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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
最起劲的当然是内务府的官员。修圆明园的念头一时不能实现,但三大殿、乾清、坤宁两宫、养心殿,自然得修,皇帝、皇后的宫殿修了,太后的慈宁宫、宁寿宫不能不修,里面修了,外面不能不修,光是修一座“大清门”好了,起码就能报销十万两银子。
这些都要慈禧太后拿主意,而慈禧太后必得先问一问安德海。那真正是一言九鼎,随便一句话,安上一个名字,就有好大的一笔油水好捞。当然,眼前最要紧的,第一是替安德海出主意,有钱也得会花才行。其次,要安德海记住自己这个人,那就只有多跑他家,多跟他说好话,好让他一想就能想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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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后深以为然,因而召见内务府大臣兼工部侍郎的明善,首先谈到的也是在宫内兴工修缮。
但是慈安太后却有不同的想法,“宫里一年到头,那一天也短不了修修补补、油漆粉刷。”她说,“我看动大工可以不必。”
“坤宁宫做新房,那总得重新修一修。”慈禧太后说。
这无可驳回,慈安太后点点头:“这当然要修。”
“还有这里养心殿。”慈禧太后又说,“亲政以后,是皇帝日常视朝的地方。总也得拾掇、拾掇。”
慈安太后又点点头,于是明善奏道:“皇上亲政,承欢两位皇太后膝下,慈宁、宁寿两宫,总得好妹修一修,才能略尽皇上的孝心。”
“那不必!”慈禧太后抢在前面说,“非修不可的地方才修,能缓的就缓一缓再说。”
“启奏闻位皇太后,照规矩,各宫宫门,出入观瞻所系,理应重修。”
“喔!”慈禧太后不容慈安太后开口,紧接着问,“查一查,各宫宫门是那一年修过的?”
“奴才已经查过了。”明善掏出一张单子念道:“嘉庆元年,修葺内外大城,二年重修乾清宫、交泰殿;六年,重修午门;七年重修养心殿等宫、太和门、昭德门、贞度门、重华门。到现任已经七十年了。”
“七十年?该修一修了!你先派人去看一看再说。”
有了这句话,明善立刻就派司员找了工匠来,到宫内各处去勘察估价。这事传到宝洌抢铮笪偶保且徽诺プ涌隼矗欢ㄊ羌甘蛄揭樱退愦蚋稣劭郏不故且槐示奘K腔Р可惺椋紫染突嵩庥雎榉常约奔备系焦跄抢锶ケǜ嫦ⅰ
“岂有此理!”恭王拍案大怒,“马上把这个老小子找来。
等我问他。“
明善是内务府世家,对于伺候帝王贵人,另有一套手法,最着重的是笼络下人,窥探意旨,所以等恭王派了个侍卫来请时,他不慌不忙,先以酒食款待,然后探问恭王何事相召?
“宝中党一到,谈不到几句话,王爷就发了挺大的脾气。
吩咐马上请明大人到府。“
“喔!”明善问道:“可知道宝中堂说了些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虽未探听明白,也可以想象得到。明善不敢延搁,派人陪着那侍卫喝酒,自己也不坐轿,骑了一匹马,带着从人赶到大翔凤胡同鉴园来见恭王。
“听说派了你‘勘估大臣’的差使,军机上怎么不知道啊?”
“六爷!”明善知道事已不谐,非常见机,极从容地笑道:“我是替六爷跟宝中堂做挡箭牌。”
这话令人觉得意外,而且难以索解,恭王便问:“怎么回事?你说!”
“修各处宫门,是上头的意思。”明善把声音放得极低,“我不能不装一装样子,把工料的单子开上去,一看钱数不少,这事儿就打销了。倘或上头跟六爷交代下来,那时候既不能顶回去,更不能不顶回去,不是让六爷你老为难吗?”
