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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语,严清郎不由得垂下眼帘,恭敬地朝她一躬身,将手中的彩球递至她面前地说∶「冒犯了三公主,还请您原谅。」
三公主这才回过神地接过彩球,还来不及开口答谢,又一名男子闯了进来。
「严……」蔺舆风正欲唤严清郎的名讳,就见他与一名身著高贵的女子站在一块儿,恼得他不禁气从中来。
严清郎丝毫未查觉蔺舆风难看的神色,朝三公主躬过身後,旋即转身走向他。「丞相呢?」
「正在前头寻你。」蔺舆风冷哼一声,转头便走。
严清郎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头,也不多理会地尾随他而去。
与丞相会合後,他便与两人一同进入大殿,殿堂之上,端坐著一名年迈的王者,堂下摆满了丰盛佳肴,百官与舞姬更是早在一旁等候为宾客舞上一曲。
见状,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上前朝殿堂上的燕王行跪拜礼。
「两位使节快快请起,让两位使节遭逢劫难,实是本王的不是,且与丞相一同入座,让本王好好招待两位吧!」燕王苍老却不显无力的宏亮音嗓,不疾不徐地对两人说道。
「谢燕王。」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付过後,便与丞相一同入坐宾席。
「蔺使节遇难而不乱阵脚,实让本王钦佩得很,让本王敬你一杯。」似是自丞相那儿听闻蔺舆风的事,燕王笑开眼地举杯说道。
蔺舆风淡笑地跟著举杯回敬,「在下想斗胆问燕王一件事,还望燕王莫怪罪。」他放下酒杯地拱手说道。
「不怪罪、不怪罪,蔺使节有话直问便是。」燕王似乎开心得很,摆摆手示意让蔺舆风说下去。
「吾皇听闻燕王有意与吾国联亲,内心自是高兴得很,可也有一惑不得其解。」蔺舆风顿了会儿,见燕王似乎无不悦之色,这才继续说∶「辽燕国是何等繁华,应当能自给自足,为何如此突然地想与吾国联亲呢?」
闻言,燕王不禁朗笑出声,「好个崇安国、好个蔺使节,当真问得直接了当,那本王也不隐瞒了。」他缓下笑脸,「其实本王是希望找个继承者,本王老了,膝下两子不是战死便是病死,馀下的三公主又无力继承王位,本王能想到的办法,也就剩这一个了。」
话到这儿,一旁的丞相也忍不住叹息出声,「莫看吾国何等繁华,几年後怕就不是如此了。」
蔺舆风明了地轻允首,「燕王当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君王,让在下越举地敬您一杯。」他皮笑肉不笑地举杯说道。
一旁沉默许久的严清郎,也跟著举杯一敬。
盛宴就此展开,舞姬们纷纷走入殿堂中款款起舞,敬酒声、欢笑声不断,伴随著乐曲缓缓落幕。
从不曾想过,会有人能令他如此难以忘怀,对父亲,他有的只是怀念,对尧风,他仅有抱歉,就因为如此,当他见著那把二胡时,实在无法不去忆起那日他死去的景象,还有……那参杂了几许歉然的恸痛。
到了死……尧风仍不断地对他诉说心意,像是怕他忘了,怕他一个转身,便忘了从前曾有这麽个人爱他爱得如此深刻。
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爱!纵然是他人一厢情愿给的他也不需要!一直以来,他只需要自己一个人,而非那压迫得他无法喘息的牵绊!
正因为如此,他才忘不了尧风这个人,忘不却他曾以为自己淡忘了,实则仍紧缠著他不放的死人!
不是他的错,他一直这麽告诉自己,尧风的死不是他的错,不是他杀了他,不是他袭了他那一掌,从头到尾,他只是站在一旁看著。
是!他是无情!他是冷漠!是他连尧风临死前所渴求的一句诺言也不愿给,仅是在他死後颓废了几日作为回报,但是能怪他吗?能吗?
