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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来,仿佛扶着窗框。如果窗子被他打开的话,我非疯了不可。那不是幻觉,福尔摩斯先生,不要以为是幻觉。我肯定,约莫有二十秒钟的时间,我就那样瘫在床上看着他的脸。后来就不见了,但我动不了,不能下床到窗口去看他上哪儿去了。我躺在床上,一身冷汗,直到天亮。早餐时他的态度很粗暴,没有提到夜里的事。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撒了个谎就进城了——我就上这儿来了。”
福尔摩斯似乎对小姐的叙述十分惊讶。
“小姐,你说你的卧室是在楼上。园子里有高梯子吗?”
“没有,这正是令人害怕的缘故,根本没有够得着窗子的办法,而他偏在窗口出现了。”
“日期是九月五日,〃福尔摩斯说。〃这就更复杂了。”
这回轮到小姐表示惊讶了。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你第二次提到日期问题了,〃伯内特说。〃难道日期对这个案子有重大关系吗?”
“可能——很可能——但我还没有掌握充足的资料。”
“是不是你在考虑精神失常与月球运转有关?”
“不,不是。我的思路与此无关。也许你能把日记本留给我,我来核对一下日期。华生,我看咱们的行动计划可以定下来了。小姐已经告诉咱们——而我对她的直觉是十分信任的——她父亲在某些日期对自己干过的事并不记得。所以,咱们将在这种日期去拜访他,假装是他约咱们去的。他大概会以为是自己记不清了。这样咱们就可以从近处观察他,做为侦查的起点。”
“这样很好,〃伯内特说,“不过,我得提醒你,教授有时候脾气很大,行为粗暴。”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我们有理由尽快去见他,可以说有十足的理由马上就去,如果我的设想符合实际的话。伯内特先生,这样吧,明天我们一定到剑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一个切克旅馆,供应的葡萄酒超过中常水平,而床单的清洁度超过挨骂的水平。先生,咱们未来几天的命运说不定会落到比这更糟的地方去呢。”
星期一早晨我们就在通往著名大学镇的路上了——这对福尔摩斯是件容易事儿,因为他没家没业,但对我来说却需要拼命安排和乱忙一通,因为现在我的业务范围已经不算小了。一路上他没有提起案情的事儿,直到我们把衣箱在他说的那家旅馆内存好之后,他才开腔。
“华生,我看咱们可以在午饭之前找到教授。他在十一点讲课,中午应该在家休息。”
“给访问找个什么借口呢?”
福尔摩斯匆匆看了一下日记本。
“在八月二十六日有过一段躁狂时期。咱们可以假设,他在这种时候脑子不大清楚。如果咱们硬说是有人约咱们来的,他大概不敢否认。你能不能厚着脸皮干一下?”
“只好试试。”
“有你的,华生!既是勤勤恳恳,又是精益求精。只好试试——这是意志坚定者的格言。找个本地人带咱们去吧。”
一名本地人,赶着一辆漂亮的双轮马车,把我们带过一排古老的学院建筑,拐进一条三股的马车道,在一座悦目的住宅门前停下了。这个宅子四周是种满紫藤的草坪。看来教授不仅生活舒适,而且环境奢侈。马车靠近时,我们就发现一个花白的人头在前窗露出来,浓眉下面,一双戴着玳瑁眼镜的锐利眼睛在打量着我们。一分钟以后,我们就真的置身于他的私邸之中了,教授站在我们面前,而正是他的古怪行为把我们从伦敦召来的。在他的外貌和举止之中是没有任何古怪之处的,他是一个举止庄重、五官端正、体格高大、身穿礼服的男子,有着大学教授应有的尊严。他五官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犀利而锐敏,聪明到了近于狡猾的程度。
他看了我们的名片。〃请坐,先生们。不知有何见教?”
福尔摩斯和平地微笑着说:
“教授,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问我?”
“也许发生了错误。我听另外一个人说,剑津大学的起莱斯伯利教授需要我的效劳。”
“原来是这样!〃我觉得在他那尖锐的灰色眼睛里有一股恶毒的光芒。“你听说的,是吗?请问告诉你的那个人姓什么?”
“抱歉,教授,这有些不便。要是发生了错误,也没什么关系,我只好道歉。”
“不必。我要搞清楚这回事。我很感兴趣。你有什么条子、信件或电报之类,可以说明你的来意吗?”
“没有。”
“你是不是有意说,是我请你来的?”
“我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不好回答,〃教授厉声说,“不过,这个问题可以不用你帮助而容易地得到回答。”
他走到电铃旁边。我们在伦敦认识的那位伯内特先生应着铃声走来。
“进来,伯内特先生。这两位先生从伦敦来,说是有人约他们来的。你处理我的全部信件,你登记过寄给一个叫做福尔摩斯的人的信件吗?”
