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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止,月下清寒。江疏影缓步来到门前,屏退了其他人等,亲手开启了大门。
寂静的台阶上,覆着厚厚一层积雪,朱红色的梅瓣落在其间,好似点点胭脂。
石阶漫长,一身暗青锦袍的连珺初默默地站在雪地中,还是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他抬头,望着缓缓打开的大门,门内却只有素衣狐裘的江疏影,她的身后空空荡荡,并不见别人的身影。
她冷冷地望着连珺初,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着清秀忧悒的容颜,穿着尊贵素雅的锦袍,可再怎么样,都无法掩饰去那双空荡荡的衣袖。
“连公子,你又有何贵干?”江疏影冷淡地道。
连珺初正对着她,躬身弯腰,低声道:“晚辈特来拜访江夫人。”
“你来找我?”江疏影的眉眼里充满看透一切的不屑,“我与你连熟悉都算不上,你又何必找这样的借口?”
连珺初慢慢直起腰,望着江疏影,道:“其实在那拜帖里,晚辈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抱歉,我没有闲情逸致与你寒暄,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速速说完。”江疏影笼着狐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连珺初勉强笑了笑,道:“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能令夫人对我心怀芥蒂,这次前来,是特意想要解释一下。”
江疏影默然,片刻后低声道:“我对你不满,并不只是因为一两件事情而已。连公子,你我两家之间的纠葛难以理清,我承认三年前让如筝盗取神珠的决定,或许有失磊落。但这些年来,如筝为此已经饱受打击,我希望你能够不计前嫌,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她了。”
连珺初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尽力平和地道:“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对她……这次重来庐州,也是想要问问她,如今可曾康复?”
江疏影扶着大门,微微侧过脸,充满苦涩地道:“不是有意这样对她?连公子,试问你既然不想折磨她,为何又一次次地出现在她身边?你难道不明白,你每次出现,都会让我的如筝痛彻心扉?请你扪心自问,自从三年前她认识了你之后,你给过她什么?原来的她虽不是名贯江湖,却也性情开朗,生活无忧。可自从认识了你,非但祸事连连,还使她变得郁郁寡欢,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你现在轻描淡写地问上一句,以为就可以抹掉你所做的一切,我就会让你踏足印溪小筑了么?!”
连珺初的脸色渐渐苍白,他有些吃力地走上几级台阶,道:“江夫人,我只想见一见她。如果你觉得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我愿意在此道歉。”
“不必了!”江疏影站立于大门内侧,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如筝现在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始终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再也不希望她卷入江湖纷争,你还是尽早离开,以免又惹她平添伤悲!”
说罢,她双手一拢门户,便要准备将大门关闭起来。连珺初情急之下飞奔至门前,高声道:“前辈!”
江疏影怕里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只得上前一步,跨出门槛,同时反手将大门紧闭。
“连公子,我今日就把话说清楚了。当年你只是一个山中少年,我不允许如筝与你在一起,是觉得你没有能力保护她。如今你虽然换了身份,但你给如筝带来的伤害却数不胜数。我不会让你再去见她了!”
“为什么?”连珺初望着她身后紧紧关闭的大门,勉强还带着微笑,道,“我答应过她,会替她找到神珠疗伤,但我却没有做到。如果您连见都不准我见她一次,她会以为我是个不守信诺的人……这样的话,她不是会更难过吗?”
江疏影冷笑着看着他,“枉你一向自称对如筝牵挂在心,可你究竟为她做了些什么?我只看到她一次又一次地为了你东奔西跑,甚至身受重伤。可是你自己呢?无论是三年前的唐雁初,还是如今的连公子,从始至终,你都只是在利用如筝对你那一点点怜悯同情之心,你从来都没有真真切切地为她考虑过!”
一直都竭力镇静的连珺初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声音也有些颤抖了,“我没有利用她!她对我也不是怜悯同情!”
江疏影愤然道:“我问你,当天如筝身受重伤,若不是连珺秋出现,你是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筝倒在地上?还有,你不要当我不知道,连珺秋对你,难道仅仅是姐弟之情那么简单?!我本不愿当面说这些话,但你实在是毫无自知之明!你既然不承认自己在利用她的感情,那就好好替她考虑考虑!”
