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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一张张苍白的带着破碎般神情的面容,凝着说不出的恨意,与忧愁,粗木地板上泛着森森的阴冷寒意,和着令人作呕的血的味道。
那一点银光,没入血肉之中如一闪而逝的流星,轻吟着,回旋着。
青色的袍袖,一点冰凉寂白的指尖,笼出一个巨大的阴影,斑斓着背叛、鲜血、阴谋、死亡,和离乱。
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像是魇住了一样,又或是中了什么咒,着了什么魔,抽骨剥皮撕心裂肺的痛
可是,等等,那具被利器割裂了的尸体,那具尸体……那狰狞绝望的嘴角,那不曾瞑目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熟悉……血液一点点流淌过来,像看不见尽头的溪流……
……
“是……是他!是他!!”
一声扭曲惊恐之极的厉叫,息红泪吓白了脸,轻晃的挂坠倏地落在沙滩上。她无暇顾及,两指紧扣,打了一记响指。
“叩。”
戚少商突然睁开眼睛。
她连忙扶住他瑟瑟而振的肩头,急切地叫道:“少商,少商,醒过来,快醒过来!”
“你都记起了什么?看清了什么?”她焦急地,无比忧虑地望定他漆黑的眼睛。
灵魂仿佛是从天外被拽回,豆大的汗珠从他青筋直跳的额角挂落下来,坚毅温和的嘴唇变成无色的煞白。
“是那个人……”戚少商脸色青白,迟滞了一下,断断续续地地说:“那个死者,分尸谋杀案,梦里,我看见了他……”
男子从沙发上猛地坐了起来。
冷汗密密地渗出来,打湿了额前的黑发。
他的肩膀僵硬着,急促地喘息。
新的梦,那张撕裂的脸……
窗外是寂静的秋阳。
抬头,眼光掠向桌上的报纸,社会新闻版上,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尸首……
他的脸孔在一瞬间变得刹白。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剧震了一下,然后为自己肢体的不能控制皱起了眉。
“Gavin,哥们LEO我到了香港。”扭曲的中文发音,硬是扯着京腔,更显古怪。
他皱起的眉头轻跳了一下。
“喂——喂喂,Gavin,你别装作没听见,快点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斑。”
他保持沉默,对面张牙舞爪的笑声开始阴风阵阵。
“嘿嘿,小晴还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山顶道的丁香园咖啡馆,那种淡淡的殖民地历史留下来的味道,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似的气氛。
他想起幼年时英国小镇上的老房子,也是陈年的旧木板,人走过去会滋嘎一声响。
仿佛一个幽凉的灵魂在无奈盼望。
唱机里是Bjork荒诞的声线,繁复和沉郁,
“我说,这跟圣日尔曼广场的丁香园是一家,你在巴黎时不是最喜欢去那里吗,我好不容易才在香港找到……”
对面的人翘着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光芒——可是,还是讨人厌的碟碟不休。
“丫的,香港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又热又闷,哥们你……”
扯出一个毫无意义的笑容,修长的手指以一个寥落的姿式,轻轻在桌沿敲了一敲。
优美,而暗含警告。
对面的小眼睛都快笑得眯成了一线缝,“你那是那么不爱说话啊。”
终于从那蹩角的京片子换回英文,柔软轻快,有明显的欧洲口音,声线厚实。
他松了口气,淡淡地,“你去北京干什么?”
这样的环境里,中文的调子是慵懒恣意的,闭上眼睛听,很写意的感觉。
“Gavin,你说中国话真好听。”小眼睛男人耸肩,露出了一个很沉醉的表情。
皱眉,沉默。隐隐有点无可奈何,和——纵容?
轻咳一声,话唠继续努力地自言自语,“还不是为了找你,伦敦,巴黎,柏林,新西兰,阿姆斯特丹……可怜我全世界追逐着你的脚步,你却不肯回头一顾……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靠回柔软的沙发背上,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从莎士比亚换成了京剧?”
