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惬意,很惬意……
这样一个早秋的正午,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生活该是美好的。可,祁明的心情此刻灰到了极点。他做梦了。
那梦绵长而久远,朦胧却伴随着真切。
祁明梦到了魏源。
高一那年的暑假,在学校的篮球场,队友们已经散尽。祁明推着篮球筐子收球,魏源站在篮球架下,时不时把球丢进筐子里。白色的运动毛巾搭在他的脖颈上,风很热,他的额头挂满了汗珠。
祁明靠近他的时候,魏源一伸手勾住了他,顺势就将祁明单薄的身体带进了怀里。他的唇,碰到了他的唇。
而后,魏源笑了,祁明惊了。魏源的眼睛微眯着,祁明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他说,你干嘛呀!
他说,亲亲你,谁让你这么可爱呢?
那年是哪年来着?
祁明记不清楚了……好像那年还没认识高湆,好像那年跟苏宇也不是太熟……好像那年,他跟魏源认识了正好一年半。
祁明第一次见到魏源,是在他父亲的画室。那年,他中考结束,姑姑说,回你爸那儿去吧。
祁明带了两只行李箱、一个画架子、若干画板、作品回到了自己家。家里没人,他就按照姑姑给的地址去了父亲的画室。
那间画室窗明几净,里面有个轮廓早已在他的印象中模糊的男人,还有一个神态沉静的少年。那少年沐浴在阳光下,手执画笔认真的看着他的作品。
美。
这是祁明对魏源的第一印象。
那种美仿佛超脱了什么,让你无从去评价。它无关脸庞、无关性别、无关任何有形的东西。
父亲说,这是魏源。
哦,是,那就是父亲了,儒雅的外形,良好的谈吐,永远陌生的冰冷感。
祁明的父亲从不喜欢自己儿子的画作,甚至他对姐姐说,你送他去学美术就是个错误。
祁明曾以为父亲是不欣赏任何人,或者任何小辈的。但是那天他发现,他错了。父亲对他说的第二句话就是:你该欣赏一下魏源的作品,然后反省反省你自己的。
瞬间,一颗稚嫩的心燃起了怒火。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如此赞赏的夸赞一个不是他儿子的人?并以此来贬低自己?
那个时刻,祁明是憎恨魏源的。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取代自己融入了父亲的生活。可他却无法摆脱他,因为父亲说,你们即将在同一所学校念书。
祁明躲不开魏源,他们都在高一五班,他们都在美术社,他们都在篮球队,他们……都跟随同一个男人学习绘画。
而且,魏源对他好。方方面面如此。那种他给的温暖和包容,是任何一个至亲的人都不曾给过祁明的。
感觉……祁明真的感觉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哥哥,体恤的哥哥。
到此为之,祁明跟魏源还是简单的,无论从情感、从关系、从世界观、从人生观都是简单的。
直到,直到那天的那个亲吻,或者说称之不上亲吻的亲吻。
醉了,那一刻,祁明醉了。
那天傍晚,两人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魏源告诉了祁明一个秘密。
他说,我喜欢男的。
祁明那时候还不知道所谓“喜欢男的”是个什么意思,在他简单的小脑瓜里,连男女之事都不曾考虑。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当他第一次跟另一个男人□了,他才明白,何以谓“喜欢男的”,可与此同时,他还明白了,魏源不喜欢他。他跟他是铁哥们儿,是兄弟,并不是说魏源喜欢男的喜欢的就是自己。那天,他亲吻了他,只是表示亲昵,那天他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是因为他是他的铁哥们儿,仅此而已……即便,为了他,他开始接受男人……都没用。
再之后呢?
当魏源把祁明拖进了一个另类的生活圈子之后呢?
他只是看着他,只是。
他们的生活有交集,密密麻麻的交集,但哪一个都跟爱情无关。
祁明看着魏源频繁的更换性伴儿,魏源看着祁明开始一段又一段的同性之爱。
从开始到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模式从未改变。
魏源还是魏源。可祁明不是祁明。
祁明比谁都清楚,为什么他付出那么多情感,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波折却一无所获。他们,那些曾经的每一个对象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这个心不在焉不是任何而是情感上的……这却也是最致命的。他跟他们不亲,没法亲,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也许真的在魏源身上用尽了……
可是没办法啊,他管不住自己啊,他怎么能这么贱?
祁明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舍得,只是不能失去魏源,也不舍得。
生活就像一场泡沫,碎了之后化为一团蒸气。或者说这就是日子。呵呵。
天,天这样的蔚蓝,仿佛所有的心愿,在刹那间都能实现……
这又是什么歌儿来着?
祁明望着蔚蓝的天空想不出答案。
他爬下床,趴到窗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调转目光看着这间陌生的房间。这房间里有着另一个人的气息,有他的烟,有他的衣衫,有他的蓝色床单,有他淡淡的香水味道。
又一次,又一次开始了,跟一个人,跟大胡子,跟初匀,跟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
那么,这一次又会怎么收场呢?
这么想的时候祁明死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不是自己方自己呢么?
如果一开始就是绝望,那还何以继续?
不行,不行,我是真的喜欢他的,喜欢那个男人。
祁明,你早该摆脱以前的生活了,你早该摆脱那个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男人的阴影,你还要把自己折磨到几时呢?你想你的生活继续一片荒芜么?
