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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我尚未反应过来,元承灏已经上前,狠狠地掴了她一掌。那力道之大,是我从未曾见过的,芷楹郡主跪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地。
“皇上!”他的身子渐软,我吃力地扶住他,他也只倚靠在我的身上,死死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我忍不住,哭道:“郡主怎么能以为他的死和皇上有关?那一日,皇上的酒杯上亦是被抹了毒在上面。是因为我先敬了歧阳,才让他先喝了那毒酒!”
芷楹郡主许是被他打懵了,呆呆地伏在地上。此刻听我这般说,她又激动起来:“你怎么知他不是故意不喝的?单是那些闯进来的刺客,我就知道是他。”
回想起她方才还说皇上轻功很好,说那些刺客伤不了他的话。
她是不知道的。
“皇上根本动不了真气,郡主还不明白么?”我知道元承灏不说这些有他的道理,可是我不能让芷楹郡主这么恨着他。我也想救她,不想她死。
面前之人狠狠地怔住了,凝视着我良久,才磕着唇开口:“你说什么?”
“三年前,皇上受过重任……”
“姡!彼蚨衔业幕埃晟Φ溃骸按耸拢还苁乔俺故呛蠊械娜硕家晕请拮龅摹K且桓龈觯皇敲挥兄ぞ莶桓宜祷鞍樟恕!
我一愣,确实,这个问题是我没有想过的。可,正如他说的,他是皇上,那些人即便怀疑着,也不能如何。倒是给了某些人一个警告,让他们都知道,西周的皇帝做事可以这般狠绝。他可以让人人期待的婚礼变成葬礼。
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芷楹郡主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元承灏将目光收回,他的手握住我的,依旧没有看芷楹郡主,只低语道:“把衣服穿上,此刻出去,还能赶上送他最后一面。”他顿了下,朝我道,“给朕宣隋华元。”
点了头,叫了阿蛮进来。
阿蛮进来,只看了一眼,整张脸都变了,她也不敢多言,只细细地听了我的吩咐慌忙出去。
我拉着他的身子起来,扶了上床,芷楹郡主才重重地朝他磕头:“皇上,楹儿罪该万死!”
他只闭了眼睛不说话,我忙上前捡起一旁的衣服给她披上,一面道:“郡主快点出去,歧阳……等着你。”吸了口气,抑制住悲伤,又言,“好好保重,否则,皇上这一刀可就白受了。”
她抬眸看着我,眼泪一遍遍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帕子上,我想了想,将她手中的帕子抽出来,开口道:“帕子脏了,我让阿蛮洗干净了等你入宫来拿。”
聪明如她,必然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姡!贝采现私凶盼摇
回身,见他依旧不曾睁眼,我才知他不过是在赶芷楹郡主走了。
她的眼底全是懊悔,我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可,安歧阳入殓的事是不能等的,她只能穿了衣服跑出去。
隋太医是与常公公一道进来的。
“此事,不得声张一。”元承灏低声吩咐着。
隋太医只上前来,我忙让开身子,常公公拉着我小声问着怎么回事。我也不能说是芷楹郡主伤了他,干脆,什么都不说。常公公是个聪明人,见我如此,也终究不再多问我什么。
隋太医只吩咐了常公公准备了热水进来,我帮着隋太医裁开了他的衣服。匕首刺得并不深,如芷楹郡主说的,她不会杀他,她不过是要刺他一刀。
我亦是明白她在入宫之前究竟想了多少,她以为元承灏杀了她最心爱的人,可她又不能杀他,她对他的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亦如我自己,此刻若是让那个杀了安歧阳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匕首送往他的胸膛!
“皇上,这几日伤口碰不得水。最好……卧床休息。”隋太医处理完他的伤口轻声说道。他说“最好”,那是因为了解他,他既不说这伤,必然不可能歇朝的。
他“唔”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
我的身上也沾了血,让阿蛮回馨禾宫给我取了干净的衣裳来换了,常公公将他换下的那身带血的衣裳和我的一起,在寝宫内焚烧了,带血的龙袍是不能让别人瞧见的。
出去的时候,瞧见隋太医还站在外间,我吃了一惊,他已经瞧见我,忙行了礼,解释道:“臣不放心皇上,还是在外间候着,娘娘万一有事情,叫一声,臣随时都在。”
常公公出来了,听得我们说话,叹息道:“可隋大人一直呆在乾元宫里,也没有这个借口。”
常公公的话我明白,届时太皇太后也会起疑的。
想了想,行至桌边,伸手,抚上桌上的茶壶,低笑一声开口:“本宫愿意做这个借口。”语毕,握了茶壶起来,狠狠地砸向自己的额角。
伴随着那声巨响,我也不知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额角的剧痛传来,然后,是黏稠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
“娘娘……”面前二人都怔住了。
阿蛮更是震惊得不能自己,忙冲上来夺下了我手中的茶壶,扶住我道:“娘娘这是做什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睫毛上沾了鲜血,望出来,视线有些模糊。伤在这里,才最明显,外头的人,才不会怀疑。安歧阳不在了,不管芷楹郡主做错什么,我都会保护她不受伤害。
隋太医的神色从惊愕慢慢转为敬佩,他打开药箱,找了药出来给我处理伤口。阿蛮扶我坐下了,良久良久,那阵剧痛才缓下去。
“隋大人,不会留下疤吧?”方才下手的时候,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隋太医的眸光一闪,嘴角微动:“臣不会让娘娘留下疤痕。”
笑着点了头。
阿蛮扶我过一侧的塌上歇息了会儿,听闻里头有动静,隋太医忙起身入内。我亦是起了身,阿蛮紧张地看着我,我朝她摇头告诉她我没事。
拂开了珠帘进去,听他喝斥着隋太医:“朕不是让你下去了?何以还不走?”
