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素问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我也去。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呢,龙四他们几个一定没那么细心,你和惜朝可都不能再淋雨着凉了。”
他们走了不多久,天边果然来了一片乌云,慢慢地向湖心压去。没过多久,雨丝蒙蒙而下。只是这雨虽密却极细,沾衣不湿,连地上也不见积起水潭。所以虽然种师道三人打着伞走在雨中却也不觉烦闷。
到湖边的时候就看到顾惜朝,一身青衣翩然,似暴雨过后的天空,清爽地让人眼前一亮。他负手独踞舟头,沉静悠然,衬着这波光潋滟的水面、烟雨迷蒙的空山,当真是风神绝世。
种师道见了他便是一愣,这样的风度,所谓骨韵苍逸,意态繁缛而笔致清脱。难怪诸葛神侯、石明轩,还有石广霆都对他推崇倍至。
石广霆却早已见惯识惯,拉开嗓门就喊:“惜朝,这边!”
顾惜朝听到喊声,嘱咐船夫把小舟摇过去,扶了素问上来,才对跟在后面的石广霆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素问把竹骨伞移到他的头上,又抽出绢子替他抹干发梢的水滴,道:“就知道你不会避雨。种将军找你有事,还不进去?”
“龙四、无衣他们呢?”石广霆接着问道。
顾惜朝笑了笑,眉宇间的温和包容极为明显,“在船舱里听唱曲赌酒喝呢,我觉得闷,所以自己跑出来看雨了。”
“闷?”石广霆有些促狭地眨眨眼,“是怕被灌酒吧!”顾惜朝酒量之差,在石头军中也算是一奇了。一掀帘子,石广霆先走了进去。
“种将军,这边请。”顾惜朝抱拳一礼,神色平和,仿佛三日前在六扇门不欢而散的交谈全没发生过。
龙四等看到石广霆、种师道先后出现,已然清楚今天的玩乐也就到此为止了。挥手打发了歌姬,“你们先回去吧。”
那几名歌姬还不依,撒娇卖俏想多赚些赏银。不料,这话还未出口,被顾惜朝冷峻凌厉的眼风一扫,都没了声音。不情不愿地收了琵琶瑶琴向门边蹭去。心里却想着,这位爷为人君子,出手豪阔,生得又如此俊秀,可怎么就不解风情呢?
“等一下。”顾惜朝突然又喊住她们,那些歌姬心中一喜,却见他从袖中取出一锭元宝,“外面有些微雨,几位弱质女流单身在外多有不便,雇辆车回去吧。”
银锭子放于其中一个歌姬的手心,那些歌姬已经感动地眼眶微湿。种师道也在一边笑着看,这顾惜朝,果然君子,更难得的是无门第身份之见。
撤酒换茶,几人先后落座。顾惜朝端起茶杯对种师道道:“那日在六扇门惜朝多有得罪,还望种将军海涵。”
种师道赶忙摇手,“顾公子见识过人,却是老朽的不是了。”
顾惜朝笑了笑,也不再多言,饮了那杯,那天晚上的事便算是揭过了。
种师道放下杯子便直奔主题,“这些天,老朽让人仔细探访了两浙百姓的民生,果然如顾公子所言……唉!我想给圣上上到折子,只是,苦于没什么大见识给圣上参详。今日,特来请教……”
顾惜朝讶然,没想到这位年约七旬的老将军竟如此忧国忧民。“见识不敢当,种将军抬爱了。顾某不学无术,这些话说出来难免贻笑大方。”
“惜朝!”石广霆立刻拉了拉他的袖子,狠狠地瞪着他,用眼神表示:种将军都亲自找来了,又何必如此不给人台阶下?
种师道却也是明白人,只道:“顾公子有什么忧虑尽管直说,老朽不是不能体谅的人。”
看着在场所有人期盼的眼神,顾惜朝微微叹息,道:“并非顾某刻意留难。只是……种将军,上书容易,要当今圣上听你的却是千难万难。既然如此,不提也罢!”
