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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随着黑云慢慢笼罩他,所有意识逐渐被吞食,小春的笑声淡去,他也越来越加仓惶无措。
云倾还清楚记得那日密林里,小春搂着自己,语调说得多么温柔,令他的心几乎被融开,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后来,赵呆子发现你真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儿,值得人疼、也值得人爱……
——后来又后来,赵呆子决定自己这辈子是跟定美人了……
——就算天下间都没人对美人儿笑,也有赵小春会对你笑……
——就算天底下没人对云倾好,也有小春一辈子对你好……
小春……小春……你的话我没忘记过,一直深深记在心里面。为什么……为什么你却后悔了……
强烈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动摇云倾所剩无几的清明意识,最终将他完全吞没,令他陷入无边无际的的寒冷寂静之中。
第七章
小春……小春……
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
小春抬起头,眼珠子骨碌碌地不停转动,仔细听着,却又没听到任何声音。
“见鬼了!”小春喃喃了声。
山洞里,篝火烧得旺盛,即使外头大雪冰封山路,寒气也被阻绝在外,没能冻着洞里歇着的两个人。
小春拿着柴枝拨弄火苗,弄得柴火哔剥作响。
“师兄,醒来了啊?”
兰罄才睁开眼,小春便察觉了气息异动,开口道:“你睡了三天了。外头暴风雪封了山路,现下没办法走,所以我扶你到此处歇歇,等晚点雪停了再继续上路。”
兰罄掀开衣衫一看,右腹的伤口已经为小春仔细包扎。见着自己这伤口,哼了声便道:“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趁机把我给除了,也好叫你那情郎从此少了个敌人,永远都可安心。”
“……师兄你不必用话激我,该做什么事,小春还是知道的。神仙谷的人,便得回神仙谷去,师父没说让你死,小春就不会让你死。更何况……”小春停顿半晌,才缓缓道:“师兄以前受过许多苦,也是个可怜人,天下人不了解,便说你心狠手辣,殊不知你这心狠手辣,也全都是拜那皇帝所赐……”
“你闭嘴!”兰罄吼道。
小春从篝火中抬起头来,凝视着一旁干草堆上,苍白着脸躺着的兰罄。
他还记得,那年第一次看到兰罄时,是什么模样。
明明就比他大上几岁的少年,浑身却瘦得皮包骨似的,一双眼空洞洞除了恨,什么也盛装不下,父母、兄弟、姐妹,全在一夜间人头落地,而自己只因长了一副令人垂涎的皮相,便被皇帝强接入宫硬生生屈辱侍寝。
十六岁的年纪,一试中第,金銮殿前受封状元郎,前途一片美景,家里人也已经替他许了亲,待年后便要迎娶未婚妻子入门,星月般灿烂的前程本该是令人欣羡,却因皇帝私欲,毁了这个人赖以存活的一切。
没人,是合该被如此对待,纵使那人是独揽天下的皇帝,也不行。
“师兄,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透了,你就别再想别再怨了。”小春说道:“我刚才替你把了脉,你这些年练功急进走火入魔,伤及心脉肺腑,内情七伤,身体里好的坏的全都烂透了。若不好好调养,只怕是活不过三十岁。回了谷之后,让师父好好替你看看吧,有师父加上我两个人顾着,多少也能替你延些岁数,若你能忘却前尘往事、放开胸怀,活到五六七十也绝对没问题。”
“还有一个人没死!”兰罄也知自己活不了多长,但他硬是压下体内躁动混乱的真气,咬牙切齿对小春道:“若不是你,当时那么好的机会,我便能取他性命!”
“师兄别动气,你如今伤重,又受七情内伤,不清明心思打坐回神,极容易再次岔息,走火入魔的。”小春淡道。
“走火入魔也是我的事。”兰罄邪邪一笑,根本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其实你取云倾性命作什么呢,造孽的是他娘,又不是他。他也是个可怜人啊,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没人教、没人疼、是非分不清,弄得只要有人阻挡在他面前,无论是谁一律除掉,也不晓得有人会因此伤心。”
听小春这么说,兰罄又佞笑道:“他这么对你,你还心疼他?”
“说不疼,那便是假的。”小春幽幽道:“可我也心疼你!”
“你心疼我做什么!”
“你和我一样,都那么喜欢着他。但也和我一样,都没办法待在他身边。”
“谁说我喜欢他了!”兰罄低吼着。
“你说的啊,亲口告诉我的,你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赵小春!”冷不防腰间的龙吟剑被抽出,兰罄直指小春咽喉,剑尖刺入小春颈上些许,一颗带着鲜红色泽的血珠缓缓溢出,沿着蜜色的颈子落下。
“你再说一次看看!”兰罄眼里杀机尽露。
“想杀我,这可不太好。”小春无所谓地道:“师弟早料这一路不会太平静,所以趁你睡时喂了你一点药,你要伤了我,没了解药,到时可就糟糕。”
“你让我吃了什么?”兰罄发觉舌下有着苦味,但运气行过一周天却未发觉体内有何异状,也不知这赵小春又在搞什么鬼。
“师父当年花了十多年心思才制成的秘药——忘忧。”小春唇角勾起了笑,笑得人不寒而栗。
“忘忧!”兰罄一张脸霎时变得惨白。
神仙谷里的人,没人不晓得这名宇。忘忧,是神仙谷谷主花费无数寒暑细心研制,采集罕见草药苦练而成。此药一经服下,便能断人七情六欲,贪妄痴嗔,说得好听一点是清心寡欲,说得难听一点是行尸走肉。
药人当年迁居天涯海角,建立神仙谷时,同行的还有制为药人失败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药彘。药彘徒有人形而无人性,生性嗜血疯狂残暴,百年来历任神仙谷谷主花费心思在处理药彘之事上,但最后都也只落得将他们关在牢房中并以锁链束缚的办法。
师父的忘忧便是为他们而制。服下药的药彘变得服贴顺从,但痴痴呆呆,智力犹若三岁稚儿。师父到后来便以吹笛控制他们,任起守护神仙谷之职。
这赵小春,居然胆敢让他服下那种药!
