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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人领著陈警官下楼出去後，偏厅的气氛霎时沈闷，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果然，大老爷身形一动，预料中的情况发生了。
「啪」的一声脆响，大老爷的怒意全化为抬手的巴掌。
只是令我诧异的是，挨的人竟然是大少爷，他将身子挡在三少爷面前，保护的姿态令三少爷又惊又喜，可似乎又想到了九夫人的死，欣喜的眼神很快就暗淡了。
他倏地跪下，颤著声音道：「爸，我没有，这次不是我，请你相信，姨娘的死我真的很难过，可真的不是我，请你相信我。」三少爷跪著，重覆地诉说只求大老爷信任，我望著他，挺直背脊透著一股难以曲折的坚强，发自内心地，我相信三少爷真的没做，小薇绝不是他害的。
大老爷重重一叹转身离去，留下仍是满声恳求的三少爷，我看著他，想将他拉起，大少爷却已早了一步，他丝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拥著三少爷道：「我信你，李信，我信你。」
我眼眶又热了，赶紧推门而出，对於这一切，我的心乱糟糟的。
小少爷神情哀伤悲切，红红的眼眶显示了他的哀痛，他也没心情再弹什麽琴，只是坐在钢琴前蜷曲著身体默默不语。
我走过去搂著他，把自己一部份的体重压在他身上，感觉怀里结结实实地拥著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觉得好心安。
记得有次到花店要买盆花给小少爷，笨拙的我挑呀挑，轻轻一碰，一盆不知什麽名的小花就被我碰掉了。
那时觉得花好脆弱，原来──人的生命也一样地脆弱。
「小少爷别难过了，九夫人看到你这模样也不会开心的。」
「杜老师，姨娘她对我好好，可是以後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教我弹琴了。。。。。。」小少爷的语气哽咽了起来，眼看又要掉泪了，我一阵鼻酸，可却哭不出来，心头闷闷的，像化不开的乌云。
「可以的，我努力学，到时候就换我来教小少爷，好不好？」我说著梦话安慰他，只希望小少爷能快乐点。
「嗯，老师，你要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喔，别离开我，我就只剩下你了。。。。。。」
天呀！小少爷竟然说出这样让人心疼的话，他的年纪这麽小，这麽小的他到底已经经历过几场生离死别了，一想到小少爷过去我所没参与的记忆里的哀楚，我就好心疼，那时有人安慰他、陪伴他吗？
「我会的，我会永永远远地陪著你，绝对不会离开你，相信我。」我在心里发誓，除非我丢了性命，除非小少爷不要我，厌恶我了，否则我不会背离小少爷的。
我会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一直。
小薇的丧礼很快就举办完，毕竟这件谋杀对李家来说丝毫不风光，所有的一切都低调处理。
缺席的李家成员依旧缺席，毕竟太远了，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在棺木里，我把一朵白色玫瑰放在小薇的枕上，小薇的脸看起来是那麽平静，只是苍白了点，彷似睡著了，安安静静地眠著。
我看了她最後一眼，她的脸上没化任何妆，却是我看过最纯朴美丽的脸，我希望能永远记得她，她的一眉一眼，过去的一颦一笑，都是最灿烂耀眼的回忆。
小薇，若有来世，希望你能再当我的妹妹，这次我绝对会好好的带你一起在家乡游乐，一起品嚐母亲最拿手的好菜，哥哥我绝不会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在心底许愿。一铲铲的土无声地掩上，最後成了一冢孤冷的小丘。
丧礼结束後，我陪同小少爷返回李宅，待了一会儿才离去，烦人的陈警官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杜老师，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我点点头，陈警官在上午丧礼时就找著机会，难得他忍耐到这时候，像他这样官大位大肯定很忙，怎会为了这件小案子如此亲自劳心？
我往自己住处走著，陈警官不慌不忙地并肩而行，他反倒不急於一时问话。
过了许久，久到我认为陈警官大概是忘了要问我什麽时他才开口。
「听说杜老师担任小少爷的家教呀？」
真是明知故问，我在心里暗骂一声，对这人真没什麽好感，明明都将李宅里的人事物全调查得清清楚楚，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是的，到李宅工作快半年了。」我配合地回道。
「喔，不知道杜老师教的是什麽？」
「法文。」
「杜老师还真是厉害，想我以前连英文都学不来，法文就甭说了，打死我也不碰。」
「哪里，陈警官您客气了，我也不过懂一点皮毛而已。」
「不知道杜老师为什麽会突然到李宅工作呢？以杜老师的学历怎会屈就当一位小小家教？」
「呵，哪有什麽原因，不就为了混口饭吃而已。」睇了一眼陈警官，我照实回道，管他信不信，我到李宅可真的没带什麽坏心。
「听说杜老师跟小少爷还有三少爷处得不错？」
「嗯，小少爷是我的学生，相处不错是应该的，三少爷则是最近才熟络起来的。」
「那麽就你觉得，三少爷李信这人如何呢？」
我一听，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心情大为不爽快。