小眼睛男人眨眨眼,“我在北京没找着你,无聊就跟当地一帮地下乐队混在一起,他们让我当鼓手,教我唱京剧,还给我起了一个中文绰号。蟹壳黄。”他回想了一下,确定没有记错后,还觉得挺得意,小眼烁烁生辉,“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正很拉风?”
蟹壳黄?!——瞄了一眼他身上穿的黄|色皮衣,顾惜朝微侧了脸,忍不住的笑意有如微风,扑面而来。
他微笑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温柔而憔悴。
对面的男人眼中溶入了低沉的笑意,嘴上却仍嘀咕着,“笑什么啊,我觉得这个比以前你们硬塞给我的‘黄金麟’有意思多了。”
“那是正叔取的,不想惹小晴生气你最好还是不要改。”一顿,他淡淡道,“小晴有什么要给我?”
“那老头子好偏心,给你们取的中文名都那么死意,却给我这么一个金灿灿的俗名。”
有些忍俊不禁的,轻声纠正,“是诗意,念一声。”
“唉,管它念几声,反正就是很难听,什么‘金麟岂是池中物’,分明像个暴发户。”几分不平地嘟囔着,看着对面男子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心情大好,伸了个懒腰,掏出怀里的东西。
“看小晴对你多好,怕你在这边不好配,特意让我带过来。”
银白色的药瓶在晕沉光线下散出晦暗的光。本有笑意的眼晴就深了一深,寂寞寒潭。
黄金麟看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声音不由低了下去,“Gavin,你还是很在意那个梦吗?自从你找了那个什么Steveson博士,就跟我们疏远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
声音仍然轻淡,空气却突然冷凝。豹子般的凝视,阴沉,凶狠。
“下次再干涉我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唱机里换了一张爱尔兰的唱片,篮里是羊角面包,星星两两的客人们搅着白色瓷钵里的炖羊肉,同样法国式的寡淡情调,但巴黎已不是那个巴黎。
黄金麟微笑了一下,好像满不在乎。
“小晴——她只是很担心你。”
豹子微微软化了神情,那一刻简直漂亮忧郁得过份,几缕发丝滑下来遮住眼睛。黄金麟想,他的头发可比在欧洲时长了一些,倦倦的贴在耳后。发梢乌黑,仿佛染成。
他慢慢地,觉得怅然若失,指尖的香烟袅出薄雾,轻轻罩住面庞,慢慢陷到一种没落的清淡的惆怅里。人在异乡,一种不正常的盼望和暧昧的情欲缓缓升起。
忍不住伸出手,想轻触那忧郁的面庞。
静静地,杀机一线。
银色小刀轻微地颤动,刀锋却在瞬间深深斩进橼木桌里。若真的伸过去,只怕手指已被切断。
黄金麟卷了卷极快缩回的手,咧嘴苦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我说过很多次了,别做这种无聊的事。”
“喂,我喜欢男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肆无忌惮的声音,实在引人注目。
一个高大明亮款款深情,一个五官俊美沉默轻郁。四周的目光就了几分了然和鼓励的口哨。
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在忍耐某种杀意。他霍然起身,拿起外套,轻捷而头也不回。
身后的人眨眨眼,追在他身后,换了一种歌剧式的夸张吟唱,“噢—Gavin,你好无情,枉我苦苦爱慕了你十年……等等我!”
黑色Cayenne滑过山道,比时光还要伶俐。
开车的人揉着眉心,副驾上的胡说八道让他习惯性的头痛,终于忍不住一挑眉,“你还要呆多久?”
