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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去,会发生什么事情,除了方应看,可能谁也不知道。
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为方应看突然觉得现在动手杀死这两个人也许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他叹息了一声。
这些人都不要命!
叹息着,然后,退。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这样的去势、这样的关头扭转真气,拔形而退?
方应看居然能。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竟如幽灵般轻灵优雅地撤身缩了回去,虽然有些仓促匆忙,却不失半分潇洒。
退开的同时他扬剑荡开了顾惜朝的那一指。
——令他心旌震荡的这一指。
——那个算起来有很大原因是死在他手上的人,终于要留下来想杀他的这一指。
逆水寒剑尖刚够轻轻抵了抵他的侧腰。
方应看运忍辱神功,力腰如铁,所以戚少商那一剑,并没有能深入他的血肉。
“夺”的一声。
顾惜朝缓缓地落了下来,站定。
曲指回袖,他静静望向那骤分的两道人影,傲气煞然。
飞雪漫天中,他面无表情,孤魂般决然而立,眼眶微陷,眉骨冷峭,正是一个苍白峻烈的侧影。
不好说是满天的风雪衬托了人的飘然欲仙,还是人的洒脱赋予了那飞旋的白色以诗意。
白色的雪花,越卷越大,像是一个影子附在他的寂寂青衫上,和他一起,飞越、冲天。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元宝】【戚顾】层云万里…(三十六)'“息红泪的泪”'
36、息红泪的泪
满天红光白芒一闪再闪,突然间消失无影踪。
戚少商的脸色微微发白,一手按在腹上,落在了五丈之外。
他浑身上下无伤,无血,好像连一根头发都未少。
众人定睛望着,都变了颜色——难道方应看竟然输了?
这不可能。
绝不可能!
没道理,绝没道理……米苍穹虽然正为顾惜朝的那一记“惊神指”心惊失神,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方应看的战况,此刻,他先观察戚少商,心下错愕——难道败的是方应看?
他再往方应看那里看去:一样毫发无损。
只是方应看的眼睛里有种什么东西在闪——即惊又怒,既是不解又是怨毒,还影影绰绰变幻着某些不知名的光影。
他的血河神剑已归鞘,刚握剑的右手因为用力而有些指节发白,让他白玉般的手指看起来更加的秀气漂亮。
“小侯爷——”旁边一个手下惴惴开口,神情惶惑:“侯爷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戚少商站直了身子。
顾惜朝走上前和他并肩而立,唇角勾着冷笑,淡淡道:“承让了。”
方应看摆手摇头而笑:“岂敢岂敢。”
巷口一个黑衣人这时疾奔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应看的脸色变了一变。
但他转瞬间已收实了没稳定好的情绪,从容优雅的环视了众人一眼,施施然拂了拂衣:“我们走。”
白衣白袍的他,也就像一片白色的雪花,翩翩地飘进了那顶他来时坐的轿子。
方应看放下轿帘的时候,不着意地朝酒肆里看了一眼。
米苍穹也许已经走了,也许还没有。
今天他并没有出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跟自己一样,心里产生了很多很多的疑惑。
这顶轿子,又像是一束更大的雪花,被那队黑衣人簇拥着,迅速地被风卷进了巷角。
直到离开一里之外,方应看才小心地运了运气,开始调息。
谁都以为他没有受伤。
他心中的震愕和暴怒被他方才的温柔笑容所掩饰——
生死之战,他分了神——
为顾惜朝那诡谲的一指分了神。
所以没有来得及运起十成真力,所以没有完全挡住戚少商那一剑。
他实是着了他那一剑。
他为他剑气所伤。
——不是挡不住那份力道,而是,戚少商一剑刺中在他全身最柔软、运气最难集聚的地方,这一股巧劲,遇抗更厉,被弹反深!
出手伤他的是戚少商,施计算他的,是那个顾惜朝!
他说走就走,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到他其实受了轻伤的样子,当然,也绝不愿让他们看到!
