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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受菊 by 盛事太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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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盛事太平

  序

  陆国封嬴三年,开国武帝驾崩,年仅二十太子弘湛登基,称文帝,历光信。此时百废待兴,民不聊生。此后十年弘湛励精图治,先休养生息,后治水修田,光信十年,陆国大盛,国强民富,史称光信盛世。
  转眼到了光信十五年,国都观城繁华盛世,歌舞升平。央街顾名思义直通观城中轴,上通皇宫,下通观城最繁华之处——末央街。末央街之所以繁华如斯,的确因为它聚集了观城一半以上的商铺小贩,经商往来自然热闹,可出名的,却是一名为“万菊园”酒楼,更贴切的说,是小倌馆。
  万菊园的经营理念很简单——只要有钱,再漂亮的菊花都双手奉上,保你尽兴。当然,这钱可是有要求的,进场费的五十两银子只是预缴,给小倌的打赏若是少了,可没人给你情面的,把你打一顿再扔出来已算走运。
  而我们万寿园的老板——柳无愁大爷可更是以身作则,喝酒五十两亲热二百两过夜四百两,只要一分不少柳爷就能乖乖躺着,四肢死死纠缠浪叫一夜,当然,如果出手阔绰另有打赏,柳大爷不介意附上甜言蜜语一堆。虽说如此,但我们柳大爷风靡京城,拥有多位或封官一品或富可敌国的常客可不是靠专业就行的。见过柳爷的人都说他长相极其妩媚,一双凤眼轻薄红唇肌肤如脂,最重要的是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骄傲而慵懒的贵气,哪个功成名就的男人不想征服?
  喔,对了,我们柳爷可有个自号——万受菊。
  清晨,大殿,早朝。
  文帝勤政,早朝比历代帝王均早半个时辰,所以当江中旱灾的治理之策商议之尾声时,天还蒙蒙亮。
  此时,大殿里呼气可闻,殿中各位大臣仰望文帝,等其裁决。文帝双眼微闭,以手撑额,坐在龙椅上沉思。文帝才年过三十,相貌英俊,棱角分明,眉宇间透着的是帝王应有的霸气和冷漠,衬着身上所披的金丝龙袍,不怒自威。
  武帝崇尚节俭生活朴素却坚持这龙袍是一国权力的象征,不可马虎,遂叫人用金块拉成一条条的丝线,织成衣料,再以翡翠银块制丝与上方绣上九龙之印,历时半年才制成这一件龙袍,所以这件龙袍上无一丝一线非金银翡翠所制,谓之金丝龙袍。且规定其随传国玉玺一起历代相传,只为保皇权辽家代代流传。可惜武帝只穿了一个月便一命呜呼,而这件金丝龙袍便在文帝的龙气下日渐闪亮辉煌。
  “朕已决定,”文帝抬起头,如针般的双眼扫过朝堂,“此次大旱虽属天灾,但若控制不力则可引发人祸,国库拨款五千万两赈灾,至于国庆一事,押后举行。可还有卿家有异议?”
  闻及此言,殿内所有大臣纷纷下跪,磕着头“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帝淡然地看着他们行礼,紧皱的眉头却从未松懈。“各位卿家可还有事启奏?”
  静默一片。
  正当传讯的太监准备宣布起驾之时,一个微微颤颤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臣有,”老太太傅郭大人也不敢起身,跪着上前一步:“启禀圣上,观城小倌馆万菊园近来气焰俞盛,朝中多名文武官员前往光顾,引起家中纠纷,实在有伤风化。分管官员徇私包庇,臣今日无奈间只能与殿上提出,求皇上圣裁,并警告官员洁身自好。”
  “喔?”终于,文帝硬朗的脸上起了变化,一股邪气莫名地燃起,挑起嘴角,全然同方才严肃的模样,竟悠闲地拿起桌上的镇纸把玩,道:“这万菊园扰乱道德纲常,有伤风化,实在该死。太傅说该怎么罚?”