“呆到你放弃那个愚蠢的梦跟我回英国。”
冷冷哼了一声,黑色车身漂亮地甩过一道弯,滑出一道悍然的弧线。
“我也常做梦啦,梦里一样杀来杀去花花绿绿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其实所有的梦做到后来都是黑乎乎的——为什么?不会吧,你那么聪明你会不知道?地球爆炸了呗!嘭——好大一声,然后我的身体便分裂成无数的小块,最后化为宇宙间美丽的尘埃……呵呵~~~~~”
“哦,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人不做梦。告诉你,每天晚上洗个澡,爬上床,关灯,找个人……呃,Zuo爱……早上还可以再接再励做早操。”
下一个甩弯,碟碟不休的蟹壳脸终于成功吻上车窗,压成薄薄的一片……
笑盈盈的绿豆眼突然凝了一凝,刹那锋利如刀。
“嗳,Gavin,你看那——”
前面左边的山坡上,四个年轻人正在围殴另一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穿着闪漆上衣,染着黄毛吊着耳环,一看就知是香港特产‘古惑仔’。
在他们刀棒拳脚下那个人已经不像是人,惨叫着,向山道上滑来的车辆扑过去,举起满是鲜血的手。
“救命……”
他看到两道眼光。一道漫不经心,一道冷冽如冰。
黑色Cayenne,轻盈而安静地,从他身边滑了过去。
“认命啦你。游老大你纵横湾仔果时几威风啊,现在就没那支歌仔唱罗!居然够胆硬上我条女……”
一只纹着飞龙的手抓起他的头发,把他拖到山顶最高处。
嘻笑着,四只脚同时狠狠地踹了上去。
“嘭——”的一声,很沉闷,顾惜朝瞄了一眼后视镜——
山坡上那个血人已经不见。
天空是湛蓝的,连片云朵都没有。
他心里突然滑过一丝异样。
“香港的古惑仔倒真是跟传说中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啧啧叹息着,黄金麟锐利如冰的眼神淡去,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调调。
“喂喂,撇什么嘴啊,你还不是一样,动不动就拿把刀子猥亵我……”
控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半晌,有人眼角微微抽搐。
“是威胁。”他咬牙,舌头没长全的人学中文——竟讨厌成这样~~
●7、
“你是说勾青锋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他正好遇到了杀手?”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戚少商站直身子,摸出一支烟含进嘴里,重又看了看漆痕班驳脱落的窗台。
孟有威掏出打火机点着,就上去,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也就是说,勾青峰在家中正巧发现了隔壁凶手的动作,比如,他看到邻居窗台伸出的阻击枪什么的?他肯定就想阻止,却没有成功,反而被凶手一并杀害灭口……头儿,不觉得有点太巧合了吗?”
“世界上的巧合本来就很多。”戚少商吐出一口烟雾,转头又望了眼对面的重庆大厦那年久失修的墙体,眼神动了一动:“比如遇到什么人,做了什么梦,几时中大奖,几时突然死亡,不过都是些必然的巧合罢了。”
“啊?”孟有威怔了一怔。
戚少商脸上飘渺的神情一瞬即逝,向对面的大厦伸手比量了一下:“这里往上一层就是顶楼平台,虽然那里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也许正是凶手故意布置扰乱警方的,如果他是从隔壁狙击,和勾青峰坠楼就有可能产生关联了。”
“隔壁?”孟有威狐疑地抓了抓头:“但那个位置很难瞄准哎,细眼呼是被一枪毙命——”
“是很难。但如果对一个顶级的杀手来说,也许未必。”戚少商抬手,指尖一弹,一抹闪着星火的白便如飘落的羽毛般从窗口直落了下去。
“去隔壁看看。”他抬了抬下巴。
“不行啊头,隔壁没有人住,业主不在本港,那租户也刚搬走,我们没申请搜查令,怎么入屋啊。”孟有威面有难色。
“既然都没人,谁知道你进去过?!”戚少商一记爆栗敲在他脑门上:“平常点跟我学做事的啊?!这么不醒目,真是被你激死!”
“头,这里干干净净,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孟有威抓抓头皮,一回身,正好看到戚少商将头伸出窗外。
从这个角度看对面细眼呼死的那间屋,只一个斜角。但是,只要枪法够好,这里确实比天台更安全更不容易被发现。
戚少商眯了一下眼睛,向底下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