方应看目中厉色狺狺,戾气尽现,他又回想起刚才那个青衣书生蔑然嘲弄的眼神,肩头微塌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倾的身影。
——他不是曾被熊牙伤过,又被人挑断过脚筋么?
——这个残废的,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和算计!
他竟然利用那般根本不堪一击的一指就伤了他!
残废的……方应看心头一跳,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终于勉力舒出一口气,阖起眼帘:
他毕竟无暇再恼怒下去,因为已经有一件更要紧、更迫切,比什么都要紧,比什么都迫切的事,正等着他思索。
和,决断。
戚少商侧首看了顾惜朝一眼。
他看那一眼的瞬间,是温暖的、安宁的。
没说什么,他淡淡一笑。
那一笑,很淡,也很暖。
让人心安。
顾惜朝却不看他的眼睛,他只牢牢盯住他紧按小腹的一只手,有些忧戚,又更有些怨愤地问了一声:“还死不了吧?”
“见到你,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戚少商咧开嘴一笑,好像已全然忘记了刚才的险境。
顾惜朝面色一凝,朝身后一努嘴:“你干脆再晚一些来,你的好兄弟旧相好便都可以去黄泉路上等你了!”
戚少商早已紧走几步到了息红泪他们身边,一边查看了一下息大娘的伤势,一边听孙鱼简要地说了说前情。
息红泪静静地看着戚少商。
多少年了,他的唇角仍是那么坚毅而温柔,他的眉峰仍是那么固执而挺拔,他的人,还是像一支标枪一般笔直傲决,衣不沾尘。
他沧桑了,成熟了,忧郁了,深沉了,但他不老——
他竟好像不会老!
那强烈的男子气息,英俊中带着孩子般纯真的脸庞,以及能把他周遭的所有人都暖得热烘烘的情怀和热血——
她强睁着大大的眸子,想好好地多看他一眼,再多一眼。
见到他关切痛惜的眼神,息红泪温柔地笑了起来,任由自己的手被握进这个男人的掌心。
“你会没事的。有我在这里。”他说。
一滴泪水滑落下来,落到戚少商的手背上。
戚少商突然想起她曾经对自己说过:“你流的血,只怕我要流半生的泪才能报了。”
他忽而觉得痛彻心肺。
他不知道息红泪此刻很想告诉他,这是她最后为他流的一滴泪水。
——她为他流的泪,已尽了。
然后,她便笑。
笑得那么深,那么美。
腮若红霞,眸若春水,含着这一抹笑意的息大娘,实在是太美太美太美了。
比水还柔,比花还娇。
比梦还易碎,比心疼还楚楚。
这个天上人间再难寻的绝色倾城的笑靥,看得戚少商不由痴了。
所有的人似都沉到这个醉人的笑容里,也齐齐痴了。
息红泪张着大大的眼睛,默默地回想着。
想大名府擂台上他为她流过的血,想春风里悬崖下他为她摘过的花;想那对不会下奶的小公羊,想那架去而复返的双飞翼,想寒潭边的相拥,想皇城外的亲吻……
真好呵,真好。
其实那些世间女子说得不全对,也许并非嫁人当嫁戚少商——
但——爱,人,当,爱,戚少商。
爱过他,不会悔。
不悔。
绝,不,悔。
“红泪——”戚少商哽着嗓子,轻唤了一声。
“嘘。”息红泪颤抖着竖起手指按上他的嘴角:“再替我,摘一朵蔷薇罢。”
她的手,缓缓指向天空。
她的眸色,比花更柔,比雪更清。
戚少商咬着嘴唇,默默地摊开了另一只手掌。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他的掌心,却没有融化,渐渐积聚,越积越多,最后积成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
他将这支他为她做的“冰蔷薇”,轻轻簪入她的鬓角。
息红泪笑得更美,美得动人心魄:“好看么?”