“顾公子也以为只有废除花石冈才是唯一的办法?”种师道问。
“不错!”顾惜朝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两浙百姓的苦难因它而起,也只能由它而止。至于其他的办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现在,即便是那些办法,也太晚了。”
种师道垂目沉思了片刻,道:“顾公子既然这么说,老朽知道这折子要怎么写了!”
“种将军!”顾惜朝想劝,复又闭口不言,诸葛神侯都做不到的事,他就不要不自量力了。
“还有一事,”种师道竟是问上了瘾,“宋金联盟之事,顾公子又是怎么看的?”
顾惜朝一怔,万没料到种师道竟会问到他头上来。苦笑着替自己倒了一杯饮尽了,喃喃,“不如且复掌中杯,再听取新声曲度。”
“惜朝!”石广霆看不下去,忿忿地扣住了他的胳膊,“你别老卖关子啊!我问你不答也就算了,种将军问你也不答吗?”
“还是那句,既然说了也不起作用,何必多言?”顾惜朝有些苦恼地用食指抵住眉心,低声道,“若问我的意思,我亦不赞同与金国联盟。可与辽国联盟,也非我所愿。”
“惜朝,你是想坐山观虎斗,收渔人之利?”石广霆问道。
“的确是觊觎于渔人之利,可却没有坐山观虎斗那么简单。”顾惜朝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眼底的光芒忽地全收,眼瞳幽深如暗夜的深海。在场的人,除了种师道之外,俱是一凛。这神情……这小子又在算计人了!阿弥陀佛,只要不是我,只要不是我……
“与金国的联盟尽可以谈下去,既然已经谈了两年,也不在乎多谈个十年八载的。一个关隘一个关隘地商议,一寸地一寸地地划分。辽金两国势成水火,大宋无论与谁联盟,对另一方而言都无疑是一件极让人不能容忍、觉得耻辱的事。所以,我们只需做出一个示好的姿态,对金国或对辽国,而不必急着真正表态。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给其中一国加以封赏,强兵不如怀柔,辽人金人民风剽悍,以强者为尊,若予以尊号虚名、甘辞厚币,为了争这虚名就足够辽金两国苦斗不休了。待大宋恢复元气,亦可暗中资助辽金两国之外其他族人,扶植他们的势力,引其争斗。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之下,莫说燕云十六州,哪怕是整个神州大陆都不过是囊中之物。”
“二桃杀三士!”素问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喜不自禁地赞叹,“好!”
“还有后招,可比晏子更阴毒!”云吹笛低声嘟囔。
顾惜朝的目光顿时转到云吹笛身上,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他。云吹笛见他眼底寒芒一闪,立时汗毛倒竖,委屈地坐在一边,再不敢说话。
的确是太过,阴柔机巧。种师道放下杯子,道:“此法……恐非君王统御之正道,手腕太多,会失尽民心。”
顾惜朝微微一笑,并不愿解释太多。两人的出发点本就不同,种师道求的是天下公义正统,而他只看究竟什么办法才是最有效且能得到最大最长久的利益。“惜朝游戏之言,种将军不必当真。”
“游戏之言?”种师道朗笑着道,“顾公子的游戏之言可把朝中很多大臣的殚精竭虑比得毫无颜色了!”沉了沉眉头,语气极是沉痛,“莫非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顾公子如此才识气度怎会为了一柄逆水寒身败名裂?”
顾惜朝剑眉一轩,森寒杀气勃然迸发!但仅是一瞬,复又收敛于无形。“不!并非如此。当初所有决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现在让我从头再选一次,结局仍不会改变。与内子无关。内子温柔娴静、明辨是非,能够与她共携连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份。只可惜,我娶了她,却又害了她……何必……”端起面前的清茶一饮而尽,这茶竟苦得难以入喉。
种师道瞠目结舌,楞了半天方才回神,一脸不可思议,“竟还是个痴情种子……”甚是豪迈地拍了他的肩膀几下,安慰道,“逝者已矣,你心里记着她就好。大丈夫志在天下,岂可为儿女情长所牵绊?”
