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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小春,想望进小春心里,看看小春心底的那个自己,是不是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是不是还那么地……被重视着……
云倾心里想着,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算是这对没有用处的眼睛……
小春的双指在接触到那对清澈双眸时骤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云倾那让自己着迷的漂亮眼眸,明明就能挖了它们的,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而这云倾也傻了,怎么就不闪不躲呢?他这回是真的不想原谅他了啊,他可知道自己一念之间闪过多少想法,更真的有过要夺下他双目的念头?
傻子啊……
自己已经够傻了……
这云倾竟然比他还要痴傻……
缓缓地,小春悲怆地收回了手。他不发一语地转过身去,走到柳树旁拾起龙吟创系回腰上,抬起头来,在河岸边寻找着珍珠的身影。
“小春……”云倾的声音窒着。
“珍珠、珍珠你跑哪儿去了?”小春对云倾的呼唤听而不闻,他揉了揉眼,把差点跑出眼眶的热泪揉了回去,自顾自地寻找着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的珍珠。
“小春你同我说说话……别对我视而不见……”云倾整个人慌了。小春为什么又不理他了?
小春脚尖踢了踢河岸草皮,吸了吸鼻涕,没听见云倾的话般,摸了摸腰间的龙吟剑,往湮波楼的方向走去。“也许是回湮波楼了。”他轻声说道。
“小……”
云倾正想再度开口喊小春,却听见长堤上马蹄声哒哒,大批皇城守军倾巢而出,往他们所在之地直奔前来。
驾马于前方极力奔驰的是身穿红蟒袍的敬王东方齐雨,云倾一见便知不对,又看齐雨拈弓拉箭直直对住小春,连想都来不及想,便飞身朝小春扑去。
急射而出的翎毛箭生生没入了云倾左肩,小春突然被扑倒在地滚了几圈,慌张拉起云倾时才发觉云倾衣上沾满了血。
云倾立即折断多余箭身,跟着紧紧抓住小春的手,奋力将小春往身后推,只求护住小春。
“怎么回事?”小春问。
“他领的是宫里的人,老家伙出了事!”云倾断定。
齐雨在长堤上停了马,挥弓朝小春与云倾怒吼着:“你个该死的赵小春,居然敢诓骗我!父皇吃了你的解药以后竟然疼痛哀号、吐血不已!赵小春、东方云倾,你们二人狼子野心意图弑君,又以假药陷为人子的我于不忠不孝,幸好父皇明察,知道我是误中你二人奸计,让我戴罪立功前来捉拿你们!你二人快快束手就擒,否则若是被我擒到,铁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小四子,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嘴巴不会干吗?”小春今日脾气也不是太好,当下不给面子地朝齐雨吼了回去。
“你——”齐雨堂堂一个敬王在众多兵将面前被人叫作小四子,哪丢得起这个脸,一时间恼羞成怒,连惯有的假笑也忘了戴到脸上。
“我赵小春说过要救的人,从来就没有反悔过。谁知道你那药呈上去时被谁动过手脚,或者是你真想当皇帝想疯了,自己亲手把那解药换了也不一定。”小春哼哼讪笑了两声。
“来人,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齐雨下令。“死活不论!”
云倾见况,暗忖他与小春两人才斗了个两败俱伤,齐雨偏偏这么好运气挑这时候前来渔翁得利,心知此时正面冲突绝对会连累小春,他遂出手点了小春的|穴道,不让小春有任何轻举妄动的机会。
小春一双眼睁得老大,直直看着云倾。
云倾抱起小春,举剑在重重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小春直奔回端王府。
“立刻传令下去关门死守,谁都不许放进来!”云倾入府后大喊。“速速召回京城外所有兵马,暂时放过乌衣教,命他们立刻回府不许延误!”
顿时只见守卫端王府的白衣侍卫听令,厚重的铜制大门缓缓往外推起,深沉的撞击声传来。两道门一合上,绿瓦白墙高不可攀的端王府瞬间宛如化成一座有着铜墙铁壁的坚固堡垒。无人攻得进去,也没人走得出来。
☆☆☆
云倾将小春轻轻放到床上,小春本来想开口说他忘了将珍珠一起带回来,后来想想珍珠在外头说不定还比回端王府安全些,便也懒得提了。
“能解开我的|穴了吗?”小春看着云倾。
云倾肩上还插着一截箭,从他这里看过去也不知道没得深不深,他想提醒云倾立刻把箭拔了擦上他给他的独门金创药才是,但想想他们现在可是杀父仇人外加杀母仇人之子与仇家的关系,那些话说出来,对方不知会不会嫌他过于聒噪。
“不能解开你的|穴,一解开你的|穴,你又不知会跑到哪里去了!”云倾说。
方才小春要走的时候,云倾着实慌了起来。他从来就没那么害怕过,习惯了有个人的日子,倘若再失去,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那他将会比以前独自活着要痛苦上百倍。
得到了,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还让人无法忍受。
因为知道小春的好,若小春离开他,那种孤寂滋味他单是想,就已经是完全无法承受。
“外头都是人,我能跑到哪里去!”小春哼哼笑了两声。
云倾顿了顿说:“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等端王府其他兵马加快脚步赶回京师,敬王那些人绝对伤不了你。只要撑过今夜。”
“你……调了多少兵马出去?”小春问。
“九成。”
“几成?”小春大叫起来。“那现在守端王府的不就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外头可是几万皇城禁军呐,你哪里挡得住!”
