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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他们,仿佛看到整个薄雪的江南……
然而,总是这样的人,背叛一份真心,不需要比弹指更多的时间。
长叹一声,眉目低垂,“起初我也曾怀疑过你,只是你委实太能忍,你们莫家……唉——我曾翻来覆去地想,以你的手段,通敌叛国又怎会全家被屠?后来见到叶青衣,他亲口承认背叛,我才确实地信了你。”戚少商声音隐隐开始激扬,“现在我才知道,叶青衣是叛了你,但他和郭青却是不忍大宋河山在你手里土崩瓦解,才舍身成就大义。”
“大义?”莫言笑眼中光华幻变寒如深渊,“在你眼里这是大宋河山,在我眼中却是故国的血火白骨。我也想不到,他和郭青,世代是我宗室家臣,竟然在紧要关头,让我功亏一篑。”
似想起了什么荒寥的往事,面上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神情,声音却如秋风瑟瑟落叶萧萧,“盗取五关布防图确在我计划之中,但却不是那个时机。我本与耶律元帅有约,待余下四十五万枝利箭铸好,命楼中最精锐的匠师运至关防,他派人伪装成西夏武士劫走,我则密盗五关图,待西夏与大宋重燃战火,契丹铁骑即可趁势侵入中原。那时我匠师精锐已尽入辽土,京中七处埋有火药,内忧外患,京师顿成残垣。待时机成熟,以莫家在江南的声望,振臂一呼,据江而立,即可瓜分宋土。”
戚少商生生打了一个激灵,“谁知叶青衣却不忍生灵涂炭,破坏了你的计划。”
“家父生时就曾说,宗室在江南日久,沾了水泽之气,渐渐人心柔软,武力积弱,再不振作反击,迟早沦于赵姓天下。青衣从来不忍江南成为一片狼烟,却不知这一天,早晚要来,无可避免。”他微微一笑,有点怅然,“我见他神色恍惚,心中有疑,特意与他一起押箭上路,谁知郭青竟在江南调走新箭,青衣趁我返还江南,杀了叶独鹤——那江南知府本就是我的人——再将五关布防图由青鴢传到我手上。本来按他计算,图到之时,秦飞轻的铁骑也到,正好人图并获,却不知怎的,那青鴢早飞到了一日,我知道出事,中途见机潜伏,却失了江南的精锐。”
他维持着他的风度,尘世如此的荒寥,他轻幽的嗓音似一支在这荒寥中飞场的羽毛,既不踌躇满志,也不抑郁哀愁。他只是将纠缠前尘娓娓道来,如飞矢,如冷箭。
戚少商默然长叹,他总算知道,叶青衣的眼光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百折千回的痛楚。
不想叛,却不能不叛。江南的一切回忆,终成过眼云烟。
“你在各省的实力却尚在,无相山中你借机落水,脱身到庆阳布下罗网,劫走赫连押送的五万枝箭,却不知怎么让叶青衣走脱了——”见莫言笑微微摇头,戚少商灵光一闪,大声道,“错了,你那时受伤不轻,藏身湖畔静养,主持劫箭的是楼兆风,叶青衣才有机会逃脱,只是他又不知怎么落到李纵纵手里,那时楼兆风已与他有了勾结,他逼问不出郭青藏剑之地,只好将叶青衣送到你的手上。”
他吐出一口长气,目光黯然,“叶青衣骤然见到你,羞愧积威之下,泄露了郭青藏地,等追查到四喜布庄,你已有计划将我们全歼于湖畔,却不想……”他咬了一下牙,“却不想被顾惜朝抢先一步,你再次功败垂成。”
