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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套中套的小说:精神病科的住院实习医生马蒂尔德8月15日在主宫医院值班,她喋喋不休地讲述她与失业的喜剧演员费迪南复杂而有点棘手的爱情。这时,一个奇怪的蒙面病人出现在她面前。他叫邦雅曼,是警察在街头收容来的。他向马蒂尔德讲述了一个故事:暴风雪,消失的木屋,三个恶魔,被关押的女孩。我们来到该书的中心。但别的故事也不断插入其中,比如说“猎艳”,可怕的斯泰纳和侏儒雷蒙强迫邦雅曼去捕猎美人,以赎回被他们押作人质的埃莱娜……这与整体协调吗?某种残忍的欲望,爱好极端的情形和强烈的感情,施虐狂的盛大鸡尾酒会,风格极具19世纪的色彩。那时,一个口才绝佳的人,靠在壁炉上,翻开随便什么小说的第一页,就能使之成为谈话的中心。
还是让我们回到喀尔巴阡山——或者说汝拉山上来吧。那里有个改了名字的地方,“小西伯利亚”。一天晚上,埃莱娜和邦雅曼从瑞士回来,被大雪困住了,让人感到不安的斯泰纳夫妇收留了他们。豪华而孤独,美酒,畅谈:这座奇怪而隐蔽的屋子是怎么回事?小说讲述了黑夜、寒冷、堡垒般的木屋、参加过“68年运动”的老夫妻,恐惧感慢慢地攫住了那两个游客:非常出色。写法熟悉而粗糙。“文学上”毫不做作。当读者得知斯泰纳夫妇的心理有多变态时,他们也许会更加持保留意见。他们也许会“走向”昔日的吸血鬼,当他们明白这并不是布拉姆·斯多克那部著名小说的翻版时,不禁大失所望。由于我并没有完全读懂,所以我对斯泰纳夫妇变态的发明创造不妄加评论。我没有反科学精神……
这部杂乱的小说有何寓意?它围绕着美做文章。真正的美,即所谓的“青春美”,青春是一种无法补赎的罪恶。美只能引起仇恨和妒嫉。美也能产生爱情?邦雅曼可完全不这么认为。那些怜爱埃莱娜的人火了。小说最残忍的地方就在这里:埃莱娜投入邦雅曼的怀抱,这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当我在夏末读《盗美贼》时,我觉得这部令人心碎的小说奇异地证明了布吕克内的理论。它在十天当中充满了我的脑海。人们不会指责帕帕拉齐们成为“盗美贼”吗?傲慢无礼的青春正在受命运的“惩罚”,他们不是在努力窃取它最后的、难以忍受的形象吗?在我们这个有点疯狂和腐烂的时代,这部小说突然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意义,悲剧性的,而且非常接近。
译自1997年10月4日法国《费加罗杂志》
布吕克内,隐面的挑衅者
克里斯蒂昂·索瓦热
“15岁的时候,我就发誓,决不正儿八经地工作,不结婚,不成家。”再过一年,他就要50岁了他结了婚,刚刚有了一个小女孩,他把自己的新着献给了她:“献给安娜,欢迎她来到世上。”20多年来他不停地工作,不断地出版论文和小说,这叫做“衰老”,他却喜欢“长大”。
凭着《盗美贼》,一个残忍而极现代的哲理故事——为了与专制的美作斗争,三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关押了一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当她们正像鲜花盛开时那样)——帕斯卡尔·布吕克内出现在龚古尔奖的名单上(第一轮有十位竞争对手)。他聪明,富有才华,在新闻界如鱼得水——他是《新观察家》周刊的记者,有机会时也在《费加罗杂志》中露面,并不时出现在电台或欧洲电视一台上,谈论戴安娜之死和特里莎修女之死——而且,他是个漂亮的小伙子。他拥有成功所需的一切。
这些都是表面现象,而表象是骗人的。这位作家表面上非常谦恭,谦恭得几乎有些害羞,但他面对挑战,从来就没有后退过,他最喜欢攻击因循守旧的思想和彬彬有礼的举上。从他的《爱情新混乱》或《蜜月》中就能看得出来。两年前的《无辜的诱惑》或今天的《盗美贼》表明,他并没有改掉这种让人不快的怪癖。(这不如说象征着一种使人振奋、让人感到安慰的活力,不是吗?)
