喊,以泪洗脸,我便感到一阵恶心。我们沿着陡峭的通道又走了几步,我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最后,雷蒙让我跪下,我爬进了一个小房间,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取下我的风帽,一言不发,关上门走了。
我马上就发现屋顶挂着一个大钟,在小屋里发出幽光。这钟被调乱了,发出“嗡嗡”的声音。胡蜂和苍蝇临死前躺在地上,蹬着四脚时,就是这种声音。钟上的玻璃如同一只大眼睛盯着我:用来监视的摄像机一定装在那里面。听着这连续不断的“嗡嗡”声,闻着恶臭的空气,我的呼吸怎么能正常?我吸得太快,来不及呼气,心跳得非常激烈。我在一张草垫上坐下,大腿被草扎得生疼。角落里,有个小莲蓬头和简易厕所。我不敢看钟,怕立即变老。我大声呼救,却连自己都听不到声音。隔音太好了,把声音都吸走了。有时,空气中传来一丝轻微的颤抖,尽管气温在零度以下,我却汗流满面。这地牢就像是一个石头的瘤,像是矿群中的一个气泡。
慢慢地,我感到恐慌起来,脑袋里像刮起了一场龙卷风,人变得又糊涂又迟钝,肚子也痉挛起来。我甚至懒得脱长裤,也顾不上什么羞耻了,直接躺在地上……我爬到地牢的另一头,被自己排泄的恶臭味熏得浑身难受,我后悔拒绝了他们的交易,尤其恨埃莱娜。说到底,都是她的错:她挑逗那个老头,引起了弗朗切西卡的护嫉。我疲惫不堪,心烦意乱,捂住耳朵,不想听见钟的“哺咯”声,我想避开这疯狂的计时器,它吞噬着我的内心,加速我的衰老。我完蛋了。我事先就投降了。荣誉感、忠诚感一扫而光。怎么都比霉烂在这个洞里好啊!
很久以后,我听见有人开门。火把照亮了墙角,我从呼吸声中马上就认出是谁了。我连忙扑向我的救命恩人。
“斯泰纳先生,放我出去,求您了。我什么都同意。”
我跪在他面前,闻到了一股可怕的酒肉味。
我指指身后,对他说:“我很抱歉。”
斯泰纳没有进来,他扫了一眼隔板上的灯光,又望了望钟。
“我每次下到这儿,都跟以前一样,有一种进坟墓的感觉,我知道你害怕了。”
想不到他竟以“你”相称,我被这种宽容感动了。他抓住我的手,说:
“你不该遭这种罪,他们对你太狠了,不要怪他们。弗朗切西卡歇斯底里了:埃莱娜差点毁了她的容。那个女人真难对付。而且,最近几天,老矛盾又激化了:‘晾草架’里没有英俊的小伙子。弗朗切西卡觉得这样不公平,她疯了。小伙子力气大,绑架和看守都要难得多。我们得设法补救。说到底,你对她太粗暴了。你把她撞得够呛。”
“我……我很抱歉。”
“好了,别再说了。计划是这样的:你现在就跟雷蒙出发。他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办。好好想想。用三个年轻女于换埃莱娜。”
“三个年轻女子?好……不过,为什么要三个?”
他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笑:
“因为你的埃莱娜值三个年轻女子。这是我们的愿望。现在,跟我走吧。”
上去好像比下来近一些(我想,雷蒙一定让我在原地兜了几个圈,用来吓我),斯泰纳很细心,没有提到我的不幸。我在楼梯旁边的小盥洗室里洗了一个澡。斯泰纳递给我几件干净的衣服,这是他从我的箱子里找出来的。他看守着我。热水使我冷静下来,我不再发抖了。然而,最艰难的事还在等待着我呢:通知埃莱娜。雷蒙把我带到二楼,用钥匙打开房门,等我进去后,又把门锁了。我有10分钟的时间向埃莱娜告别。
一跨进门槛,我的心就“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