“臣妾让隋大人候在外头的。”走上前,他的目光朝我看来,只一眼,却猛地收紧。我从容地在龙床边坐下,笑言,“臣妾是您的宠妃,臣妾受伤,让太医随时候命,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要劳烦皇上过了今晚,移驾馨禾宫去了。”
这番话,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的某处,似乎被缓缓地蛰疼了。至此,我方知,原来我如此做,在为了他的同时,也为了我自己。
他伤势未好前,都必将会夜夜留宿我馨禾宫了。从此在西周后宫其他的人的眼里,我姡岩墙嶙ǔ琛
专宠……
呵,安歧阳说得对,我是该争宠的。
他凝视着瞧我,缓缓伸手向我。我迟疑了下,终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上力道不大,却依旧将我攥了过去。隋太医识趣地退下了,我只听得见他退出去时撩动的那珠帘的声响。
一晃一晃的,透过空气传过来,撞入我的耳膜里,渐渐地,生出了暖意。
元承灏还是看着我,苍白的薄唇忽而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安府,你大叫着说朕中箭的时候,朕越发地觉得你聪明了。”没来由的,居然又提起那一晚的事情。
我略怔了下,才笑:“那皇上还咬了臣妾一口。”
他低嗤道:“你太用力了,让朕没有办法呼吸。”
有些惊讶,殊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我只转了口道:“今日之事,臣妾替郡主谢谢皇上。”他心底不会没有挣扎过的,可,在扳倒景王和芷楹郡主二者之间,他终究选择了后者。也许,正如他说的,他待她犹如亲妹。他没有骗人。
而芷楹郡主,亦是视他如兄,是以,在面对杀害爱人的“凶手”,她还能手下留情。
脸上的笑微微敛起,他淡声道:“为了宫倾月的事情?”
那自然是一个原因。
看着他:“皇上一言九鼎。”芷楹郡主也说,请他记住。
那明眸微微收紧了些,听他又道:“她保的不是你,你心里就不曾有一丝的不悦么?”
我当然不会有,正因为芷楹郡主聪明,所以才会选择保宫倾月。我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她相比,不是落差太多了么?
想着,笑起来,嘴角弯弯:“臣妾担心什么?有皇上的宠爱。”
他低低一笑,握了握我的手:“说得好。”那另一手,缓缓扶上我的额角。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我有些局促地僵直了身子,他靠近了些,吐气如兰,“安歧阳有什么魔力,能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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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09】
“郡马,以庄待人。”我早和他说过的,你待人好,人才会待你好。
碰触在我额角的手微微一滞,他的声音稍冷:“别在朕面前装模作样,方才,在楹儿面前,可亲切地叫他‘歧阳’。”
心头微动,方才情况紧急,我根本未想那么多。
惨淡笑着:“只可惜他生前,都未曾听闻臣妾如此唤他一声。”哪怕,是一声。
眼眶微红,我与安歧阳,也许真是没有缘分。那一次,在御书房前,若不是瞧见元承灏出来,也许我真的会如他所愿,唤一声“歧阳”。
可是,没有如果。
他临终前,我只胆怯地站在他的床前,亦是没有勇气叫他。他死了,也只匆匆一句。只盼着那时候,他没有走远。
垂下了眼睑,只落于他与我交缠的十指上。
瞧见,那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他似是叹息,良久良久,忽而道:“姡幸簧薜拿帧!
姡幸簧薜拿帧
他的音量不大,带着嘶哑,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温吞,而我,终是震惊。惊慌地抬眸与他对视,我甚至以为是自己恍惚了,做梦了。
缓缓地,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话。
只可惜他生前,都未曾听闻臣妾如此唤他一声。
不知为何,此刻想起来,心底一下子紧张起来。目光落在男子略带着虚弱的脸上,元承灏,他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吸了口气,才稍稍稳了神,勉强笑着开口:“皇上说笑了,臣妾可不敢叫您的名字。”
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叫他的名字呢?
也许,太皇太后可以。可,我也从未听她叫过。
所有的人,都叫他“皇上”。且,只有“皇上”。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松了开去,我垂下眼睑,不想去看他的神色。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他还在渝州的时候,辛王府的人,会叫做什么?
承灏?亦或是,灏儿?
忍不住,想笑。
他低咳了一声,开口:“不敢叫,还敢笑。”
忙敛起了笑意,听出来了,似乎是生气了。
我不去想他为何生气,他好端端的,也会生气。
隔了会儿,常公公捧了奏折进来。我扶他起身,他只坐在床上,我一本一本递给他看。而我,并不好奇这前朝的事,这些,不是我该去注意的。
常公公候在一旁,时不时地将笔呈上去。
他的字很漂亮,却与那时候在馨禾宫握着我的手写的不一样,批注在奏折上的字,多了一份龙飞凤舞的感觉。那些潦草的字迹,好多,我是看不懂的。
又递给他一本,他只打开看了一眼,脸上染起一抹怒意,竟甩手将手上的奏折狠狠地丢了出去。
我吃了一惊,常公公忙转身去捡。
常公公回过身来,小声道:“皇上,许大人这奏折上了好几次了,您……还驳回么?”他小心地看着他,却见元承灏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常公公忙跑下道,“奴才僭越了。”
我倒是吃惊了,许大人……可是渝州的许昌瑥大人?
我依稀还能记得起他的模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