楚楚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砸在息红泪的绯巾上。
可是她的息城主似乎并没等着谁的回答,只是歪了歪头,带点宽慰又带点羞涩地说了一句:“小妖他……也会喜欢的罢……”
她似乎有点累,无限期待又无限怅惘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开始想起那些个美好的岁月……
王小石和铁手来到这里的时候,于是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几乎完全静止和凝固了的画面。
风这般大,雪这般紧,那绝世的红颜和泪水,大概都已经冰冻了吧。
自古美人同名将,不教人间见白头。
乱世中壮烈凋敝的绝世红颜,更胜过昔日江湖不老的美丽传说。
捐躯赴国难,其美,不朽。
那一张绯红的面巾,决意地飞离主人的脸庞,被风雪卷着,越飞越高。
带点不甘,更多的,是安慰。
红得那么艳,艳得那么美……
“你觉得,他变了没有?”铁手轻轻地问身边的王小石。
“变了。”王小石目色深幽,忽又淡淡一笑:“但也没变。”
王小石的笑,有点苦。
——他还是他。
戚少商还是戚少商。
但这一刻,他并不是纵横天下的英雄,不是群龙之首的领袖,只是一个怀抱着曾经深爱过的女子的冰冷身躯,一身哀伤寂寞的普通男子。
寂寞的雪,寂寞的剑,寂寞的人。
戚少商的寂寞里,也一定含着那个,方丈之外孤决伫立的青衫人影罢。
铁手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他们,还是为自己。
但只是一瞬间,痛苦伤怀的情感就已被他收进了心底:世叔正等着我们回去。
国难当头,岌岌可危。如今局势有变,方应看想必也正做安排了,如不尽早应对,社稷堪虞——
铁手这样想着,尽管心里有着多么的不忍,但还是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三日后,宋钦宗前往金营,递上降表,俯首称臣。
金人于斋宫内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面北而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
时风雪交加,宋室君臣受此凌辱,皆暗自垂泪,汴京内外哭声震天。
十二月二日,宋廷正式降敌,是为“靖康之耻”。
金人随之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少女一千五百人。
时开封孤城之中,搜刮已尽,然钦宗一意屈辱退让,下令大括财物。
数日内,京城金银马匹为之一空,府库不足处,抢夺以充;后宫妃嫔抵数而尽,少女不甘受辱,死者甚众;官员被杖责者比比皆是,百姓被逼自尽者数不胜数,开封城内一片狼藉萧条。
不日,金人扬言要纵兵入城劫掠,借此再逼宋主赴营商谈。钦宗终究不敢违背金人的旨意,不得不再赴金营,继而被金帅完颜宗翰扣留,百般羞辱,声言金银布帛数一日不齐,便一日不放还宋主。
自钦宗赴金营后,风雪不止,汴京百姓无以为食,将城中树叶、猫犬吃尽,唯有割饿殍为食,加之疫病流行,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
昔日之堂皇京城内,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元宝】【戚顾】层云万里…(三十七)'“顾惜朝的惜”'
37、顾惜朝的惜
冷。
出奇的冷。
寒风刺骨的冷,雨雪连绵的冷。
这样冷的深夜,这个失陷的皇城里,有多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人,又有多少痛如刀割,哀极至死的心?
乌沉沉、黑黝黝。
铸铁凝铅的天底下,隐着兵甲万千,刀戟寒光凛凛,如冷月斜穿暗室。
城外密密排匝的虎狼之兵,面目虽不可见,其心昭然尽显。
乱世,总是这般无奈。
偏偏无奈。
城破之日,长剑为号,鼓声做令,弓如霹雳弦惊,箭似飞蝗来往,漫天的杀声中刀剑如泣,血火成焰——
战乱,便是这般无情。
真真无情。
这真是一个无奈而无情的寒冷冬夜呵。
身在这样的冬夜,你可会想起炉火的温,醇酒的烈,慈母手心的热,情人怀抱的暖?
但那个站在金风细雨楼前的人,负手望天,只不经意想起了当时当日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