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进一句话去。
大阿哥和大公主所玩的七巧板,与民间的不同,那是经过他们的嫡亲祖母,宣宗孝全皇后改良过的。孝全皇后从小生长在苏州,对于江南阁阁中的那些玩艺,无不精通,经她改良过的七巧板,其实已不止七块,因此能摆出更多、更复杂的花样。每一种花样都画成图,题上名目,称为“七巧谱”。
姊弟俩比赛着摆“谱”,大阿哥摆的一个花样,叫做“月明林下美人来”,美人是摆成了,却忘了摆月亮,让大公主捉住了错,大阿哥输了,不肯叫打手心,只说:“该你五下。你输了扯直,赢了一起打!”
大公主答应了,摆一个大阿哥指定的花样,名为“独钓寒江雪”,主要人物就是个老渔翁,摆到完结,少个脑袋。
皇后让他们姊弟俩拉了来,一看就看出来了:“少一块嘛!”
果然少一块!少一块半圆形的板子,高挂上方,就是“月亮”,斜安在老渔翁身上,就是“脑袋”,大公主还未说话,大阿哥却先嚷开了。
“怎么少一块呢?找,快找!”
于是宫女、保母一起弯下腰去找,那块半圆形的板子,不过半寸长,体积太小,找起来不容易,人仰马翻地乱了半天,始终未曾找着。
“算了!”皇后吩咐,“不用找了。另外拿一副来给阿哥、公主玩儿。”
“不行!非找不可。”大阿哥指着大公主说,“找不着就算你输!”
“皇额娘,你看,阿哥不讲理。”
“好了,好了!”皇后笑着劝架,“这一副不算。”
“那么头一副呢?”大公主问。
“头一副?算……,算双喜输。来,双喜,让大公主打手心!”
双喜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大公主又不肯打,只扭着身子不依。懿贵妃冷眼旁观,看到大阿哥捣鬼,悄悄走了过来,一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拳头,从拳头里取出了那块遍找不得的半圆形板子!
“没有出息的东西!输了撒赖!”懿贵妃顺手在大阿哥手心上,狠狠打了一下。
玩儿得很热闹的,一下子因为大阿哥受了责罚,想哭不敢哭的神情,把一屋子的欢笑都赶跑了,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皇后觉得十分无趣,转身回到炕上坐着抽烟袋。双喜向保母们使了个眼色,各人带着大阿哥和大公主跪了安,悄没声息地退出宫去。
“大阿哥快上学了,也该收收心了。”皇后这么说了一句。
从第二天起,大阿哥便不能再象平日那样痛快地玩,这样一直到了四月初六,入学的前一天,皇帝特为召见大阿哥的师傅李鸿藻,有所垂询。
等李鹏藻奏报了大阿哥入学准备的情形,皇帝表示满意。又问:“高宗纯皇帝的圣训,其中有一段关于皇子典学的话,你可记得?”
“臣谨记在心,不敢忘!”
“念给我听听。”
这是有意考“师傅”了,李鸿藻应声:“是!”然后凝神略想一想,用极清朗的声音背诵:“乾隆元年正月二十四日,上谕皇子师傅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朱轼、左都御史福敏、侍朗徐元梦、邵基:”皇子年齿虽幼,然陶淑涵养之功,必自幼龄始,卿等可殚心教导之。倘不率教,卿等不妨过于严厉。从来设教之道,严有益而宽多损,将来皇子长成自知之也。‘“
“对了!”皇帝点点头,“我要告诉你的,也就是这些话,俗语说:”开口奶要吃得好‘,你是大阿哥启蒙的师傅,别辜负我的期望!“
李鸿藻赶紧免冠碰头,诚惶诚恐地奏答:“臣敢不竭驽骀,上答天恩!”
皇帝又转脸对站在御书案旁边的御前大臣,六额驸景寿说:“书房里固不宜热闹,可也不宜于太冷清。阿哥有个伴读的人就好了!”