他讲述的时候,声音温柔,与回荡全书的古典音乐相协调。他的书房就是这样:一切都是灰色、乳白色和白色的。既协调,又有挑战性。这屋子在离圣德尼街及其妓女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我经常去那里……。在中世纪,人们把我的那条街叫做‘谋生路’;当我在那里住下来时,大楼里还有两名妓女在干活。’现在,那里住的是一位作家和一位音乐家……”
帕斯卡尔·布吕克内生于巴黎,在里昂上的中学。上学之前,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8岁之前,我被迫住在奥地利,然后是瑞士,远离父母。”他得了结核病,所以只能在山中空气好的地方住,先学德语,以后才讲法语。后来就不那么有趣了。“在里昂上基督教中学。教育很出色,但生活极可怕。里昂的贵族有产者不喜欢外地人。我只有靠阅读来与厌烦作斗争。”他是一个出色的学生,“不合群”,记者多米尼克·苏西耶回忆说:“上哲学课时,我曾对他说,‘以后,你不是成为流浪汉,就是成为法兰西学士院院士。’他什么都懂。他知道如何吸收、消化和抛弃所学的东西。”布吕克内从那里毕业后成了“激烈的反教权者”,今天,他发现了让…保罗二世的一些优点(除了避孕和堕胎……),并赞扬天主教“比基督教宽容得多”。
巴黎,享利四世中学,“一口清新的空气”。很快就到了1968年5月,他对此一无所知。一种习惯:“我成了左派,有点太晚了,嬉皮士一不吃香,我就到了印度。”他两次考巴黎高等师范学校,都失败了(他对此毫不隐瞒),但他的学习成绩很好。他是研究让凯莱维奇①的哲学硕士,也是罗兰·巴特②的文学博士。他的论文“富里耶③的乌托邦作品”,“在戴尼·罗什的帮助下”,成了一本研究富里耶的书。“我高兴坏了。”27岁时,他成了作家。他再也不干任何别的事了。“我说我永远不想工作,是指我永远不想在某个办公室工作,永远不想过领工资的生活。”某天在酒吧里弹钢琴,另一天在扫盲班当老师,等等。他结过婚,很早就离了。有一个儿子,随母亲生活。他全身心地投入文学。和他的朋友和影子阿兰·芬基尔克罗一道。
①弗拉迪米尔·让凯莱维奇(1903…),法国哲学家
②罗兰·巴特(1915…1980),法国作家,语言学家。
③夏尔·富里耶(1772…1837),法国哲学家,经济学家。
“我们是1967年在都柏林的特里尼蒂中学认识的。他给我带来了一大片文化:昆德拉、普鲁斯特、勒维纳。”1977年,冷锅爆出热栗子,《爱情新混乱》获得了真正的成功。哲学家无需讲清“新”的意思,这是时髦。两年后,他在《马路角落的历险》中故伎重演。出什么事了?世界上最要好的朋友分手了。
阿兰·芬基尔克罗不愿谈及此事。布吕克内也不愿意。一定要他说,他终于松口了:“促使芬基与我分手的原因,是模仿。我们害怕大相像。”句号,另起一行:“完了。”然而,1988年,他在伽利玛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小说,书名叫做《我们俩谁创造对方?》,讲的是音乐会的两个演奏者如何互相诋毁的故事。大家都明白书中说的是谁。有一天,两人终于相遇,但从他们对前南斯拉夫战争的观点来看,决裂是肯定的了。今天,帕斯卡尔·布吕克内把他的老朋友划到“我国五六名最杰出的知识分子”当中,但对老朋友仍然“冷淡”。