莫言笑神情飘渺,仿佛也想到了那个江南深不见底的夜晚,那枝深夜里忽起如惊鸿的银针……“那晚,若不是顾惜朝杀了青衣,引来飞骑军,待龙王和李捕头一到,临风快意楼机关发动,此计已成。只是我虽早知道顾惜朝对我有疑,却不想他如此当机立断,辣手无情。”
握剑的手渐渐绷紧,眼神跳得一跳,半晌,终忍住,冷哼一声,“之后你见我恨他入骨,再不对你有疑,于是改变计划,随我上京,伺机而动。却又被顾惜朝拔去七处分支,甚至楼兆风都为此死了。”
“我也没想到京师形势如此险恶,郓王有此般势力胆识。兆风一死,我已知计不可为,只好以退为进,偏偏此时金使又到,京中各处势力野心勃勃,各有图谋,我正好借蔡太师的东风。”
半生倦意仿佛都在此刻席卷而来,本以为失去感觉的心,突然又有刺入心肺的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莫言笑,你外联辽邦,内结蔡京。现在大费周章,引我们到此,只怕不是想杀人那么简单。”
“戚兄可知你背靠的棺椁里有什么?”不待戚少商答话,白衣公子微笑如迷丰神如玉,“这里面挖了一条细细的通道,填的是雷家堡最精良的火药,直通山下驿馆。金使出馆之刻,就是灰飞烟灭之时。”戚少商目光一闪,他已截口笑道,“我知道,今天午时进城的不会是真正的金使,轿子坐的人,不是无情就是追三爷罢——”
他负手一笑,“你们调虎离山,我将计就计。金使自有辽国高手劫杀,四大名捕,一战俱役,放眼天下,舍我其谁。”
他的声音仿佛在说着薄雪长桥,寂寞花榭,月华如霜。
他的眼神好像精致的飞檐,要勾留住水色与寒烟。
他的笑容还是很迷人,迷人中却掩藏着死亡的森森寒意。
戚少商觉得唇齿间俱是一片苦涩。他们都是一样的,狠辣、骄傲、残酷、凌厉,心机如海,决绝如山——不肯屈居人下,也不肯放过他人。
夙夜谋划,耽精竭虑,谋算的,都是自己交托出的那一点真心。
他想,你们有真心吗?
良久的沉默。
铁手低暗的声音,“莫言笑,你还在等什么?”
“等各位中的雾飞花发作得更深。”他笑容可掬,意态闲暇,“我知各位特别是铁二爷内力深厚,戚兄与我一番长谈,不过想争取时间。却不知雾飞花不是毒,这种迷|药,拖得越久,入骨越深。只消再等半刻,诸位就可以在这里,看着这八朝京师怎样化为残垣。”
他侧了头,突然轻笑一下,“东华门,六扇门,太师府,州桥,瓦肆,驿馆,铸器坊……顾惜朝倒是跟我想到一块了,我们都想这京城,百里,千里,尽成焦土。”
背后一声轻响,却是李纵纵满脸异色,“莫言笑,你只对太师说……”
“我只对太师说,我在东华门和神侯府地下埋了火药,到时四大名捕俱死,诸葛纵然逃生,也再无可用之人,再借顾惜朝之事拖下郓王,他便可从容掌控全局。”
他看着他,几分戏谑的诧异,“我们只是互相利用。难道太师他老人家没有告诉你,事成之后,最好杀了我灭口?”
李纵纵眼中射出凜冽,疾首看向红袍人。
海龙王却静静退开,负手不语。
莫言笑抚掌一笑,“忘了告诉你,龙王与我谈笑楼颇有渊源,否则凭你,怎请得他出山相助。”
李纵纵一步一步后退,脸色已变,“原来你早有安排。”
“未雨稠缪,总是不差。”
话音未落,蓝衫如一只大鸟,疾扑莫言笑。独臂神捕得享大名自有不凡之处,他深知红袍人的厉害,不退反进,挟持莫言笑才是惟一出路。
海龙王眼瞧着他,似乎连出手的意思都没有,雷鸣圆圆的眼睛里却有几丝怜惘。
一声短促的轻响,晕黄墓室中炸出数点幽绿……
升的快,飘的疾。
如果那是烟火,烟火又怎有那样的倦怠?
如果那是流星,流星又怎有这样的决绝?