景寿天性拙讷,慢吞吞地答道:“那要身分相近、年龄相仿才行。惇王的老二载漪,恭王的老大载澂,可以给大阿哥伴读,可是都不在这儿。除非…。”
“除非在京才行。”站在皇帝身后的肃顺,跨出一步,抢过景寿的话来说,“而且,现在只有李师傅一个人,怕忙不过来,反倒耽误了大阿哥的功课,等秋天回銮以后,再请旨办理吧!”
“嗯,这话也是!”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君臣之间,不能有太多的沉默,于是肃顺努一努嘴,李鸿藻跪了安,由景寿带领着退出御书房。
“该赏些什么?”皇帝回头跟肃顺商议。
“照例是文绮笔砚。”
等皇帝提起朱笔,才写了“赏李鸿藻”四个字,肃顺便自作主张,在皇帝身后念着赏赐的东西。
“宁绸两匹,荷包一对,端砚一方,大卷笔十枝。”
他念一句,皇帝写一句,写完,把朱谕交了给肃顺,皇帝随即又到中宫,叫了大阿哥来,谆谆告诫,是一篇尊师重道的大道理,大阿哥似懂非懂地应着。
等皇帝一走,皇后少不得也有一番叮嘱,她拉着大阿哥的手说:“要听师傅的话,不要淘气。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大阿哥响亮地答应着,皇后这两句话,他是完全懂的。
皇后又把大阿哥那里的首领太监张文亮传了来,责成他用心照料,特别叮嘱,宁早勿迟。因此,这夜四更天张文亮就把大阿哥唤了起来,袍褂靴帽,扎束停当,领着到皇帝、皇后那里请了安,然后由奉旨照料的御前大臣景寿引领着,初到书房。
这时,朝珠补褂,翎顶辉煌的李鸿藻,早就在书房外面站班伺候。把大阿哥迎入正屋,先按廷臣见皇子的礼节,请安行礼,然后由景寿引大阿哥进了东间书房,里面已设下东西相向的两张书案,西面一张是大阿哥的,张文亮拉拉扯扯地让大阿哥在他自己的书案面前向东站定。景寿走到上面,南向而立,李鸿藻站在东面书案前,与大阿哥面对面,其余的谙达们,在南窗下站成一排,张文亮则退出门外。
等各人站定了位置,景寿从身上取出朱谕,高声说道:“奉旨…。”
才说了两个字,李鸿藻赶紧趋跄数步,双膝一跪,后面的谙达们,也都纷纷跪下,只有六岁的大阿哥,还不懂这些礼节,依然站着。
于是景寿继续传旨:“大阿哥今日初入书房,师傅已派定翰林院编修李鸿藻充任,师道尊严,虽皇子不得例外,应行拜师之礼,着李鸿藻毋得固辞。钦此!”
李鸿藻照例先磕头谢恩,等站起身来,向景寿表示:“皇上天高地厚之恩,鸿藻感戴不尽。但是,名分攸关,大阿哥要行拜师之礼,实在不敢当,求额附奏禀皇上,豁免了这个礼节。”
“你不必太谦了!本朝最重师傅之教,大阿哥今天行了礼,也让他自己记得,师傅应该尊重,这样子他才会虚心受教。”
说到这里,景寿朝门外喊了声:“张文亮!”
“张文亮在!”
“取毡条来!”
传取毡条,自是要行跪拜之礼,李鸿藻赶紧向景寿摇着手说:“若行大礼,不敢奉诏!”
“也罢!”景寿向张文亮挥一挥手,脸却对着李鸿藻:“按老规矩,大阿哥作揖吧。你可不许不受!”
既是老规矩,而且朱谕有“毋得固辞”的话,李鸿藻再要谦辞,就变得虚伪而有失师道了,所以不再多说,走到书案面前,微微偏着站定。
“大阿哥,给师傅作揖,叫‘李师傅’。”
这是早已教导好了的,大阿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喊一声:“李师傅!”
行了拜师礼,师弟各自归座,景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有谙达没有座位,这也是老规矩。
“大阿哥!”李鸿藻徐徐说道:“今天第一天上学,我把书房的功课跟你说一说,每天一早上了书房,先拉弓,读清书,然后读汉书。现在是半天的功课,只要你早早做完了功课,我就早早放你的学,好不好?”