“小春,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吗?”云倾问着。
小春意识到自己不适宜的举动,突然闭起了嘴,视线从云倾脸上别开,又不吭声了。
小春方才大大生了一场气,气过了,也就消了,但亲人亡故的仇恨却不是这么容易被忘怀的。他不是个爱把仇啊恨的挂在嘴边的人,向来也不喜欢争些什么,但他性子虽淡,却不代表会任由别人得寸进尺来伤他甚或他身边的人。
小春也觉得是不是自己之前待云倾太好了,好到云倾以为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杀了他的爹也不要紧。
一想起爹的事情,小春又伤心了起来。
总归一句,都是他这个不孝子牵连亲爹,要是他不回来就没事了。如果不回来,爹说不定乐得每天在大街上绑人,也不会有人伤他一根毛发。
云倾在床沿坐了下来,拿着伤药轻轻替小春身上的伤口上药。等药上完了又抚着小春的脸庞,看着、望着,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
大军在外,刀戟声器,被围困的两个人之间,沉默却无声地蔓延着。
小春在想,倘若今日云倾的援兵赶不回来,那么等禁军破门而入,他与云倾是否就命丧于此,什么恩恩怨怨的也恨不了、报不了,一切便结束在此时此夜。
想及此,小春又笑了出来。
从前听五师兄六师兄游历归来,谈论那些江湖仇杀恩怨纠葛时总想,哪有那么多人好恨,哪有那么多仇好报,然而今日轮到自己了才知晓,原来真是有的,真有血海深仇、情债冤孽这回事。
“你笑什么?”云倾轻声问道。
“你想不想听我说件事?”小春问。
“你说,我都听。”云倾回答。
“你了解当年兰家、单月儿和我爹娘究竟是什么纠葛吗?”
“回回即将南侵,兰壑建言出兵,宁王领兵灭了回回。那女人怀恨在心,便挟怨报复。兰壑入狱,赵凝春劫狱被擒,拖累稚子连诛,但似乎有人偷龙转凤,换了你一命。”云倾把自己所了解的说了出来。
“这就是全部了?”
“是。”
“你可知道师兄为什么那么恨你?不……其实他也挺恨皇帝的……”
“谁理会他想什么。”云倾哼了声。
“你这人就是这样,不想理会的,就算人家逼到你面前来,也不去问对方到底恨你恨些什么。”小春苦笑两声,缓缓道:“连我这后来才想通的人,知道的都比你还透彻。我把从师父那里听来的、你那里听来的、我爹那里听来的,全都和在一起,慢慢讲给你听。你总得知道大师兄为什么恨你……”我又为什么得离开你……
小春开口说:“一开始是皇帝的错,听闻回回公主倾国倾城、容貌举世无双,便强要了她,而且不慎还让她生下了你。后来虽说有把你们母子接回京城安了身份,但回回一直有野心南侵,月妃也连连与回回联系。
“后来兰壑建言出兵,我爹便领命率兵出征灭了回回。但皇帝一直骗月妃她的国家安好,等到月妃接到消息得知回回覆亡时已经太晚,她成了回回亡国的罪人。
“谁都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女子城府竟然如此之深,为了复仇,她先是让喜好美色的皇帝看见兰家那名此女子还美丽万分的幺子兰罄,引得好色的皇帝入了圈套,又在兰壑出嫁女儿的晚宴上派人刺杀到场的皇帝,并将矛头指向兰壑,诬陷兰壑密谋行刺。后来兰壑一家入狱,幺子兰罄却被接入宫内。皇帝看上他的美貌,不顾他为男子之身,竟纳他为男宠,夜夜命他陪伴身侧。
“而我娘,因为兰壑在她绝望无依时给她一顿简单的饭菜、送她一件袄衣御寒,叫丧志失意的她断了求死的念头,从此将兰壑视为恩人。她在晓得兰壑受困囹圄后,走破两双鞋,拜遍朝里的大小官员,见无人能够救得了兰壑,最后决意冒险入天牢劫狱,却落得失手被擒、而我也被人从湮波楼里揪了出来一起锒铛入狱的下场。
“至于我爹当初则因被远派边疆鞭长莫及,赶回来时已无力回天,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便离了宁王府,舍弃王爷的身份,守着我娘的湮波楼再不过问朝廷之事。”
小春吁了口气,停顿半晌,续道:
“事情听起来简单,但仔细想想,却全然不是那么单纯。我师父说过,百年前药人便是因朝中多名兰家重臣合力上谏,才叫皇宫革除食药人的陋习。倘若兰家当时便有如此能耐动摇皇帝决策,那百年下来兰家所植于朝中的势力,便是蔚然可观。
“试想,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两个儿子分别为吏部与刑部尚书,再加上文渊阁、翰林院内门生遍布,这么势力庞大的一家,足以和皇权相抗衡,又怎么能留得住。
“所以皇帝本知道兰家无辜,但不可能容忍如此威胁在他身侧,刚好月妃又在此时完美无缺地用计嫁祸兰家,皇帝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假装什么都不晓得,任月妃干政勾结朝臣,最终铲除兰家盘根错节于朝廷的人脉。而后人都死光了,皇帝还是双手干干净净的天子,一切罪名让月妃这红颜祸水扛了,不知情的天子仍然英明神武。
“至于我娘,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恩公罢了。但却碍于当朝的十四王爷——皇帝的弟弟宁王正疯狂地爱慕她这个出身风尘的烟花女子。于是皇帝双目一闭,眼不见为净,既然她身陷天牢那也就不用救了,连小的一起斩了也好,省得坏了皇家声誉,污了皇族血脉。”
小春本是空洞看着床顶的双眸忽然转了过来,凝视着云倾。
云倾被小春看得心里忐忑,不知小春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
“其实……大师兄当初对你那么执著的时候,我早就该料到这些了。大师兄绝对不会在意一个与他不相干之人,所以你的身份必是与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