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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远处陆汀挥着手大喊,手里抱着一捧芦苇走过来。
“上车吧。”武铮伸手拍了拍久宁的肩头:“我带你往前走,前面有一条支流经过,如果拍照,效果会更好。”
……
车上放着音乐,陆汀在后面跟着调子吹着口哨,久宁看着窗外长镜头似的无垠大地灿烂千阳,嘴角似笑非笑。不知道现在身旁的男人在想什么,是不是表面单纯的自己带给他太多干净的幻想?如果能够在一起,终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过去,年少的记忆中,自己的心里有一个曾经爱过并且永远不会遗忘的人。
他抬起放在膝上的手,刚要松一下安全带,手突然被握住。久宁有些愣住,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武铮盯着前方,单手掌控着方向盘,握着久宁的手放在档上,上三档提速,神色从容。
口哨声戛然而止,抱着一堆芦苇坐在中间的陆汀看着面前紧握的两只手,半晌,他微笑着戴上墨镜,口哨声再次跟着旋律响起。
……
看着面前壮丽威严的宫殿还有连绵的城墙,久宁张大嘴巴说:“哇啊!这是现盖的吗?得多少钱啊?”
陆汀走上前笑说:“远看还行,你到里头看看,门窗一推就晃,就外头唬人。”
电影中“希兰国”王城气势恢宏地搭建在平整开阔的土地上,周围零星有些村庄,十里八乡趁着农闲赶来凑热闹当群众演员的村民围聚在太阳底下,有的穿着平民的衣服,有的穿着兵卒的衣服……有头脑灵光的人在附近搭起板房开起了小饭店和杂货铺,笑声清脆的孩子跑着闹着,在城门楼里穿梭。久宁往前走步入王城,看着来来往往古装扮相的人,恍惚像是穿越了时空。
剧务接到电话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远远地打着招呼:“陆汀,这里!”
导演秦如跨出门槛,扬起手里的烟冲武铮笑说:“有火儿吗?”武铮走上前掏出打火机来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秦如深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烟雾,一拳捣在武铮肩头说:“感觉就像昨天没了粮食,咱们几个窝在深山里抽一根香烟填肚子似的。”
武铮笑了笑,说:“没空跟你在这儿扯,我着急回去,那,我的人给你送来了。”
秦如望着正走过来的久宁,压低声音问:“这就是唐澈说的那个孩子吧?”
“他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武铮皱起眉头。
久宁走到近前客气说:“秦导你好。”
“啊,好。你觉得我人怎么样?”秦如突然问一句。
久宁觉得蜚声海内外鼎鼎有名的导演秦如和电视访谈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彬彬有礼斯文秀气,穿上古装直接就能演博学大儒。笑了笑说:“我觉得您……人挺实在的,和您拍的电影的风格不太一样。”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秦如把烟雾吐向武铮问。
久宁看了看武铮,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会觉得每走一步都很踏实。”久宁微笑说:“JK是个合格的老板。”
“那就好!”秦如一笑说:“我和他的性格很像,做事风格也很像,你一定会习惯的。陆汀,带他进去吧!”
陆汀和久宁的身影看不见了,秦如扔掉香烟用脚尖碾灭,对武铮说:“行了,别看了,走吧!人交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武铮点点头说:“好,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你给我好好照顾他!”
……
久宁一进内景棚,就看到一个三十出头膀大腰圆的男人坐在一旁,满脸委屈的抽泣着,不时的擤着鼻涕。身边围着几个人小声说:“算了大明,导演的脾气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忍吧。”
“快别哭了,那些孩子都在看着呢,擦擦眼泪吧。”
“他是急的,不急也不能这么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他不讲理!前天跟我说想要一套暗器,今天就找我要成品,连个图纸都没有,我想也得要时间嘛,就知道冲我发脾气!”男人抬手把眼泪抹在衣袖上说。久宁伸伸舌头,心想,这个秦如还真看不出来,长得这么秀气脾气这么暴。
“哭!又哭!宋希明你这么大人了不长脑子光发育泪腺了是吧!”秦如冷笑着进来,漆黑的眉毛一挑,闲杂人等一律退避,只剩下久宁提着行李站在他和哭泣的男人中间,进退两难。
秦如狭长的凤眼里寒光直冒,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浪费我的时间你就是该死的!有这工夫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图纸?是什么玩意儿?你知道什么叫创意吗?什么都是我给你想好了,我给你那么高的薪水要你这道具师干嘛?过来陪我唠嗑的?对不起,这清闲的工作轮不到你!”(禁轉)
久宁看着泪腺发达的道具师宋希明哭着跑出内景棚,看上去温文如玉的秦如厉声说:“化妆师带这小孩儿去定装!他是韩无衣的书僮。还有,你,给韩无衣打电话,就说我沐浴干净熏着蚊香跪在这儿侯着他大驾光临!”
