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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跄站稳后,赶紧察言观色。
玉虚子已坐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唇,“你吻我?”平静的声音,不辨喜怒。
这种情况最恐怖。
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藏楼感觉到身上有冷汗渗出,“啊?……嗯。……”
玉虚子似乎在思索,片刻,“上次我失血昏迷,也是你吻我?”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语气。
完了,新帐旧帐一起算……
藏楼咽了一口水,“啊?……嗯。……”
玉虚子又陷入了沉思,微蹙着眉头,良久,久到藏楼准备自裁。
“……感觉还不错。”笑笑,云淡风轻。
藏楼昏倒。
藏楼从跌倒处爬起来的时候,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嫩滑如婴儿般白皙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藏楼你……又哭了?”
“没。”藏楼笑笑,握住那只手,感受那比常人偏低的体温,“只是水而已。”
只是像眼泪般苦涩的水而已。
玉虚子仿佛忽然有点明白那个天地一般强大的男人为何总在自己面前落泪,却未来得及细想,已被拉入一个火热的怀抱。
“不许再睡这么久了。不然……我可不饶你。”
淡淡一笑,顺着自己的心,反拥住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睡这么久。如同我不知道师父会在哪一天出关,天池泉水会在哪一天枯竭,我会在哪一天踏进轮回道。……一个月只是我随口说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醒来。……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藏楼,有句话你该明白,——天意不可测,宿命最难违。”
火一般温暖的怀抱紧了紧,“我明白。不过玉儿,有件事你也要知道,你今生的命里有了我,以后每生每世都别想清静了。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只要你还没有魂飞魄散,我就一定能再找到你。所以,……你不用这么急着摆脱我。”
“我哪有……”
余音湮没在火一般炽热的吻中。
激烈的索求,生涩的回应,眩晕的感觉……
那是玉虚子生平第一次全心体会人世的吻。
无休无止的纠缠,像遥远的时空中一双缠绵悱恻的蝶,梦里飞来,梦醒离开。
那个吻,让玉虚子近六百年来平静如水的心,微微起了波澜。
注意到满墙精心装裱的画时,玉虚子仍是呆愣了瞬间。
然后对上那个人似已永恒的注视,淡淡一笑。
藏楼,或许,今后的某一天,我会请你告诉我,你画这些画的时候,究竟是怀着怎样一副心情……
要走,回名山天玄宫。
灭日教四大护法一致反对。
藏楼偷偷奸笑,又立刻收起,“你看,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没办法呀。”
玉虚子眉眼一横,瞧得藏楼冒冷汗,没有你的指使,他们会这么心齐?
朱雀出来解围,“玉虚道长,我们不让您走,其实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您看您现在的脸色苍白成什么样子?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不引起误会才怪!到时候天玄宫和灭日教斗起来,那还不天下大乱?所以啊,还是等您养得脸色红润了再走也不迟。”
玉虚子失笑道,“我的脸色几百年来就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红润过?难不成,你们要留我一辈子?”
藏楼心道是啊是啊没错没错,面上却只轻咳一声。
朱雀笑道,“那倒不是。这样吧,玉虚道长,您暂且在这里住上几天。您在我们的地盘上受伤,总该让我们有所补偿不是?如果几天以后,您的脸色确实还是这个样子,再走,我们也放心呀!”
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玉虚子想了想,笑道,“好吧。”
藏楼心花怒放。
这一住,又是三个月。
忘记了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只记得那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玉虚子从长白温泉沐浴归来,踱步到石室,一幅接一幅,静静的欣赏那个人的画。
一双白皙而有力的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玉儿……”
唉,这个称呼,说了几遍他都装聋作哑,只好由他去。玉虚子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什么事?”
“玉儿,修道者……可以有情欲么?”
啧啧,问得这么直接,玉虚子也直接的回答,“修命之五十年,最忌情欲。之后修性期间,倒是百无禁忌。不过人间情爱伤心伤神,还是能省则省。”
“百无禁忌?真的吗?太好了。那我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
似乎把最后一句自动忽略了……这人倒是会拣自己喜欢的听。
无奈的一笑,玉虚子转过身,任自己沉溺在那火一般炽热的双瞳之中,“可不可以什么?……这样么……”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那个瞬间,藏楼以为自己死了。
只感觉头脑里一阵轰鸣,然后就一片空白。
死了都可以。
死了都值得。
因为玉儿他……玉儿他吻了我!
极致的幸福,原来只在苦苦追求的人一个主动的轻吻中。
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藏楼忽然大力的拥住他,埋头在他的颈侧。
良久,肩膀突然抽动了一下。
玉虚子安抚的轻拍他的后背,“如果认定是快乐的,就去追求吧。我师父已经后悔了……我不想,我们将来也后悔……”
没有回答的声音,只感觉到,那埋在自己颈侧的头,坚实有力的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
垂地一丈的绯色纱缦,遮住龙床上的春光旖旎。
细细的吻,从肩颈一路而下,玉虚子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情欲,就是如此吗?确实挺舒服,也挺……快乐的……
那里被温热的口腔含住的瞬间,玉虚子有种被雷击的感觉。
然后是难耐的燥热,逐渐升温。
直到爆发的一瞬,玉虚子感到头脑里一片空白。
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个人坏坏的笑,血瀑布一般的长发与自己的纠缠,再也分隔不清。
“玉儿,感觉怎么样?”
“嗯……刚才我以为自己死了。”
“小傻瓜,那叫欲仙欲死!”
“你才是傻瓜,我已经成仙了,怎么能叫‘欲仙欲死’?”