顾惜朝正了正神色,谢道:“种将军教诲,惜朝铭记在心。”
种师道自然也看得出他这是口是心非,只是交浅岂能言深?此行的目的既已达到,客套了几句,也就告辞了。
下得船,石广霆与顾惜朝两批人也要分道扬镳。临走前,石广霆私下拉住了顾惜朝,嘱咐道:“过些日子来石府一趟,你嫂子给你做了几身新衣。”顿了顿,又道,“有空就去见见戚少商,不把话说清楚,我看你这心怎么也散不开!”见顾惜朝面色犹疑不定,他赶紧补充了一句,“就听我的!好歹我也比你多吃了几年米饭!”
顾惜朝无奈,沉默着点头。
●(8)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惜朝手里掂着由客栈老板亲自交过来的金风细雨楼的拜帖许久无言。原来这悦宾客栈也是他的产业呢。来京城的时候就没想那么多,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选客栈自然是选最好的。
原来是金风细雨楼的产业,不简单。顾惜朝盯着那拜帖细细地看,几分玩味,几分认真。礼数周全却傲然,不简单。
“药儿,跟四哥他们说一声,我出去了。”顾惜朝站起身道。
“去哪?”唐药反问道。
“金风细雨楼。”顾惜浅笑着扶住他的肩,“我去见戚少商,但,不要让四哥他们也知道,明白吗?”
唐药点点头,有些苦恼地皱眉,“你跟戚少商不会杀起来,为什么他们不明白?”
“嗯……积习难改。”顾惜朝悠然道,“所以,我们就不要太给他们添麻烦了。”
“我不能跟去吗?”唐药又问,事实上,他跟着来京城的目的只有一个,见一见戚少商!“我想看看他。”
“会有机会的,但不是今天。”顾惜朝笑着允诺,今天,只怕是宴无好宴。
金风细雨楼,白楼
这是顾惜朝第一次来,听说戚少商最喜欢的便是这白楼,所以当楼主的这些年对它的修缮维护也是最多。
那是怎么样的一座楼?
很……坦荡!在里面的人可以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有莫名的暗器飞出追魂夺命,也不用担心一失足落入了某个陷阱或秘道再难脱身。身为楼主,能够造就这样的一座楼,只有两种可能:
一, 他胸无城府,视世间人皆美好善良;二,他胸有成竹,一切危险苦恶都视之等闲。
戚少商是哪一种?
月影悠悠,琼华铺地,当年那个踏皎皎月色而来的少年,嘴角总是擒着一抹温和无伤的微笑。此时再回首尘世,却原来早已忘了旧时模样。只能感叹一句世事变幻,终不由人。
杨无邪不是不知道戚少商的心意,这个金风细雨楼里,没有一件事对他而言可以称之为——秘密!他远远看他们二人,只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感觉极之和谐,一样清冷漠然的眼神,一样骄傲孤高的姿态,一样点尘不沾的气度,一样倦看人间的神情。
却偏偏,咫尺天涯。
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也许,这就是所谓情到浓时情转薄。一个人若是太深情,对所爱的人看起来反到无情的道理。
顾惜朝太清醒,他宁愿选择清醒而痛苦地走完这一生,也不要糊里糊涂的幸福。他太清楚命运总是夺走自己想留住的东西,每一丝眼前欢乐的背后,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时时刻刻怕这点温情就如泡影般散了。所以不去留恋欢聚的时刻才能真正不为所伤。
戚少商太侠义,他有自己的原则与底限,这样的禁忌即便是最深爱的人亦不可轻易去触碰。偏偏顾惜朝曾在这条道上走得太远,戚少商原谅他容易,戚大当家如何去原谅?戚少商要如何去面对那些死去的人以及活着的人的眼光?一时的勇气容易,难的却是一世的承担。
两人既以“知音”相称,对彼此想法与立场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可这两人越是理解,留给对方的选择空间就越多,反而失去了坦诚相见的机会,更不能迅速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