  “臣……”得了赞许,郭太傅渐渐理直气壮,“老臣认为应下令封铺,流放其老板,以儆效尤。”
  “要说流放,倒怕是留个莫须有的罪名。这样吧,尔安,你去万菊园找老板柳无愁,生拔起一指甲,以示惩戒。退朝。”
  “是。”御前侍卫尔安躬身离去。
  而此刻,我们的万受菊柳大爷正在万菊园的厢房里努力地伤风化——他骑坐在京城首富郭老板的背上,用尽力气在那宽厚却略显松垮的背部揉按推拿,情话不断。
  “无愁,我怎觉着你的力气小了?”
  “郭老板,您这个缺心眼的,你到周国去了两个月,无愁天天盼着你回来,茶饭不思,力气怎么能不小?“负气地一拍,便跨步起身,一屁股做在圆桌前,低下头,满脸的委屈,“你看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想我。”
  “想,我怎么不想呢?”披了件内衫,郭老板走到桌前,手里却多了一个礼盒,“我在周国可总是记挂着你,这可是我走遍整个周国才寻得的宝物。”
  柳大爷接过被塞到手中的锦盒,打开一看,却是一平常的白玉纸镇,蟠桃状虽说雕工极端细腻,蟠桃的毛刺也雕刻得栩栩如生,比起柳大爷的收藏可真不算什么珍宝。虽然心里面已经把这位富得漏油的郭老板从品味到出手鄙视了一遍,可是我专业的万受菊大人还只是轻轻地合上锦盒,叹一口气。
  “就知道你有这种反应,”郭老板从后拥住柳大爷的腰身,整个人伏在他背上,“这个纸镇可不是用一般的白玉造成,周国最高峰鹿山上的风水雨雪聚集了几千年才凝结而成,天下只此一枚,周国的帝王寻其多时想以此制玉玺而不得,却被我得了,制成纸镇送给你,还不甘愿?”
  都说到这份上了别说我们柳大爷已心花怒放,就是不喜欢也总得做个样子不是,于是我们柳大爷专业地回身紧紧拥住郭老板,带着一脸妩媚的笑容。
  万受菊大爷的新老雇主都知道,这人最爱的就是银子,最宝贝的却是他的收藏——成百上千件极其珍贵的纸镇,从白玉到翡翠,无一不是材料珍贵造工精美,据说,那随便一个纸镇就可以买下南方一小国,而今天新得这个竟已和周国的传国玉玺相媲美,就不是价值连成可以形容的了。
  至于我们柳大爷为什么喜欢纸镇?对外道是柳大爷爱好风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喜欢文房墨宝。事实是,万受菊大爷曰:我的恩客都是出手阔绰的达官贵人,总不能扛着一大箱银子来看我吧?金银珠宝质轻价高自是最好,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喜欢项链手镯吧,我珍藏个纸镇不是满足了双方的要求吗?
  只能谓之曰:绝。
  问题又来了,既然我们万受菊大人早已价值连好几个城,怎么还做小倌?错了,万受菊大爷又曰:菊者,专业为上。做一行爱一行,我已如爱纸镇一般爱上我的职业,又怎舍得离开?
  等郭老板离开,天刚全亮。柳大爷把新得的纸镇放好、锁上,也不用早饭,便只披了件内衫,打开万菊园的大门,静静地坐在门槛上。
  做万菊园这份生意的此时自然是一片死寂,或是主顾尚未离开,或是小倌们正躺着床上休息。只有几个杂役在厅堂收拾昨夜的狼藉。
  十月的清晨已挂着薄霜,空气中蒙上一层薄薄的灰,此时街上还冷清,只有几个卖包子的小贩在摆摊,也不敢大声叫卖,两边的商铺只有寥寥几家刚打开木门,末央街显得寒冷而孤清。
  薄薄的霾遮挡了视线,极目北望,也看不到那宏伟的宫城的些许轮廓。
  发了一会呆,柳大爷起身往里走,刚转过身准备关门,却见门前出现了一张死人一般冰冷的脸,衬着门外的薄霜,倒也有几分和谐。
  “他这次又想要什么?”柳大爷吞了吞口水。
  “一片指甲。”
  “切~”柳大爷对那张死人脸翻了翻白眼,撇撇嘴自顾自往里走,到堂中的桌子坐下,自顾自呷一口碧螺春,“今天太阳打四边出来啦?还是说他今天捡了五千两银子,心情愉悦决定稍稍放过我?”
