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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石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叹得极短,几乎让人听不见,然而离他最近的温柔听见了,连那个长空帮的带头的也听见了。这一声短促的叹息让两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你们非烧他不可?”王小石问。
那人弄不懂王小石的意思,只犹犹豫豫地说:“这……那……白愁飞不也是金风细雨楼的叛徒吗?王楼主不也和他是深仇大恨吗?”
回答他的不再是王小石,而是一柄刀,弯如新月的刀,王小石的刀。
相思刀带着一抹绯红插入背后的竹子中,发出“嗤”地一声轻响,那人的脖子上有弯弯一条血痕,不过,很快就被他淋漓的汗水所掩盖了。
“所有人立刻救火,火灭了马上离开!从此以后不准踏入竹林半步,否则,我王小石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
威严的声音尚飘荡在空中,那带头人刚从死亡的边缘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只见王小石飞扬的白色衣袂已经与熊熊的火光混为一体。
他感到脖子上一阵凉意,深知那伤痕只要再深一点,仅一点,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他立刻召集同伴,用尽一切方法竭力救火!
温柔站在一旁,看见王小石纵身跳入火海,更是心急如焚。她倒不是担心王小石的安危,以王小石的武功,要从火中脱身是极其容易的。她担心的是王小石究竟是否还能保持冷静,刚才那句话,是以前那个总是笑嘻嘻的王小石说不出来的。一个总是能够冷静的人一旦丧失了冷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她已不敢想。至少,相思刀已经出了鞘。
幸运的是,温柔的担忧并没有维持多久,大火很快被扑灭了,长空帮的人一瞬间便消失个干净。她急忙向火场中跑去,就在那里,一身已被熏得焦黑的王小石正跪在地上,双手撑在棺材盖上,竟似一动也不能再动。
“小石头……大白菜他……”温柔小心翼翼地也在王小石身边蹲下,她心里的畏惧胆怯却在王小石回过头来的淡然一笑中,消失一空。
“没事。二哥他……没事了……”王小石说着,按在棺材上的手指却微微地颤抖着。
这是他的棺材。
他就躺在里面。
他已经死了。
温柔已经扑在棺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锤打着木板一边念死阿飞,鬼见愁,大混蛋……王小石的脑海里却只回荡着三个句子。
这是他的棺材。
他就躺在里面。
他已经死了。
王小石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找来一把火,将棺材烧个干净,就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口棺材,今晚,他依旧在做着从前那个梦,明早起来,他便拉着温柔去钓鱼,去闹事,去游历江湖。
然而他终究只是想想。随即,他深吸一大口气,将棺材扛了起来。一手拖着温柔,快步离开。
只走了几步,王小石突然又停了下来,温柔来不及刹车,差点摔在地上。正想破口大骂了,却看见王小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立刻紧张起来。
王小石一步一步地向窸窣作响的竹林逼进,猛地伸手向外一拉,从竹林里便跌出了一个衣裳破烂的人来!
那人脚步踉跄,一看便知是不懂武功的,王小石这才知道自己过于警惕,弄错了人,急忙拉他起来。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没、没事,咳咳,多谢,多谢大侠关心。”那人咳了几声,唯唯诺诺地回道。王小石深知是自己吓坏了人,连声致歉。
“大侠不必道歉,还是大侠救了我这身家性命。”那人头发散乱,神情委靡,背部微驼更显得他形容渺小。王小石如今虽是衣服凌乱甚至已经烧焦,但他自有一股出淤泥而不然的洁净气质,再加上身边天仙般的温柔,简直是天差地别的比较。
不过王小石却从不会在意这些比较,再低微的人他也会视他们为朋友,正是这种天然的人格魅力,能让周围的人都为他聚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当初的象鼻塔如此,如今的风雨楼也是如此。
“大叔你是这附近的人吗?”王小石问。
“不不,我只是看守义庄的。”那人低着头,声音沙哑而粗糙,像细砂在喉咙里碾磨似的。“刚才我一回来,便看见义庄烧起来了,那群歹徒就站在门口,我又不敢上前,却念着这义庄毕竟是我的家,又不敢走开,就藏在这竹林后面,直到大侠将恶人赶走了。”
“那群家伙应该不会再来了,大叔你不用担心。”王小石笑道,身边的温柔却在扯他的袖子了,“小石头,快走了!”她可不像王小石,这么肮脏的人,她呆一刻都觉得讨厌!
王小石也念着背上的棺材,匆匆说了几句,便与那义庄看守人告别。
二人正施展轻功离开时,王小石突然又听到那人在剧烈的咳嗽,刚才他只是以为他吸了些浓烟,这样看来,这人应该是有什么恶疾。
咳得很烈,也很猛,让人觉得下一刻那人就该把心肝肺一起咳出来了。王小石突然觉得,这咳嗽声似乎在哪里听过,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在哪里……
又是谁呢……
“当!”
棺材被放在地上,重重的一声响。
温柔站在一旁,红唇咬着自己的袖子,牙齿都在磕碰着。
王小石慢慢地将棺材上的灰尘抹去,再缓缓地移开了盖子……
伴随着陈旧的尘土飞扬,一张极其俊美的脸孔便出现在他们面前。眉若远山青黛,鼻梁高挺,淡薄的唇微微泛白,却稍逊他洁白的肤色几分,只有眼是紧紧的闭着,幽黑的睫毛安静地抚上眼帘,长发轻曼。
温柔几乎惊叫起来,王小石也怔住了!明明离白愁飞被诛已经三年有余,为何他的尸身能保持不变,就像刚死去一般?!
