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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风情万种,扫我一眼,我冷淡把杯子放下,双手抱于胸前,是无聊也无兴趣。
她眼波一荡,忽然朝向金色拱门,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礼服,在拱门底下,他站立的随性好象这跟他家没有区别。
我自觉后退一大步,隐于窗帘阴影里。
先是没人出声。
随即小声汇聚,是惟恐天下人不知的刺探。
“是他快看!”
“他真来了听说他跟她……”
那个孔雀一样的女人优雅走过去,挽上他的胳膊,这个动作,显然刺激了众人的眼球。
竟是怎样的人,就单单出现一把,就引得众人失了颜色,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谁又有这种气魄和威信;让所以不甘寂寞的贵族男女都纷纷成为点缀,无非就需要这么一个人简单地这么站立而已。
依旧是霸主一样的气焰,依旧是众人簇拥,依旧是邪恶又不祥的化身,屏弃了记忆里点滴的温和和示好,再乍见时他无疑仍是个最适合在黑暗世界纵横的人物;随他深沉眼光直直扫开去,所有接触到的,自觉低头。
也无例外,我低头下去。
但他无疑看见了什么,他甚至没有看旁边的女人一眼,而朝这边走来,远离的距离,就算想伪装诚惶诚恐估计也是不及,我承认这男人有最野蛮的低级动物一样的天生敏锐度,能在任何时刻盯住任何可供他消遣的猎物。
暗暗的沸腾了,周围。
这死神的极度魅力是正常世界难以抵抗。
我顺着他看的角度看过去。
我的妹妹!
她昂头,全不像旁人,此刻,她昂着她那美丽又脆弱的小脑袋,眼里、脸上都在烧灼着光芒,她已经如她母亲那般美丽、自信而健康了,我当然看得出来,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又要俘获一颗还未心智成熟的芳心,她甚至才十九岁。
我永远会觉得她是那一晚上最出众夺目的 女子,十九岁的青春里,拥有冷艳的五官,动人心魄的眼神,这无疑是兼具了翠姨和我父亲的优势,而气质又是那么纯净和无暇,我只觉得那么多无懈可击组合在一起足以迷倒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但他永远配不上我那被保护得好好的小妹妹。
麻烦的事情。我不得不出场。
就我跨出第一步的时候,亲兄妹之间果然有所谓的心电感应,萃转头看我,眼里竟是戒备,她知道我马上要做的事——就是立刻带她走!
当我大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她眼睛里亮过的不止是戒备已经是分明的愤怒,不用掩饰。
现在,他走过来。
我一定能带小妹走。
——“哥,他是我的。”言之凿凿。
我不及反应。
——“你想走?”低沉煽动。
猛然袭到的声音,猛然撞入的身形,想极力忽略这突兀的存在,但这巨大的阴影确实能压迫弱小,压迫到我都不自觉捂了下心脏,好象这里被扎了根刺,无论笑骂都赶不跑驱不走。
谁想走!
——我抬头看看,他扫过我,该说他拿捏的时间刚好,还是他早已习惯轻辱对手,这时间刚好足以令他用傲慢和无意扫过我,显然是我高估了他的记忆,拿我做对手他也太没格调,只要我低头,只要我降低姿态,噩梦应该只是噩梦。
“萃儿,你更漂亮了。”稀有的柔和,稀罕的熟识。
他低头,正是对娇小的妹妹说话。
萃巧妙一笑,摆脱我的掌控,有理又谦和,是我心目中标准的大家闺秀:“谢谢雷大哥。”
我愕然,几近瞠目。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他闲散地站立,显得随时要走,又要留不留,却留下了妹妹所有的专注,和在场所有不怀好意人的密切关注。
我呆看这个人把眼光静静投放在只妹妹一个人身上,伪装毫无企图,伪装他对我的妹妹不感兴趣!
“好多年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时,你常来我们家做客,你一定已经不记得了。”
“好多年……”柔和没有变调:“我记得。”
他眼光变得更深,好象能吸走一切美好。妹妹恍然,面颊微红,与他对视。
他满意了吧!用不着他费多少力气就能煽动走小姑娘的心!
我又把手搭在妹妹胳膊上,我还没动,萃就更快地退我身后,推推我的背,“还记得我哥吗?你们当时也见过的。”
她已经完全把过去的他和现在的我们混为一谈,他跟我们完全不同,根本不该接触。
我被推上幕前。哑口无言,迫于无奈,尴尬对他,本不适用,说担心他的报复,倒是真担心了,吐了唾沫罪不置死。沉着自若的对手身后,齐集比我更广阔显赫的家族和势力,把摧毁当作习以为常,我不明白,他怎有时间专心站在这儿,与少女闲话家常?匪夷所思!
他继续忽视我,就对着我的方向微微撇了撇头,算是招呼过了,眼神继续停留在我脸红得更加娇艳不可方物的好妹妹身上,漫不经心展现他出类拔萃的优雅与迷人。
“萃,走吧。”专断发挥了作用,我的小妹今天得听她看护人的话。
“雷大哥,我们先走了,你——”萃犹豫着。
他的眼里有笑意,我肯定那是料定果然如此的嘲弄和无所谓,他以为他是谁啊?我怒了:“欧阳萃,你未婚夫还在医院等你去看他。我们不要让秦展等太久。”
——“萃儿,明天我去看你。”
他接上萃的话。
我终于得正面看向他,冰凉凉看,“您贵人事忙,就不要在我们家浪费时间了。”
他又装作根本没听见我的话!彻底忽略我这个保护人,他甚至做势要向妹妹倾身,给她一个离别的告别之吻——
我逮到他抬到一半的手,紧紧握住:“我们家不流行这个。”
水晶灯下,他的蓝眼更像晴空,一个这么黑暗的人有着这么晴朗的眼神,细微的光泽都是浓烈的诱惑,他定定看我,高大而压迫,我微惊,乍然松手。
他这次反应快了,直接拉住我的拳头,五根手指包着,热度惊人,力量惊人,我要扯回来,他不松手。
我首次痛恨自己的疾病带来的软弱。保命就万幸,哪还有资格跟人争斗?我这边憋足气,扯拽,他这个大人物在那边也不嫌丢脸,跟我在众目睽睽里,一来二回小孩比划。
其他人尽看我面色不善,他老神在在,反倒不急上来劝,存心是看温室花朵欧阳公子的笑话。
妹妹要伸手劝。
他似是转头看了眼妹妹,妹妹竟不再说话。
我看实在不是办法了,但向他告饶也想都别想,索性不去费力气,任他拉着,看他还好意思!