40来岁的人的危机。这部关于失败的隐秘的小说,本身就是个失败问题。“作家,是种超自由的职业。如果某本书不行,那是对某种生活方式进行延期审理。”所以,帕斯卡尔·布吕克内“空忙了一番”,这是他的原话。他“又出问题了”。“我对自己说:走错路了,必须放弃某些原则。必须长大,成熟。”就这样,他放弃了他“15岁时的誓言”。就这样,他告别了青春。
帕斯卡尔·布吕克内喜欢恐怖电影(他的朋友,哲学家吕克·费利忆说,当他们相伴在迈阿密的一座别墅里度假时,布吕克内拼命看那些讨厌的录像带)。《蜜月》被波兰斯基拍成电影之后,“皮埃尔·诺拉和多米尼克·德桑蒂对我说:‘别再写那种东西了。’《贱民》出版之后,卡特琳娜·克莱芝把我当作了杀人犯。《白人的哭泣》出版之后,人们指责我是法西斯。还有人讨厌《神童》。面对《盗美贼》,某些人也感到不适。”
然而,布吕克内在《蜜月》中并没有宣传色情,也没有在《贱民》或《哭泣》中攻击第三世界。“我很喜欢挑战,与时髦的观点背道而驰。”他解释道。天黑了,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对我来说,这也许也是一种在书中驱赶内心暴力的方式。不过,在生活中最好也这样做,不是吗?”那种无所畏惧的态度让人惊讶。“我很克制,也许这受我父亲的影响,他是个极端的新教徒。”
“我喜欢帕斯卡尔·布吕克内的什么?”吕克·费利谈起了他的“真诚”,他的“勇敢”。“在知识分子的世界里,我认识许多妒嫉同行的人,但很少人能够承认这一点。很少人敢说:‘他的成功使我感到痛苦!’帕斯卡尔属于这少数人之一。”两人在出版自己著作之前把手稿交给了对方,这是互相之间极大信任的证明。哲学家费利如何评价小说家布吕克内?“哲理故事”?是的。人们有时把他与伏尔泰相比,但他更像马赛尔·埃美①。以这种方式来说别人不敢说的东西,同时,展开自己的想像。
①马赛尔·埃美(1902…1967),法国小说家。
译自1997年9月14日法国《周日报》
时间的疯狂
D。M
小心,危险!大家都要小心。还有小说中的主人公们,书一开头,他们就卷入了一个肮脏的故事(人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读者也要小心,他们看见灾难来临,深深地进入到悬念之中,一直被吸引到全书的四分之三处——这可不怎么坏。最后,作者也要小心了,哲学家帕斯卡尔·布吕克内总是在论文与小说之间犹豫,不断地被推进明显的阴谋之中。以前读过《神童》的人不可能忘记那个故事的情节,它解述了现代人不愿意活着的愿望:“一对双胞胎发现人间太肮脏,不愿意出生。”“你先出生。”“不,你先出生。”真是天才,不过,在这之后,坚持“保证”,把书写到底,同样的高峰,同样的速度……打赌了!这回,布吕克内达到目的了吗?好一点,但还不完美。
我们随着一位年轻的女医生来到巴黎主宫医院的急症室。这是一位精神病科医生,父亲是摩洛哥人,母亲是瓦隆人,刚刚被一个花花公子费迪南抛弃。她叫马蒂尔德,恨自己不能“有时漂亮有时不漂亮”,她想变老,“免得再作什么选择”。疯了?没错,但这还没完:你还要跟着这位马蒂尔德医生听邦雅曼说话。那是一个“损伤者”,蒙着脸,护士们把他叫做幽灵。邦雅曼·托隆是一个溜狗人,公众作家,失败的小说家,他只写过一本书,里面的东西都是抄来的。
现在,他开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