不不,你不可以,那只能让你又一次失去一个人……
祁明不断地在跟自己对话,直到发觉那清晰的敲门声。
“起了么?”初匀妈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叩门,他可不想刻意吵醒自己的新媳妇==
“啊……阿姨……等一下。”祁明回过了神儿,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穿好,迅速的刷牙、洗脸、刮胡子而后以一副整洁的形象出现在了初匀妈面前。他笑呵呵的说:“真对不起……在您家还赖床……”
初匀妈像看见了怪物一样看着祁明,这小子真够邪性的,跟小匀越是亲近跟自己越是见外。
“从昨天开始这儿就是你自己家了。”初匀妈笑,拍了拍祁明的脸颊,“我在餐厅放了牛奶和面包,赶紧吃去!”
祁明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这个脸红包含了太多的因素:初匀妈对自己好似儿子一般的疼爱、自己小媳妇一样的身份……以及……躺在初匀的床上、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他居然就那么坦然的梦到了魏源……
道德败坏。
一楼的餐厅也是撒满了阳光,西式的餐桌、餐具,热腾腾的牛奶,盛在小筐子里的各色面包……一个女人含笑看着自己,那目光里充满了疼爱……
祁明的鼻子忽然酸了。
老天,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过家的感觉,从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悉心照料,从没……从没……
“你……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初匀妈慌了,她从没见过男人落泪。她的父亲,初匀的姥爷,一辈子铮铮铁骨、雷厉风行。她的丈夫,那个没完没了的酒鬼,那个根本不知道责任的混蛋。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刚经历过一场情感的起伏跌宕的儿子。他们,他们都不曾在她面前落泪过。
“没……阿姨……没什么……隐形眼镜儿昨天忘了摘了……”祁明说着谎话,却藏不住喉咙里的哽咽。这些,全部的温暖,已经将他彻底击垮。
可以么,这些都是可以欣然接受的么?
凭什么啊?
凭什么自己父母都不给的,初匀的妈妈却可以这么妥帖的全都给他?
初匀妈仅仅愣了半分钟,她就伸出温暖的臂弯搂住了这个默默无声流泪的男孩儿。她的手轻轻的滑进了祁明裤子的口袋,“傻小子,红包给了,改口费。”
祁明因为这句话忽然就破涕为笑了,这一什么老太太啊……改口费……亏你想得出来……
“笑什么,早就说认你这干儿子了。”初匀妈笑得爽朗,“你给我牢牢记住,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跟小匀即便不在一起了,你也是我的干儿子!”
六点刚过,初匀就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公司。说死今儿他也不加班了,这种跟办公室当个工作机器的事儿早该结束了。寂寞和无奈也早该消散,Rebirth。英文是这么说的吧?
上了车,想起杨帆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初匀笑了笑。那孙子也够恶毒的:你丫怎么跟刚结了婚似的?好么,下了班儿就跑,连影儿都抓不着。再婚频率不符合社会认知了啊!
呵呵。
初匀从没像最近这么开心过。如果说这种开心有什么可以比拟……那么,可能就是终于得到了童新的那一刻。
大学刚刚入学,童新淡然俊美的模样就吸引了初匀。那是初匀第一次对什么人有了爱慕的感觉。爱慕,是的,爱慕。初匀打有了独立的智慧和感官就明白了一件事儿:他这辈子,打死不可能喜欢女的。不是说他的家庭给他造成了什么伤害,恰恰相反,那种无条件的溺爱、那种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那种……那种对一个男人毫无秘密的展示彻底抽走了初匀对女人的幻想。他太了解女人了,他太熟悉女人了,她们给他展示了所有女人的可能性。她们是千千万万女人的缩影,她们就是符号,注解女人的符号。
可那个时候,初匀也没觉得自己会喜欢男的。直到遇见童新。他那么超凡脱俗,他那么爽朗利落,他那么光彩夺目,他那么……可即便这样,初匀也没敢有过非份之想,他清楚也明白,男人的配偶是女人。
所以,所以当那个难忘的清晨,他跟他在那间小小的工作室醒来的时候,他们对望的时候,他伸手搂住自己的时候,他把他的头埋进他的肩窝的时候,初匀毫不犹豫的拥住了他的宝贝。梦寐以求的宝贝。
哦,原来老天是早有安排的,他不会让我孤独一人。因此,他给了我童新。
初匀从没设想过自己可以如此的拥住童新,从没设想过那个总是稍显冷淡的声音会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我喜欢你。
他喜欢他。
他给了他生存的另一种可能性。
他让他尝到了同性之间疯狂的□。
他教会了他有一种情感叫做:爱情。
然后,初匀很直白的告诉了她们,他的家人,他的选择。
没人表示惊诧,没人表示反对。她们尊重他的决定。
可……她们第一次见到童新却很不愉快。她们不喜欢他。她们没有理由,只有女人的第六感。她们说:你绝对不会是他的第一个人,也不是他的最后一个人。
这句话后来应验了。一步步的应验。
其实初匀不是傻子,童新□时候的敏感、老练、放荡,他再笨再是个雏儿,他也能察觉到。可他不在意,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没有过去。所以初匀不在乎,不在乎他有过什么样的人,他有过什么样的情感、什么样的经历。只要,只要现在,是跟他开始,那就可以了。他会疼爱他、照顾他、一生一世。
现在一想到这个词儿,初匀就会自嘲。
为了童新,初匀每个周末都不回家,他住在童新的房子里。没别的,既然双方互相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