“好!”大阿哥大声答应,表示满意。
“那么,咱们头一天就按规矩来!”说到这里,李鸿藻站起来向谙达们说,“请各位先带大阿哥做功课!”
谙达们把大阿哥带出去教拉弓,景寿也跟了出去看着,李鸿藻仍旧留在书房里,把黄绫硬裱,裁成方块的“字号”和朱书的仿格,都整理好了,然后坐下来喝着茶等。
弓拉完了,大阿哥回书房读清书——满洲文。先从“字头”读起,由景寿坐在大阿哥书案旁边,亲自教授。
咿咿啊啊,读了五个满洲文的字头,休息片刻,再上汉书,李鸿藻先把着他的笔,写了“天下太平”四个字,然后开蒙第一课,读《大学》四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李鸿藻教大阿哥自己用朱笔点断。读了有个二十遍,便能琅琅上口,大阿哥颇为得意,走下座位来,高声喊道:“张文亮!”
“大阿哥!”李鸿藻问:“传张文亮干吗?”
“我渴了。”
“喔,渴了。”李鸿藻指着大阿哥的书案:“你回来坐着,我有话说。”
看师傅的脸板着,张文亮又垂手站在门口,不敢走近,似乎是怕师傅的样子,大阿哥心存忌惮,一声不响,乖乖地爬上椅子坐好。
“做人要学规矩,越是身分贵重的人,越要有规矩。”说到这里,李鸿藻扭过脸来问张文亮:“大阿哥平常可守规矩啊?”
“守!”张文亮附和着说,“大阿哥最懂规矩!”
“好,是要守规矩,才象个人品贵重的大阿哥。”李鸿藻接下来又说,“规矩到处都有的,书房有书房的规矩。大阿哥,你可知道书房的规矩吗?”
“不知道。”说了这一句,大阿哥忽然记起皇额娘的教导,马上又加上了一句:“要听师傅的话!”
“对了!”李鸿藻大为兴奋,“张文亮的话不错,大阿哥真是最懂规矩。在书房里,有什么事,譬如你渴了要喝水,或者要解小溲什么的,都要先告诉我,等我答应,不可以自己走下地来,那就是书房的规矩。懂了吗?”
“懂了。”
“好!”李鸿藻点头嘉许,“我知道大阿哥最乖,最聪明,一说就懂!”
“师傅,我渴了。”
“这才对。下来,找张之亮去吧!”
听得这一声,大阿哥身子一挺,从花梨木的大靠背椅上滑了下来,张文亮迎上两步,把他抱了起来,到对过房间。那里已摆好了活腿的小膳桌,让他朝南坐下,取下帽子,先绞了热手巾替他擦脸:“喝玫瑰露,还是木樨露?”
“不管什么,快端来!”大阿哥一本正经地说,“我念书念得渴了。”
张文亮为哄他高兴,便故意骂小太监:“快端玫瑰露来!
大阿哥念书念得渴了。快,快!“
小太监也就有意地装得手忙脚乱,端来调了蜜的玫瑰露,一大盘御膳房新出炉的“小八件”,四五个人围着大阿哥团团转。
“张文亮!”大阿哥低声问道:“师傅姓什么?”
“姓李嘛,木子李。”
“我想起来了,叫李鸿藻!”说了这一句,大阿哥玫瑰露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两只眼睛望着空中骨碌碌转,一个人傻嘻嘻地笑着。
一遇到这种时候,小太监就要起戒心,不知道有什么淘气的花样想出来。
大阿哥倒没有跟小太监找麻烦,伸手拉一拉张文亮的衣服,等他弯下腰来,大阿哥问道:“你怕不怕师傅?”
张文亮是把大阿哥的性情摸熟了的,若说“不怕”,可能就会指使他去跟师傅打交道。书房不比宫内,太监除了传旨以外,不得与廷臣交结,更不准干预任何事务,而且看李师傅方正凝重,一上来就给大阿哥立规矩,可知是个难说话的人。所以一听大阿哥的话,马上把个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你怕师傅?”
“大阿哥怕不怕?”
“怕!”
“大阿哥都怕,张文亮自然也怕。”
大阿哥不作声了,自然,怏怏之意是完全放在脸上的。
从这个表情,张文亮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