却比烟花流星更美的,照亮了黑暗——
每个人的神思都因为这美丽的暗器而朦胧起来。
一声惨呼划破幻境。
莫言笑仍立于原地 ,冷冷看着李纵纵的面孔由青转绿,火焰在他五官雄雄燃烧。
生和死,逃不掉,也不能拒绝。但可以挣扎。
有时候,挣扎也是一种优美的姿态。
他心里在微微的叹息。
他一向不喜欢杀人。
但他一定要走这条路。他务必要走这条路。
从他知道自己被灭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头之机。
世代的仇,满门的恨。
他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即便穷竭一世心力,叛尽天下众生。
戚少商在绿火和晕黄下看着他温文清逸的脸容,永不沾尘的白衣,杀人都这般写意从容。让他从心底里觉得冷悸。
这不是那双千里往复深夜为伴的眼睛。那时常流动着笑意的,沉静的双眼,现在里面燃着烈火,盛着国仇家恨,还有天方地圆大的野心。
他不禁想了另外一双眼睛,相同的,满蓄大志着,却又幽幽地,象风中的火,或者雪夜里的星光,摇摇欲折。它照得见他所有的快乐与忧愁,牵引他每一次心动和每一分怅然。
他曾经以为可以岁月雨雪,朝夕悲欢。
那双眼睛已在如雪的剑光下黯淡,那一刹,消了颜色,淡了温暖。
它是不是已经消失?
“你联同了雷家堡,是否也与温侯勾结?”戚少商的眼睛很疲倦,声音很疲倦。那种倦意似乎已将他全身席卷。
莫言笑转头,一笑生华,“戚兄果然举一反三。我运送兵器,需要温家提供商路和掩饰。而谈笑楼在京中布署多年,如果没有雷家此次的火器密技相助,仍是不敢稍动。”
戚少商点点头,眼光移过去,“你的雷霆七子呢?是不是守在京中各处,等着引发雷火?”
雷鸣脸色有一瞬的苍白,“少商,你莫要怪我。雷家堡屹立北方武林多年,只不过一个顾惜朝,一道杀无赦,就只余一门孤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我就明白,权势,对一个门派多么重要。”
戚少商闭了闭眼,“你置江湖侠义于不顾,有何面目去见卷哥。”
雷鸣却冷笑一声,“你呢?三番四次护着顾惜朝,你又能无愧的去见卷哥和沈边么?”
情仇如此不堪,生死不过如是。
暖色在黑色的眼晴里一点一滴的沉溺下去,“你们急着杀顾惜朝,就是因为他对你们的行动有太大的威胁。”他想到那个在火花下折坠的影子,像一片青色的雪花。
莫言笑侧头,一抹温存的笑意,柔和得,象初个秋日的江南丝雨,落上黛青色的瓦,“顾惜朝天纵英才,我单看他与铁叶大师对奕,已知此人智计非同寻常,再看他跟你一路同行,心思敏锐,见一知百,我便知,若不除去他,绝不能安心施展我的计划。”
他的神情很认真,宛如惜取落花,“戚兄不必气恼,我没有丝毫轻慢你之心。你本是关外大豪,不拘小节,对我们这般的勾心斗角,自然不会多加觉查。”
戚少商苦笑了一下,“那天,在庆阳,杀死段家成和伤了小红的黑衣人就是你。”
一直委地沉默的绯红身影抖了一下,莫言笑回首,眸中十分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红,情急之下,却也不知道她是温家的人。”
“我随后赶到,嗅到空气中的香气,却只想到了顾惜朝。从未想过,那日在药庐之中,还有一个人,服了一贴药,染上了那处的药香。”
“顾惜朝唯一的弱点,就你对他的疑心。你被他伤了筋骨寒了心,而他——”白衣公子悠悠叹了一声,“骄傲的人难免偏激。顾惜朝是什么人?长的是反骨,生的是逆心。你信不信他,他都必然决绝,最后离去。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