坐在简陋的化妆间里,化妆师仔细替久宁粘上发套,如丝般的长发在头顶挽成发髻,系上白色的逍遥巾。服装助理推着衣架进来,放下门帘笑说:“导演说之前只看到你的时装照,所以让定装看看,这衣服是韩无衣的,你穿可能有些大,先将就着,导演看完了立马给你做。”
“哎。”久宁答应着,由着化妆师在脸上擦来弄去。他问着剧组的情况,这才知道韩无衣在拍别的片子还没到剧组报道,导演有点儿不乐意了。
换上衣服,服装助理上前帮忙整理好层层叠叠的衣襟,拿过一旁绣着云纹的腰带,挂上玉带钩说:“行了,鞋不用换,这衣服遮住了,出去让导演他们看看吧。”久宁答应着从背包里抽出笛子握在手里走出去。
门帘一掀,化妆师高喊:“导演,好了。”内景棚里的人闻声回头……
秦如微微点头,脱口说:“旧庭院日影恰飞过,廊下啾啾燕几多?横吹竹笛,公子闲坐,眉眼敛春波。黄沙铁马,醉里笙歌,犹记年少春衫薄。”
众人还在呆看着白衣如雪的少年时,秦如击掌问:“谁看到宋希明去哪儿了?真是,骂两句就躲起来不见人!宋希明?!宋希明?!大明?!大明?!……”他一边喊着一边走出内景棚。
……
韩无衣打来电话,诚恳地向秦如落实了进剧组的时间。他不来的日子久宁很清闲。他手脚勤快有眼色,拍戏的时候帮忙干着场记,收工了就帮着道具、服装组搬搬抬抬,没几天上上下下都熟悉了。晚上收工住在村子里,久宁喜欢爬到屋顶平台上,这里的天空别样的黑,满天都是星星,久宁发现只有站得这么高手机才有信号。
夜风沁骨,久宁站在平台上拨通了武铮的手机。武铮一接起电话就说:“给你打电话总是无法接通,这些日子还习惯吗?”
“嗯,挺好的。你等等。”久宁说着把手机放在烟囱上摆好,俯身对着手机说:“JK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武铮站在自家花园里,看着夜空,不知道久宁要做什么。突然,手机里传来了笛声,初时还有些断断续续,渐渐连成了曲。生涩的笛声仿佛从天边传来,嘹亮悠扬,武铮的脸上笑意渐浓。短短的江南小调吹奏完,手机里响起久宁的轻笑声。武铮柔声说:“有没有异物扔到你头上?”
“说什么呢!”久宁拿着手机低头笑,一步步用脚丈量,围着平台边缘走着说:“我这可是请了剧组里的高手指导的,练了半个月呢,人家直夸我聪明。”
“你的戏拍了吗?”
“还没,韩无衣好像要过了年才能进剧组。”
武铮这才想起来说:“对呀,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今年除夕你要在外面过了。”
久宁笑了笑站在屋顶一角,对着夜色中的大地说:“没事儿,以前的除夕夜我都回福利院和弟弟妹妹们一起过,这两年就到乌鸦他们家蹭年夜饭吃。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吧?‘美添’西点店的店长乌鸦,我们俩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他这个人特别好玩儿,他小时候……”
武铮坐在花园的藤椅上,静静聆听久宁讲小时候的故事。
……
互道晚安挂了电话,久宁打了个哆嗦这才感觉出夜晚的寒冷。他下了平台,看到宋希明住的西厢房还亮着灯,他的人影映在窗前。走过去,久宁说:“大明哥,还没睡呢?”
“吱呀”一声,宋希明推开窗,借着月光看清是久宁:“久宁啊,没事儿,我这儿做点小东西,你可得早睡。”
久宁踮着脚尖儿探头往里一看,靠窗的桌子上摆了些金属零件,问:“大明哥你在做什么呀?”
“唉,有场戏里皇后不是要打开柜子上的锁嘛,锁有点儿不太好,我修修它。”宋希明说着,久宁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屋外炕上还睡着两个人,久宁悄悄走进来坐在炕桌另一头,仔细一看,说:“哇啊,是文字八环组合锁,这可是文物啊,大明哥你完了,一定是你给弄坏了,等着挨导演的骂吧!”
宋希明连忙摆手说:“不是我不是我,这也不是文物,是复制品,不过……市面上少见倒是真的,是秦如弄回来的,不知道怎么搞得不好使了,不敢让他知道,我偷偷摆弄看看。”
久宁仔细看了看说:“是轴芯有点儿歪,文字转不到位。”
宋希明惊喜地说:“久宁,你会修吗?”
久宁笑说:“这儿的灯光不行,太暗了,有亮的地方吗?我给你修修,保准不让导演知道。”
宋希明眼含热泪,拿过木匣子装好锁,提着工具箱拉着久宁就走,说:“走,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宋希明直接拉着久宁进了单独搭建的器材库,到大门前他按开遥控器,门上方的电子锁亮了一下,他又打开门把手上拴着的手腕粗的链子锁,用力推开大门说:“拍摄的器材都在这里面,好几百万呢,所以锁得严实了点。”
久宁疑惑地问:“器材库的钥匙不是在秦导那儿吗?你怎么会有?”
宋希明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别跟别人说啊,他经常丢东西,所以出去喝酒的时候钥匙都放在我这儿。”
久宁配合着他的神秘,点头压低声音说:“嗯,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说。”
宋希明拉过高倍灯,收拾出一张桌子给久宁。久宁摆出工具,把小型放大镜戴在眼窝上,将文字八环锁取出来。宋希明紧张地坐在旁边仔细看着。久宁一边做,一边讲解给他听,宋希明连连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鸡叫传来,天边泛白,久宁轻轻转动着锁上的“富贵如意平安吉祥”几个字,“咔”一声,锁开了。“欧耶!”宋希明欢呼一声跳了起来。
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关上器材库的大门,逃窜回民居。
……
秦如举着喇叭掐着腰站在城楼上喊话:“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我秦如不是地主也不是恶霸,下午四点到初一所有人休息,晚上在村口摆流水席,我请客!”欢声雷动,兵器扔的满天飞。“我丑话说在前头,各司其职,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处理好!不要被我抓住尾巴!解散!”他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人潮散去。
宋希明看久宁在四处张望,问:“你找什么呢?没什么事儿跟我走,帮我做铠甲去。”
久宁答应着说:“我找陆汀哥呢,上午就没见着他。他手机没电把我的手机拿走了,我想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