“小石头,你看!”温柔俯下身子,摸了摸白愁飞的颈项,“他咽喉的温度比身体其他部分都要冷得多,我听师父说,天山有一块‘寒冰玉’,置于咽喉处可保尸身千年不化!但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块‘寒冰玉’……死阿飞,臭阿飞……死了都这么有福气……”温柔说着说着神情又黯淡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寒冰玉’……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死了……”苦笑一声,王小石从棺材里抱起白愁飞,慢慢地放到榻上。“温柔,你先回去好吗?我……我想跟二哥单独呆会儿……”
“小石头,你……”温柔咬了咬嘴唇,说:“你还把他当二哥吗?你不恨他吗?”
“恨,恨一个死人,有用吗?”温柔看见王小石细细地摆弄着白愁飞额前的乱发,似乎是在笑着说,“他,始终是我二哥。”
眼泪突然就夺出了眼眶,温柔狠狠地抹了一把,转身就摔门而出。
风雨楼外风雨依旧急。王小石没有理会被吹打得啪啪作响的木门,只是握起了白愁飞冰冷的手。
十指柔韧而纤长,他知道,这是一双杀人的手,一双染了无数鲜血的手,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的知交,都死在了这双冰冷而又美丽的手上。
然而他始终下不了决心斩断这双手,就像在最后的决战中,他明明可以一刀削掉他的手指,但他还是不忍。
也许,正是他一直以来的不忍铸成了白愁飞的大错。
如今,这双手就握在他的掌中,却没有了一点温度,极冷。
王小石将白愁飞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放在心口处。他的心,能否让他的冰冷的手找回,哪怕一点熟悉的温度。
(TBC)
之三 一点梅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馀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那是黄鹤楼飞檐璃瓦蛟腾龙游,一抹艳阳当空,楼下是熙熙攘攘人群,街市正喧哗。
一个人就站在黄鹤楼下,负手看天。仿佛不是他在看天,而是天在看他。他长发、锦衣、神情冷傲。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中却仿佛遗世独立。他不发一语,只看天。
那样专注的神情却像在凝视着一生一世的情人,让人无端端嫉妒起来。
曾几何时,这样的目光或许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可那时的他,眼中只容得下温柔火红的倩影,再无其他。
直到那人不断地背叛不断地杀戮,直到他翩然倒下时,才突然发现,其实口口声声所说的爱呀恨呀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反倒是成了淡淡的忧。心里总觉得那人还在某处安静地活着,除了夜半常会被恶梦惊醒以外,白愁飞的死对王小石来说根本是一个虚幻的事实。
一直都是。
王小石迷迷糊糊地在发梦,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平静地做梦了。要么是一夜无眠,要么那梦里便是血光漫天、鬼哭神嚎。这是他自苏白二人死后第一次梦到黄鹤楼,这一切一切的开端。他在黄鹤楼遇见了白愁飞,也遇见了他这一生注定的劫数。
也许是因为他的白二哥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能够紧紧握着他的手熟睡,尽管,那手是彻骨冰凉的。
王小石慢慢地睁开了眼。第一个感觉,是掌中一片空虚;第二个感觉,是眼前空无一人。
洁白的床榻,似乎从没有人睡过一般散发着冷冷的气息。而他则跪在床边,以一个有些好笑的姿势睡着了。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夜里温柔来访,他们共赴义庄,在漫天的大火中抢下了白愁飞的棺材,带回了金风细雨楼,三年不朽的身体,寒冰玉,他的掌中是他十指纤长、却寒气透骨。都是梦?
王小石用手撑着头,慢慢地站起来,跪了一个晚上,不止腿酸,连头脑也是混沌不清。他踱步至窗前,只见院内一片残红败绿,晶莹的露水挂在枝头欲滴。大雨过后的清新空气灌入鼻腔,沁入心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人也清醒过来。
这时,门外笃笃响起了扣门声,杨无邪心情复杂地走了进来,却看见他的楼主,正坐在窗栏上盯着一张空床,清风拂起他额前几缕散发,令他的眼光在其后更显迷乱。
“楼主……”杨无邪看了一眼王小石的脸色,似乎还好,“楼主,听温姑娘说,你把白愁飞的尸首抬回来了。”
“是回来了……不过……”王小石的眼神飘忽,幽幽地道:“他又走了。”
“走了?”杨无邪不信,一个死人怎么走?难道那白愁飞还能诈尸不成?
“是走了。”王小石从窗栏上跳下来,毫无滞留的走向床前,抚摸着那冰冷的床榻,说道:“他,是被人带走的。”
杨无邪闻言猛地抬头,正看见王小石指尖拈了一片梅花瓣,嫩嫩的,柔柔的,娇弱可人仿佛还蕴着清晨的水汽。只是这柔软的花瓣却在王小石凌厉的目光下似要燃烧了起来。
他认真了。杨无邪脑中突闪过这个念头,竟有一丝惊惶。这三年来,王小石虽一收平日懒散的性格,尽心尽力地为风雨楼打理,但骨子里那股洒脱自在是放不下的,他的目光,仿佛自三年前诛杀白愁飞那一役以来从未如此凌厉过,于是,杨无邪知道,王小石他认真了,认真起来的王小石,无人可阻。
而那片梅花,更是让杨无邪整个心都吊了起来,因为他知道……
“楼主,你打算怎么做?”他埋下头,低声问道。
“我把白二哥给弄丢了……”王小石似在叹息又似在轻笑地说:“既然丢了人,当然是要,报官了。”
杨无邪一愣,随即便心领神会。“楼主,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你留下来。温柔如果再来,你就拦住她,切不可让她知道白二哥不见了的事。……看来,这浪潮已经打到金风细雨楼来了。”
吩咐过后,王小石将梅花瓣握入手心,感受那细软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