“……”
伴着幽幽的檀香,藏楼吻遍他的每一寸肌肤,带着些许虔诚的膜拜。
玉虚子的肌肤嫩滑白皙,清凉无汗,随着那若轻若重的吻、若即若离的抚摸,终于泛起淡淡微红。
美得像一块氤氲着薄雾的玉。
藏楼忍不住吻上他微抿的唇,一手绕向他修长的颈,一手探向他的后身。
那一刻,玉虚子微微皱了眉,轻轻的张开眼睛。
“痛了?”看到他蹙起的眉,藏楼的心揪了一下。
“没。……继续吧。”玉虚子安慰他似的一笑,又合上了双睫。
“玉儿,是不是……想到那天的事了?”藏楼感到心脏绞在了一处。
良久,玉虚子叹了一口气,“尽量不要……弄得像那天就好……”
“傻瓜……”藏楼轻啄他的唇,一下又一下,“不是那样的……”
即使那样,你也愿意么?玉儿,为了我,连自己也可以伤害么?
感到有种叫感动的暖流愈合着心脏,藏楼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相信我。”
玉虚子嘴角微牵,合着双眸,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下一刻,身体被轻轻翻转过去。
温柔的手沿着修长的曲线滑动,指尖来回按摩着|穴口的四周。
玉虚子感觉像徜徉在名山的云海里。
却在下个瞬间,身后的人猛地进入了他身体的最深处!
倏地蹙起斜飞的剑眉,一声闷哼,从咽喉深处泄露出来。
一双手从背后紧紧环住他略显单薄的肩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上、肩上、散乱的发丝上,另一个身体与他紧密的触合。
他完完全全被禁锢住了。
被一个重视的人,或者,也是爱的人,将身与心,牢牢的禁锢住了。
细密的吻淡化了蹙起的眉峰,身后的人开始了动作。
呼吸渐渐重了起来,他的和他的。
节奏渐快,一次次的填满、抽空,如置身天与地的两端。
直到最后一刻,一室檀香绽放,浓重了绯色的纱缦……
那夜,月色正好。
那夜,人间情爱,正式走进玉虚子的人生舞台。
那夜之后,白日,二人常在紫霞峰比试较量。
入夜,便在龙华帐里度春宵。
玉虚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一日恒夜殿内厅里闲聊,朱雀不怕死的问道,“玉虚道长,你就没有想过……在上面?”
厅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两道杀人的目光,几道同情的目光,同时唰的打在朱雀身上。
朱雀有恃无恐,我就不信教主你能过河拆桥!
玉虚子不假思索,干脆的回答,“没有。”
“没有?……为什么?”天,我那卑微的希望啊……
“在上面好累。”想想每次都只有藏楼一个人出汗,就可见一斑了。
火瞳赤发的恒夜圣君忍笑到内伤,“玉儿,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众人静默……
快乐的日子如流水般淌过。
直到三个月后的那一天,紫霞之巅,玉虚子的太阴冰剑,粉碎在藏楼的火焰之剑下。
那个瞬间,玉虚子失神了,听不见藏楼后悔万分的道歉——“玉儿!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玉儿!你看看我!对不起!……”
“我想……我应该回天玄宫,静下心好好想一想……”迷惑,写满了玉虚子幽深的双眸。
“玉儿……”藏楼仿佛被当头一击,却痛在心上,夺魂摄魄的血色之瞳中,再不复往常的自信满满。
有什么捧在掌心的东西,却在轻轻一握的瞬间,随风而逝了。
“不是你的错。”玉虚子淡淡一笑,却化不开眼角眉梢一抹轻愁,“我只是……需要想一想。……给我一点时间。”
给我一点时间取舍。
既然不可兼得,只有选择。让我想想,究竟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什么才是我无法放弃的。
道终究是道,魔终究是魔。
魔可以爱恨嗔痴依然成魔,道失了一颗止水之心还能得道么?
道与情,孰轻孰重,孰取孰舍?
那一天,玉虚子离开了长白山。
那一天,藏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海中……
名山之巅天玄宫,琼楼最上层,紫衣道人凭栏而望,只见东风无力百花残。
紫檀木书桌上,一幅狂草墨迹未干——
云流东去无休,枉凝眸,
却问折笔空弦何所求?
吴钩弃,美人避,道从头,
自是奈何相逢玉藏楼……
《玉楼传奇》卷二《奈何相逢玉藏楼》
《玉楼传奇》卷三《玉楼传奇之轮回道》
第一章 云归
名山脚下,桃花村。
夜已阑珊,鸡犬不闻,本该是村民们各自待在自家的方寸小屋里,守着半点暖炕做美梦的时候,却因一个黑袍青年的来访,成就了全村人的噩梦。
第一缕阳光洒向这个千年来被名山仙气庇佑的小山村,映照出的却是家禽、家畜残缺不全的尸体和从家家户户墙角、门缝下渗流出来的血迹。
最后一个村民——一个总角少年——在这缕阳光中、在黑袍青年嗜血的冷笑中,断了气。
四肢与躯干分了家,五脏六腑被掏空,颈处尚连一线的头颅上,只余一张面皮包骨,异常凸出的眼珠里布满血丝、和极度的恐惧。
死无全尸。
黑袍青年略微品到了复仇的快感,琥珀色的瞳仁收缩成一点,精芒一闪,将旭日的光彩都比了下去。
舔了舔手上的鲜血,黑袍青年眼角眉梢都盈满了笑意,望向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名山之巅,目光中的阴冷和笑意都沉淀了几分,仿佛已看到,在绝望的深渊中,在自己的俯视下,那个玉面紫衣的“故人”,徒劳无功的挣扎、沉溺、灭亡。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