「三少爷是个很好的人，我不管你听到关於他的什麽传言，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也许我的语气不友善，也许我的表情很难看，总之，陈警官敛了敛他的脸色，说道：「不好意思，多疑是我的职责。」
「我了解，我不会介意的。」话落步停，我住的地方到了，打开门，一点也不想请他进门，「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陈警官路上小心。」
他笑了笑，倒没在意我的无情，轻轻松松地往原路走去。
检验的结果出来了，那碗粥没毒，我不由得放下一颗心，顿时老了好几岁，当然，我这模样可不能给小少爷瞧见，不然，就摆明了我怀疑我心爱的小少爷，不不，我压根就没怀疑过，请相信我，真的。
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怕什麽呢？我自己也说不太清。
有毒的是香槟，只有小薇喝过的那杯有毒。
又是酒，我的心一凛，这情况根本如同那次惨剧一般，而且用的都还是同一种毒。
可惜这次找不到装毒药的小玻璃瓶，也找不到行凶者的动机，更找不到行凶者是谁。
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李宅那天负责进酒、盛酒、送酒的那些佣人，在陈警官大力盘查过滤之下，依旧找不出嫌犯来，案情明显陷入胶著。
於是，烦人的陈警官又来了。
小少爷的情况终於好了点，不再像前几日一样满脸悲伤。
只是他不再碰琴了，他说一摸到琴键就会想起姨娘，眼泪就会开始掉，我拥著他拍拍他的背，说著：「小少爷休息一下也好，我会陪著你的。」
想带小少爷出门晃晃，让他抒展一下心情，不巧的是总管引著陈警官进来。
「小少爷您好呀！还记得我吗？」陈警官一进来就对著小少爷露出大野狼的笑容，想骗取小少爷上勾，我赶紧护在我的宝贝身前，要是他的爪子敢碰一下，管他是不是警官照扁不误。
「陈警官你好，我听大哥提起你，那时我们也见过面了。」小少爷神色一顿，又想起了姨娘，眼看眼眶又红了。
我一看好心疼，好不容易才把小少爷哄得好点，这个办事效率奇差的混帐竟把我的努力功亏一篑了。
看样子书里那些神探名捕果然都是编出来的，想想也是，如果每个刑警都如此天才神算，天下还有破不了的案子吗？
「那麽小少爷可以跟我说说那天的情形吗？只要你记得的，不管多小的事情都行。」
小少爷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道：「那晚，因为我担心三哥还没吃东西，所以请杜老师上楼叫三哥，而我自己则到厨房去找些食物，顺便熬了一碗热粥，想说三哥最近身体欠佳，吃点清淡的比较好，後来我出来後又被几个阿姨给拉住，好不容易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回来，那时我看到杜老师、姨娘跟三哥三个人聊得好开心，不过杜老师发现我来後他们都停止谈天了，姨娘结果拿著我的粥回去吃，再後来的事情就跟大家说的一样了。」
陈警官拧眉，小少爷的说词的确不能给他太大的帮助。
「呃，那麽小少爷，你还记得九夫人除了拿了粥之外还有吃其他的东西吗？」
小少爷斜头想了想，「啊」的一声道：「姨娘还拿了一杯香槟。」
陈警官点点头：「没错，就是那杯酒有毒，就那杯，已经问过送酒的侍者，但找不出动机、证据无法判定那侍者就是凶手，而且，九夫人拿的酒是自己挑的，也就是说凶手并不一定要杀九夫人，而是只要拿到那杯酒的人。」
「对了，陈警官，那时我觉得有点奇怪，原本小餐桌上还馀两杯，侍者来补酒之後变成很多杯，可是那原本的两杯装得酒都比後来的酒要多一点。」小少爷突然说道，卷著自己的头发努力地回想著。
我一听，一阵心悸，彷佛要有什麽东西要被剥下来般害怕著。
「小少爷真是观察入微，我那时都没注意到。」我夸奖小少爷，语气却有点虚弱，幸好那两人都没发觉。
「喔，那小少爷你记得九夫人拿的是哪一杯吗？」
小少爷摇摇头，「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右手边比较多的那杯。」
「也就是说不是拿新补上来的酒罗。」陈警官严肃道，看样子又要重新盘查询问一次了。
因为小少爷的回答，我嘘了一口气，总算安心下来。
「谢谢小少爷，如果你还想到什麽请跟我说。」
「嗯，请警官一定要找出凶手来，绝不能让伤害姨娘的凶手逍遥法外。」小少爷咬著牙说道，我可以体会他这种想给凶手惩罪的心情。
於是，我送陈警官下楼，路上我没再开口，只是细细打量陈警官的表情、动作，暗暗推测这人到底了解了多少。
第七章
因为李宅的这件事情，三少爷要跟去英国的决定缓了下来。大小姐、二小姐都住在东边的房间里，平时也很难碰到面。
只是，明明是间住满了人的大宅院，可却比外头任何一家小平房要安静，相信待久了定会觉得不舒服。
今日，我真有点受不了宅里那股沉闷气氛，便拖著小少爷到外面的院子里散步。
李宅的庭院相当宽阔，特别的一点是只种一种花朵──玫瑰，其它全是矮株的丛灌木或是矮榕树、柑橘木，我想如果再多种植些大概可以设计成绿色迷宫。
大部份的花朵全栽种在偌大的温室里，有各色的兰花、牡丹、百合等琳琅满目，怪不得小少爷会想当玫瑰花，李家的花朵只有玫瑰最自由吧，因为它是长在外头的惟一。
我偕著小少爷聊聊天谈谈心，试图将几日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给暂且淡忘。
好不容易，我成功了，小少爷总算破涕为笑，整个人亮丽了不少，不再像那几日憔悴阴郁。
「太好了，小少爷，我以後都陪你下来晒晒太阳赏赏花，好不好？」
「嗯，谢谢杜老师，老师，让你担心了，其实我没事的，只是有点伤心，我母亲也像姨娘这般年轻就走了，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