  尔安那张死人脸终于缓和,嘴角戏谑地钩了钩,放下手中的剑,夺过柳大爷手中的茶杯,畅快地喝了一口,翘起二郎腿,方悠哉地开口:“盛宠如妃喜得龙胎,你说他心情怎能不好?”
  回过头看看我们柳大爷,也不动声色,只挂着一股冷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尔安心里抽搐了一下,知道自己说得太过,连语气也放轻柔了,“你选吧,哪个指甲?他没交待。”
  柳大爷伸出五指左瞧右看,方发出一声感叹,“唉,我这五个手指皆如葱如玉,我舍得哪个呢?”又眯了眯眼,也不待尔安回答,又自顾自道,“这样吧,尾指好了,那样显得比较凄美,勾起我的恩客的怜惜之心我今天就又能多赚几百两打赏。”
  瞬间尔安心里唯一的一丝怜惜被完全冲走,整个人又被冰封起来。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拉到身前,准备下手时张了张口。
  “你哥哥下月回京。”
  十指连心,指甲却连着全身血肉,拔的瞬间血是喷涌而出的,如割喉一般,比割喉还残忍的是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指甲带着一点一点地翻出,又一点一点地收缩,仿佛是心脏也被割成一瓣一瓣慢慢牵扯而出,无愁安静地看着翻出来的肉映着艳红的血,突然感觉那像是魇,死死地纠缠着自己的灵魂。
  不得超生。
  等指甲被全拔出,鲜血已趟了一地,尔安抬头,却见无愁平静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笑意。
  “你不要这么开心,你痛,不代表如妃的怀孕讨不得他的欢心,只代表他对你的恨已经超过了他最大的欢乐。”刻薄的话语,却泄露了心疼的语气,尔安转过头,不看无愁,“需要我帮你包扎吗?”
  柳大爷摇了摇头,隔了半晌方道:“我这血还得流多一点呢,地上的血太少怎么能打动我的恩客?”
  说罢自顾自躺着摇椅上,闭目养神。
  尔安这下也不翻白眼了,把剩下的茶喝完,见他也死不了,就提起剑准备走。
  “你说我哥哥快回来了?”依然很大爷地躺在摇椅上,也不管手上一滴滴往下落的鲜血。
  “下月上旬,和定安将军一起回京述职,”走到门口,尔安还是忍不住回了头,“你就不怕你的哥哥来光顾你?”
  “光顾我?你别忘了我哥哥的恩师是今天又参我一把的郭大人,他那种正义凛然的家伙光是听到‘小倌馆’这三个字就已觉得侮辱听觉,他又怎么会来?”
  终于对地上的血迹效果满意了,柳大爷扯下一截衣袖在尾指上随便扎了个死结。
  “崇善倒是不会,只是可听说同行的定安将军沈博竟喜好男色,最爱寻花问柳。你就不怕有个阴差阳错?”
  柳大爷瞪了瞪,紧张地半坐起身,片刻又恢复了戏谑,重新躺会摇椅上,悠闲地上下摇动,“大不了我就关门停业再在门外贴个‘东主有喜’罗。”
  尔安推开门,甩下一句话就走了,“有喜?难道你要说京城第一男妓娶老婆?”
  柳大爷的脸像吞了一个鸡蛋。
  “我哥哥只认识死去的那个封逸朗,从不知有个柳无愁。”
  烟花三月下扬州。
  此时虽已是十一月,但扬州依然不同于京城的萧肃,玉带河畔仍然是一片绿意,稍显萧瑟的风拂过河畔繁花,竟让人有一种春意盎然之错觉。
  正值晌午,商家均歇了店午休,原本热闹繁华的江边静静沉寂,这番景色,少了一份喧嚣,多了份怡然而恬静。
  突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划破江面,整齐划一地直插如水中,却无声无息,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蒙住河面,下一刻,却又沉入水底,江面骤然回复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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