“雷大哥——”
“萃,我跟你哥有话说。”
他拉我,决断就走,在一片默默哗然里。
我不想走,但留下也是给别人看笑话,还不如走。被打个鼻青脸肿也好偷偷摸摸溜回家。
都瞪我们两个大男人手拉手,我尤似出去找揍。那个程夫人拿着个水晶杯子,面色难看,扇子不停扇啊扇,显然她最不乐见的事情发生了——专属她的晚会就这样被破坏,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大打出手的两个大家族长子!想想看,我们两个为明天的八卦提供多少版本!
夜晚沉静,安详,他拉我,我也不反抗,我跟他没有误会,就是我讨厌他,他讨厌我。
当他停步,我反而没回神,四周看看,全是僻静,灌木丛林确实适合掩人耳目。
我默默运气,默默感谢起兰师傅还算教过我保命两招。
他既然停了步,反不支声。
我动动手,动动嘴:“你烦不烦!快松手。”打架就打架,少来猫玩耗子,逗我好玩。
我心里当然害怕,挨打又不是好玩的,光看着黑漆漆的地方,和这黑沉沉的男人,都有拔腿就跑的冲动,但嘴硬是必须的,不然也太丢我们欧阳家的脸,壮壮声势也方便看机会就落跑。
他这边,裹着我的拳,不急不忙,我看不他什么意思,正懵懂,他突然出手,我措不及防——
揪住我领,把我轻巧提他面前,我的花拳绣腿全似无能为力,正对着,他的眼,他的鼻,和他的嘴。
我睁着眼,莫名其妙。只脖子梗着不好受。
“你忘了我?”他的声音有微妙地失衡,周遭黯色里,独他的眼神非常清晰,邪恶深沉,富有煽动性的男人,对我用起清晰得好象对待情人的姿态,“这么多年,我却记得。”
他吻了我。
非常不清晰。
太滑稽,太瞎掰!
浑身发冷,好象被一块大冰块迎头痛击。简直要哆嗦。
是吐还是要躲。被男人吻想都没敢想过,父亲知道会把我揍扁。
怎么也都该我强吻别人去!
他却自我陶醉,自我享受,闭上他的眼,如同方才忽视我到底,这会又想玩死我这心脏薄弱人到底,我不陶醉,完全没享受,我被他箝制,像蟒蛇一样缠得死紧,我火大地瞪眼、跳脚我只想要踹死这个男女通吃的变态。
他却睁开眼,眼神隐晦,蓝如沉海,慢慢看我——就好象剥我的皮,抽我的筋,我被他这样看着感到强烈的害怕,不由自主就是想逃。
我的眼睛被蒙住了,从天而降的手掌一点点遮盖我的天地,我看不清,什么都再无法看清。我是一头被蟒蛇缠住的小猫小狗。
他定是张开他的嘴了,两片翕合,像含着我的嘴一样,吼巴巴地贴过来吸吮,湿漉漉的潮热裹住我,没有技巧、丧失成熟,他简直退化成了一个小婴儿,只知道贴住不放,抓到了就不松手。
我站立,被陌生人亲得七晕八素。
被这个叫雷煌的陌生人,我记得他是因为讨厌着他,他是一个看上去很危险可怕的对手不是吗?他看上去已经没有一点过去的影子,他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个埋头哭泣的小男孩……
我哆嗦了一下,他感觉到了,手掌更扎实地堵住我的眼睛,像根铁锹一样的舌头挤啊挤,挤进我抿紧的嘴里,突然开始用起凶猛的力道和邪恶的诱惑,技巧纯熟,无处可逃。
果然,那个午后的树下,那个像梦一样遥远的过去不具任何意义。
我是记得的,高翘的树枝,密匝的树影,炎热的大夏天,我把脖子上的金色十字架拽下来,我五岁的生日礼物,抛给树下那冷漠的微微哭泣的男孩,灿烂的耀眼的金色像温柔的海豚高高跃出水面,是真实的,白炽下强烈的刺眼与闪光,连他倔强的小模样我都可以记得,如同雕刻。
十字架掉在他脚边。
他不要:“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他反而用脚结实地踩踏上去。
我轻巧站在枝杈上,我印在蓝天与白云上,我是无忧无虑的小念念,我高高地远远地看着他。
我在墙内,他在墙外。他在哭,我在笑。我在树上,他缩在黯淡的墙角。
突然,是这么可怜。
“上来啊,和我一起。”我努力招手,呵呵对他笑,怕他听不见,“我们会离天空最近。”
我把我的手给他。
他眼睛里已经没有泪了,非常蔚蓝。
好黑——什么都再看不见。只有这个吻,让我明白我最讨厌他的地方就是他的目光能把人所有千方百计设法隐瞒的心思统统发觉,就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极度丢脸。
让我觉得丢脸的吻。
不要。
月光下,他的面目逐渐清晰浮现,是霸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