兰罄眼里光芒变得阴暗,淡淡道:“你还真敢说出来。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让你脑袋和身体分家!”
“师弟哪敢任意拿师父的忘忧来喂师兄。”小春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药年前被师弟闲来无事调制几番,早已去了令人丧神忘智的药性,如今服用过后,只会感觉神清气爽心境平和,对大师兄您这种……”本来想说丧心病狂,后觉不妥,想了想再道:“对您这种肝火太旺容易冲动的人而言,有平心静气之奇效呢!”
“哼,你倒忘了使毒这事你远不及我,我自己解了便成,哪用得着你!”兰罄阴着脸道。
解得了,我就不叫赵小春了。
然而小春只是一笑,不作答,深邃的目光笔直视着兰罄,转过话锋道:“师兄,我问你一件事好不?”
不待兰罄回应,小春便道:“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一直藏在哪里?湮波楼的事,可否与你有关?”
兰罄静了半晌,忽而大声地笑,收起了剑。
“小春我的好师弟,你真的变聪明了!”兰罄越笑越放肆,过了半响才止住笑声,抬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明明隐藏得很好,没可能被你发现的。”
“你说要替我杀了他,以慰我父母在天之灵。就这句话让你露了馅。我找到爹的事情除了我和云倾外,就只有珍珠晓得。推回去仔细想过一番,珍珠这个穿针引线的人物,出现得也太过巧合。”小春说着,原本早已平静的眼里,伤痛却越来越深。他忘了自己唯一的一副人皮面具便是师兄给的,师兄的易容术还真是高明,扮成珍珠那么久都没能叫自己发现。
小春跟着又道:“原来……你的失踪从来就是个幌子。你一直在京城,在我身边。而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云倾早料到这些,所以将计就计,顺着你的计谋走,最终还是将你引了出来……”
“没错!”兰罄神情邪魅,冷冷笑着道:“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小春不语。
“我猜你还想知道别的。”兰罄道:“是,你爹不是东方杀的,在我的计划中,他本来应该除掉东方罗绮。但自从认识了你之后,那个冷血无情的东方居然心软了,他怕杀了你爹,你会不理他,竟然就只肯灭了湮波楼。”
兰罄摸着小春的脸蛋,轻声道:“但师兄哪容得他多想,他不杀,我就亲自出马好好帮他一把。可说来说去师兄还是没你能干,一句‘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但因你而死,也和你亲自下手差不多。’你简单几个字,抵得过师兄朝他心窝直直刺上十剑呢!我的好师弟,青出于蓝啊!”
小春眼眶中溢出了泪,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向我说过不下十数次,要我相信他?”
兰罄只是笑着。
“看我这样,对你而言有任何好处吗?”见兰罄一脸风凉的神情,小春再也忍不住内心强烈的伤痛,大声吼了出来。
“小呆子,我不是说过了吗?见你们痛苦,我便快活啊!”兰罄不停笑着。
小春猛地朝兰罄扑去,脑里此时存在的念头,只有和这个低劣的人同归于尽。
兰罄举剑往小春胸口一划,顿时令他鲜血淋漓,但小春也不管,便只是空手与兰罄对搏,两人你来我往,拼了命似地毫不留情对对方猛力出招。
兰罄一拳击向小春胸口,将小春击飞出去,小春整个人落在篝火中,几番挣扎后,双眼一定,竟也不起身了。他静下来,动都不动,只任火沿着衣裳发丝往身上灼烧,心想就这么样吧,别再多费力气了。
“赵小春你疯了吗!”兰罄骇然,立刻将小春从烈火中拉起来,狠狠扔到外头雪地上去。
漫天风雪,大得令人睁不开眼,着火的衣衫与长发尽被霜雪所覆,被烈火烧出红肿伤痕的脸颊只剩一丝焦烟。
小春尝试着由雪地中站起来,但又无力地跪落下去。
他双膝深深陷入冰冷刺骨的积雪中,喃喃地道:“师兄你不晓得,我该相信他的。他说了好几次要我相信他,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狠狠伤害他。我不想伤他的。他是我最喜欢的人啊,但我怎么那么残忍,那么对待他呢!”
小春握紧双手拼命朝雪地捶去,捶透了雪,击在冻得冰寒的石地上,大声哭喊道:“我该相信他的、我该相信他的、我该相信他的——”
他疯了似地呐喊,眼泪不停落下,只想把心里的痛楚大声喊出来。
但风雪直落,冰封了路。
于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些与云倾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的日子,在自己这样深深伤害了所爱的人之后。
“为什么——”
小春放声怒喊,受了重伤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一切打击,喉头猛地一甜,大口地呕出几口血。
兰罄伸出手想抓住小春,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向前,任小春放声痛哭直到断了意识,重重往雪地上倒去。
漫天风雪,落不停,无止尽。
兰罄站在小春身旁,凝视小春憔悴苍白的脸庞,见积雪渐渐盖住了小春的身躯,冰冷了这个性烈如火的人。
他阴冷的眸子,渐渐地,竟蒙覆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兰罄闭起了眼,淡道:“你若不介入此事,不与他一起,又何尝会落得如此?”
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人在他乌衣教药房炼药时,轻快哼着小曲的愉快模样,想起当年在神仙谷里,自己无论怎么欺负他,他隔日醒来还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