连珺初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面对这样的质问,一时间他竟觉得无法回答。还能再说什么呢?一味辩白,无非是显得自己愈加无能,只会用苍白的言语来掩饰自己的虚弱。
“连公子,”江疏影看着忽然间就沉默了下去的他,缓缓说道,“只要有我在,你是不可能踏进这大门一步的。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伤害她了。”
连珺初从她说出这最后的宣告之后,便一直静静地站在凄冷的月色中,略显单薄的身影中隐忍着许多的情绪,然后,在江疏影那冰冷锋利的眼神之下,分崩瓦解,尽碎成屑。
他腰身挺直,直视着印溪小筑的门户,过了许久,慢慢垂下眼帘,收起了所有情感地道:“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她。”
江疏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回答,转身便返回了印溪小筑。
“砰”的一声,大门再度紧紧关上,震落了细琐落雪。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院墙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墙头探出的一枝绿萼梅,在月色下随风微微颤动。
连珺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高高院墙之下的,他缓缓抬起头,淡绿色的花萼间,梅瓣秀美清芬,就像当年岳如筝托在手心中的一样,薄透轻盈。
这样想着的时候,岳如筝那笑意满满的面容,似乎就真的出现在眼前。她曾说过,自己住的地方,便种植着一株绿萼,生长多年,每逢寒雪之时,便盛开得最美。
可是现在,他的面前,只有厚厚高墙。绿萼探出花枝,或许一伸手,便可以采摘到。连珺初扬起脸,在他的上方,就是这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花朵。
踏着一地积雪,他独自一人到了大蜀山下的梅林。当日他初次离岛来到庐州,岳如筝就是孤零零地站在这里,看着他从身边快步走过,不做丝毫停留。
现在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站在迎雪而开的梅花之下。月华轻移,洒落点点花影,他的身子冰冷,感觉不到一点暖意。终于真正明白了,那种满怀忐忑,满怀憧憬,最后却被人彻底无视的绝望。
他没有怨恨江疏影,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一厢情愿?自以为用情极真,到头来,却是陷得越深,伤人越深。
真的没有办法回答江疏影的那些质问。
即便是岳如筝一次次为他奔波,为他受伤,即便是她依旧一次次或哭着或笑着抱住他,告诉他,我很想你。他都无法直视这些年来对于她的伤害,究竟有多深,又究竟是谁的错。
她一直都固执地用以前的名字来称呼他,对于岳如筝来说,或许令她感到温暖的,只是那个幽居在山坳里的小唐,那个不会让她受到那么多伤害的少年……可是,一切不是都已经改变了吗?
他在梅林里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寒风刺骨,才使他从恍惚中回到了现实。
离去的一路上,两旁的梅花悄然绽放,或浓或淡的馨香漂浮于空灵透澈的月光下,风吹过他的衣袖,他感觉不到夜风的寒冷,也感觉不到脚下的路。
关于连珺初曾经来过又离去的事情,印溪小筑里没有人敢在岳如筝面前提起。茜儿被江疏影打发到城北,和她的丈夫一起侍奉于贺之。岳如筝虽然觉得奇怪,但江疏影只是说,于贺之为了避免旁人的闲言碎语,不便在印溪小筑长住,便搬去了城北。于是岳如筝只能守着那株绿萼梅,越发寂寞了。
三天后,久已冷清的小楼下,响起了卫衡的唤声。岳如筝打开窗子,见他负手抬头,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下来坐一会儿吗?”他很少会主动邀请,岳如筝迟疑了一会儿,走下了楼梯。
“看起来好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卫衡见她坐在秋千边,便走了上前。
岳如筝点点头,托腮望着不远处的梅枝,道:“就是总待在这里,快要闷死了。原本还有茜儿说说话,现在连她也不在这里。”
卫衡将手撑在石桌上,微微俯身,道:“她有话叫我转告给你。”
“茜儿?”岳如筝一怔,抬头道,“她不就在城北郊外伺候师伯吗?为什么不自己回来找我?”
卫衡回身望了望院门外,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这些你先不用管,她只是托我告诉你一声,连珺初来过印溪小筑,但被江前辈拒之门外了。”
岳如筝听了此话,心中砰砰乱跳,忽然间就站了起来,想要往院外走去。卫衡一把拉住她,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问问师傅去。”岳如筝急促地道。
卫衡顿足道:“岳如筝,你怎么还是没一点头脑?茜儿是冒着风险把消息透露给我,你这样一问,岂不是将她置于不义之地?”
岳如筝这才一省,但心中仍是郁结难解,“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卫衡一摊手,无奈道,“可怜我被你们驱使来驱使去,难道还要叫我去四下打听他的去向?”
岳如筝语气软了下来,温和道:“多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你还能说出这话,倒也不枉我跑了这一趟。”卫衡负手转到她面前,“茜儿怕你成天太过悲戚,反而坏了身体。不过连珺初从这里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我们确实也是不知。”
岳如筝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低声道:“小卫,我想去找他。”
卫衡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而笑着叹道:“你果然还是对他穷追不舍。我却不明白,若是他真的够执着,为什么仅仅被江前辈训斥了一顿,便这样默然而去?”
岳如筝望着枝头绽放的梅花,蹙眉道:“所以我想去问问师傅,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她停了一会儿,又转身道,“或许在你们眼里,他从来都不够果断,可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心里想的太多。”
卫衡犹豫了一下,问道:“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真的不会觉得辛苦?”
“有过埋怨。”岳如筝淡淡地笑了笑,“可是,更多的还是喜欢啊。”
次日一早,卫衡假借着带岳如筝出门散心,将她带出了印溪小筑。与江疏影告辞的时候,岳如筝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跨出印溪小筑大门的那一刻,她眺望远方山峦,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官道路口,她勒缰暂驻,卫衡见她神情怅惘,不由道:“你在想些什么?”
岳如筝回望来时的方向,许久才道:“卫衡,我这次离开,不知前方是什么样的结果。”
卫衡微微一怔,道:“要不,还是乖乖回去算了?”
岳如筝抿唇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走吧,送你一程!”卫衡见她还是不愿放弃,便扬鞭策马,与岳如筝一起驰向远方。
这天傍晚,江疏影久等他们不回,心中隐隐泛起担忧,急忙差下人出去寻找,许久才有人回报,说是早上便见到卫衡与岳如筝已经离开庐州,朝着南边而去了。江疏影一惊,喃喃道:“卫衡,卫衡,你难道不知,这或许会害了她一生?!”
第七十四章
因岳如筝重伤初愈,卫衡一路护送,两人离开庐州后,便直奔七星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