“总是你有理。”宝洌Э嫘Φ厮担罢漳愕幕埃沟眉阋桓銮椋俊
明善跟宝洌Ъ欤谜饣氨阏敕嫦喽缘卮鸬溃骸盎Р坎灰哺眉乙桓銮槁穑俊
“那好!”宝洌С檬扑忠还埃胝姘爰俚厮担骸拔艺萃小4蠡榈淅瘢Р砍锟睿谖窀ㄇ袂罅咳胛觯蔷退惆锪司系拇竺α恕!
“说实话,”明善收起笑容,摆出不胜头痛的神情,“凡有庆典,有一部《大清会典》在那儿,按谱办事,差不到那儿去。现在有个小安子在里头胡乱出主意,事情就难办了。”
这一说,恭王和宝洌Ф疾豢凇0驳潞R丫俺闪似颉保嗟蹦阎疲霸勖窍炔惶嵴飧觥!北︿'看着恭王问道,“大婚用款,该定个数目吧?”
这件事,军机大臣已经谈过好几次,决定了数目,宝洌嫡饣暗挠靡猓前凳竟酰嬷魃疲媒趟睦镉惺桓曳攀致一ā
于是恭王报以一个领会的眼色,转脸向明善伸了一个指头:“这个数儿都很难!你瞧着办吧。将来花不够,你自己在内务府想办法。”
一指之数,自然不会是一千万两,是一百万两。这与内务府原来的期望,大不相同,内务府估计大婚费用,起码会有三百万两,如今只有三分之一,因而明善大失所望。但表面上丝毫不露,满口答应:“是,是!我那儿请六爷放心,不该花的,一个镚子也不行,该花的也还得看一看,能省就省,凡事将就得过去就成了。”言外之意是慈禧太后交代下来,内务府就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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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倭仁何干?明善困惑而恭王会意,但他不愿在这时候多谈,因而很快地把话扯了开去,谈到选秀女的事。
这是一次特选,目的是要从八旗世族中选出一位德容并茂的皇后,所以明善对这件大事,特别留心。当时把初选的日期,备选的人数,那家的女儿如何,如数家珍似地都说了给恭王听,其中特别提到蒙古状元崇绮的女儿,触发了恭王的兴趣。
“我老早就听说了,”他瞿然而起,“崇文山那个女孩子是大贵之相,念书一目十行。可惜我没有见过。”
亲王位尊,八旗世族的婚丧喜庆,很少亲临应酬,因此,恭王没有机会见到崇绮的女儿。但宝洌Ц珑布液苁臁3珑驳母盖兹邪ⅲ蠹皇保谙谭岢跄辏辉蚪酥魏檠睿槐芑褡镆郧埃︿'是他家的常客。同治四年会试,宝洌Х钆晌懿茫猿珑灿炙闶撬拿派匀患飧雒派陌馐北憬幼殴醯幕八档溃骸八邓荒渴校幻夤跗浯剩还缥纳蕉耘钠谛砩醺撸鬃钥味粒凶丛⒙曜隼鲜Γ蛘呖梢猿晌排!
“长得怎么样?”