“没有,先生,〃伯内特脸上一红。
“这就肯定了,〃教授忿忿地瞪着我的同伴。〃先生,〃他用两手按着桌子把身子往前一探,“我认为你的身分是可疑的。”
福尔摩斯把肩一耸。
“我只能再说一遍,我们白打扰你了一趟。”
“没那么简单,福尔摩斯先生!〃这个老头儿尖声地叫道,脸上表情特别的恶毒。他一边说着一边站到门前拦住我们的去路,狂暴地用两手向我们威胁着。〃想走没那么容易!“他忿恨得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了,咧着嘴向我们乱嚷。要不是伯内特先生出来干预,我们只好一路开打才能离开屋子。
“亲爱的教授,〃他喊道,“请你考虑你的身分!请你考虑传到学院里去会发生什么影响!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个著名的人。你不能这样无礼地对待他。”
于是我们的主人——如果我能这样称呼他的话——无可奈何地让开了门口的路。我们庆幸地离开住宅,来到外面恬静的马车道上。福尔摩斯似乎起觉得这件事好玩。
“咱们这位博学的朋友,神经有点毛病,〃他说。“咱们冒昧拜访也许有点生硬,但我还是达到了亲身接触的目的。好家伙,华生,他一定是在跟踪咱们,这家伙出来找咱们来了。”
我们身后是有跑步的声音,但是,我放心地发现,那不是骇人的教授,却是他的助手,在马车道的拐角出现了。他喘着气向我们走来。”
“真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我应该道歉。”
“不必,不必,伯内特先生。这是职业上不可避免的情况。”
“我从没见过他象今天这样蛮不讲理。他越来越凶恶了。这你就明白为什么他女儿和我是这样害怕出事了。但他的脑子是完全清醒的。”
“太清醒了!〃福尔摩斯说,“这是我的失策。显然他的记忆力比我估计的要好得多。对了,在我们走之前,能不能看一下普莱斯伯利小姐房间的窗子?”
伯内特拨开灌木往前走,我们看见了楼的侧面。
“在那儿,左手第二个窗子。”
“好家伙,这么高。不过,你看窗子下面有藤子,上面有水管,可以攀登。”
“连我都爬不上去,〃伯内特说。
“是的。对任何正常的人来说,这都是很危险的运动。”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福尔摩斯先生。我搞到了跟教授通信的那个伦敦人的地址。教授今天早上似乎给他写了信,我从他的吸墨纸上发现了地址。机要秘书干这种事是可耻的,但我有什么办法呢?”
福尔摩斯看了一眼那张纸头,就放进衣袋里。
“多拉克——是一个怪姓氏,我想大概是斯拉夫人。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重要的环节。伯内特先生,我们今天下午回伦敦,我看留在这儿没什么用处。我们不能逮捕教授,因为他没犯罪。也不能限制他的行动,因为不能证明他神经失常。目前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那我们到底怎么办呢?”
“耐心一点,伯内特先生。情况马上就会有发展。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下星期二可能是一个危机时刻。我们到时一定前来。这段等待时期是很不愉快的,如果普莱斯伯利小姐能延长她在伦敦的停留——”
“这不难。”
“那就让她留在伦敦,等我们通知她危险已过再说。目前让他任意行动,不要逆着他。只要他顺心就好。”
“他来了!〃伯内特惊恐地小声说。从树枝间隙里我们看见那个挺拔的高个子从前厅走出来,四面张望着。他向前欠着身子,两手下垂摇摆着,脑袋左顾右盼。秘书向我们摆手告别,就潜入树丛溜走了。不大会儿,我们见他站到教授身旁,两个人仿佛一边激烈地谈论着,一边走进屋内。
“我看老教授是猜出咱们的行动来了,〃福尔摩斯一边跟我往旅馆走一边说。〃虽然只见过短短一面,我觉得他有着特别清晰和有逻辑的头脑。性情火爆是真的,不过从他的立场来看,他的火爆也不是没有缘故,因为侦探来跟踪他而他猜出这是他自己的家庭要求这样干的。我看伯内特是有点日子不好过呢。”
福尔摩斯在邮局停下来发了一封电报。当天晚上来了回电。他把电报扔给我看。
已走访商务路,见到多拉克。和蔼,波希米亚人,略上年纪。开一家大杂货商店。
麦希尔
“麦希尔是在你走之后才来的,〃福尔摩斯说,“他是我的照管日常事务的杂务工。有必要了解一下教授秘密通信的对象,他的国籍和布拉格之行是有联系的。”
“谢天谢地,总算有一件事和另一件事联系上了,〃我说,“目前咱们仿佛面临一大堆无法解释的彼此无关的事件。比方说,狼狗咬人和波希米亚之行有什么联系?它们又和夜里在楼道爬行有什么联系?至于你的日期,那是最神秘莫测的了。”
福尔摩斯一边微笑一边搓手。我们是坐在古老旅馆里的陈旧起坐间里,桌上摆着一其他提到过的著名片萄酒。
“那好,咱们先来研究一下日期吧,〃他说。他把五指并在一起,就象是在班上讲课似的。〃这位有才干的青年的日记本表明,七月二日出了事,从那以后仿佛九天出一次事,就我所记得的而言,只有一次例外。所以最后一次是在九月三日即星期五,也符合九天的规律,八月二十六日也是如此。这绝不是巧合。”
我不得不同意。
“因此,我们可以姑且假设,教授每九天用一种烈性药物,其药效短暂但毒性较大。他本身暴烈的性格被药性刺激得更暴烈了。他是在布拉格学会使用这种药物的,目前由伦敦的一个波希米亚经销商供应他药品。这些都是互相联系的,华生!”
“那怎么解释狗咬,窗口的脸,楼道里爬行这些事呢?”
“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开了头。要等到下星期二才会有新的发展。目前咱们只能和伯内特保持联系,以及享受这个动人城市的宜人景色。”
次日早晨伯内特溜来向我们报告最新的消息。正象福尔摩斯所说,伯内特的日子不好过。教授虽未明确指责是他把我们找来的,却是态度极起粗暴,显然有所抱怨。但今天早晨他又恢复了原状,他照例给满堂学生做了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