“长得不算太美。气度却是无人可及。”
“那就有入选之望了。”恭王点点头,“不过,也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可惜有一层不大合适,”明善接口,“已经十六岁了。”这就是比皇帝长两岁,“那有什么关系?”恭王不以为然,“圣祖元后,孝诚皇后就比圣祖长一岁。皇上年轻,倒是有位大一两岁的皇后,才能辅助圣德。”
“就不知道将来立后是谁作主?”宝洌档溃骸叭绻焦罅窖乃迹噬嫌质且谎乃迹堑降滋模俊
“你们想呢?”恭王这样反问。
自然是听慈禧太后的。恭王此问,尽在不言,这个话题也就谈不下去了。等明善一走,恭王才跟宝洌傅健坝玫米刨留薹濉蹦蔷浠埃松ㄒ簧ù褥蟮男酥拢挂谎拱驳潞:湍谖窀奶佰郑跬獗︿'的建议,由他以同年的关系,说动倭仁建言:大婚礼仪,宜从节俭。
这用不着费事,方正的倭仁原有此意,不过他因为反对设立同文馆一案,开去一切差使,对实际政务,已很隔膜,所以只向宝洌肝柿宋誓谖窀甑目В⒓创鹩Φ诙炀蜕献嗾邸
第二天是三月初八,皇帝头一次开笔作短论,公推齿德俱尊的倭仁出题,他也当仁不让,正楷写了四个字:“任贤图治”,由翁同和捧到皇帝座前,讲明题意。皇帝点点头,打开《帝鉴图说》,找到有关这个题目的那几篇文章,把附在后面的论赞细看了看,东套两句,西抄一段,凑起来想了又想,慢慢有了自己的意思。
门生天子在构思,师傅宰相也在构思。倭仁端然而坐,悄然而思,他在想,这道奏折是给慈禧太后看的,不宜引叙经义,典故倒可以用,但必须挑她看得懂的,最好在《治平宝鉴》上找。
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治平实鉴》上,汉文帝衣弋绨、却千里马的故事,为了是讽劝太后,他又想到汉明帝马后的节俭。再叙两段本朝的家法,这开宗明义的一个“帽子”就有了。
于是他提笔写道:“昔汉文帝身衣弋绨,罢露台以惜中人之产,用致兆民富庶,天下乂安;明帝马后服大练之衣,史册传为美谈,此前古事之可征者也。我朝崇尚质朴,列圣相承,无不以勤俭为训,伏读世宗宪皇帝圣训:”朕素不喜华靡,一切器具,皆以适用为贵,此朕撙节爱惜之心,数十年如一日者。人情喜新好异,无所底止,岂可导使为之而不防其渐乎?‘宣宗成皇帝御制《慎德堂记》,亦谆谆以’不作无益害有益‘示戒。圣训昭垂,允足为法万世。“
写完一段,搁下笔看了一遍,接着便考虑,是从内务府写起,还是开门见山提到宫内的奸佞小人?正在踌躇不定,打算找翁同和去商量一下时,皇帝的文章交卷了。
那真是短论,一共十句话不到,倭仁一看,暗暗心喜,捧着皇帝的稿本,摇头晃脑地念道:“治天下之道,莫大于用人。然人不同,有君子焉,有小人焉!必辨别其贤否,而后能择贤而用之,则天下可治矣。”
看一看钟,这八句话花了皇帝一个钟头。但总算难为他,虽只有八句话,起承转合,章法井然,虚字眼也还用得恰当。
可是倭仁还守着多少年来督课从严的宗旨,不肯夸奖“学生”,怕长他的虚骄之气,只点点头,板着脸说:“但愿皇上记着君子、小人之辨,亲贤远佞,那就是天下之福了。”
听这两句话,皇帝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自己觉得费了好大的劲,一个字一个字,象拼七巧板那样,摆得妥妥帖帖,一交了卷,必定会博得大大的一番称赞,谁知反听了两句教训!想想实在无趣。用什么功?用功也是白用,不如对付了事。
这一来,皇帝读“生书”便显得无精打采了,倭仁也不作苛求。下了书房,跟翁同和商议上那道奏折,费了两天工夫,才定稿缮清,递了上去。
奏折送进宫,慈禧太后正在审核内务府奏呈的大婚典礼采办的单子,安德海在旁边为她参赞,迎合着“主子”的意思,“这个太寒碜”,“那个不够好”地尽自挑剔。单子太多,一时看不完,谈不完,慈禧太后有些倦了,揉揉眼说:“先收起来,留着慢慢儿看吧!”
“时候可是不早了。”安德海一面收拾桌子,一面说道:“东西都要到江南、广东采办,运到京里,主子看着不合适,还来得及换。不然,内务府就可以马虎了。”
“这是什么道理?”慈禧太后问。
“到了日子,要想换也来不及了,明看着不合适,也只好凑付着。”
“他们敢吗?”慈禧太后怀疑,“他们还要脑袋不要?”
“大喜的事,主子也不会要人的脑袋。”安德海冷冷地答道。
想想也是,这样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