为何到了如今,他仍然不肯放过他呢?为何偏要挑在此时来煎熬他?在他……最需要冷静思虑时……来折磨他的心绪?
严清郎越是想,拿握著金杯的手越掐越紧,几乎无法抑止内心的烦躁,直至有人轻握住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严使节神色有异,可是本王说错了什麽吗?」端坐於殿堂之上的燕王疑惑道。
一旁的蔺舆风轻按了下严清郎的手,歉然地笑道∶「还请燕王莫怪罪,吾等一路赶至燕都时曾被刺客追杀,严大人因而受伤,此刻怕是伤口又泛疼了,还望燕王见谅。」说罢。他不急不徐地朝燕王拱了拱手,双眸却直逼视著殿上之人,彷佛在施压。
闻言,燕王甚是吃惊地说∶「竟有这等事!本王应当派遣侍卫前去护送两位前来燕都才是。为表歉意,辽燕国定会同袭击使船之事一并查清,给崇安国与严使节一个交代!」
「燕王如此为吾等著想,吾俩先谢过了,请容在下同严大人先行退下,改日再与燕王一叙。」蔺舆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燕王瞧了眼自入殿开始便沉默不语的严清郎,见那张俊逸冷漠的脸孔,确实苍白了些,便颔首说∶「也好,两位使节远道而来也辛苦了,且先下去歇息段日子,再一同商量联亲之事吧!」
「谢燕王。」蔺舆风恭敬地起身朝燕王躬身说道。
一旁的严清郎也随之起身告退後,两人便随著燕王招来的宦官一同离开燕宫。
如来时般,坐入轿中的两人谁也不曾开口言话,即便两人知晓该谈些什麽,却仍是无人打破沉默,任由寂静包围著彼此。
从前,宁静於严清郎而言,是多麽珍贵的时刻,他享受这种感觉,正因如此他才更能冷静思绪,更能冷然如从。可如今,心绪大乱,纵然四周静如止水,却只是徒增他的烦躁,心口沉闷得他几乎窒息。
一待马轿停下,严清郎立刻起身掀开帘子,快步走入行馆内,一心想摆脱那越静越压得他难以喘息的地方。
见状,蔺舆风二话不说地跟著走下轿子,挥退一旁脸色惶恐的轿夫,紧随於严清郎之後。
心绪纷乱的严清郎,理也不理跟上前来的蔺舆风,推开房门便欲走入内,岂知身後之人一个跨步,阻了他的去路,更捉著住他的手,将他拉离门扉。
「放手!」他眯起双眼冷声低喝。
蔺舆风不言不语地拉著严清郎旋身便走,似乎是想将他带到另个地方似的。
严清郎蹙起眉头,恼火地硬扯了几回,试图缩回自己的手,奈何蔺舆风怎麽也不肯松开手,反而扯痛了自己的手。
「今儿个,严大人似乎心神不宁,甚至不将燕王看在眼底,你是当真在乎崇安国的邦交吗?真在意长孙少卿的旨意吗?」蔺舆风也恼了地推开门扉,拖拉似地将严清郎推入房中质问道。
严清郎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所幸他赶紧踩稳了脚步,却免不了撞上桌角之灾。
「还是你只在乎自个儿的利益?抑或这一切早在你预料之中,你早便知晓燕王膝下二子已故,以为接近三公主便可得到辽燕国的王位?」蔺舆风越说越怒,反手甩上房门,沉著脸色直盯著略显狼狈的严清郎。
严清郎冷笑了声,抵著桌案撑起身说∶「我不否认,此行我确实存有私心,可……我没必要同你解释!」
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从前是,今後自然也是,人本就是为自己而活,说他只在乎自个儿的利益,试问当今世上,又有谁不是如此?
「呵……哈哈哈!」蔺舆风看了严清郎好一会儿,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忽而大笑出声。「我真蠢……竟未发觉严大人您会如此魂不守舍,似乎是从见过那把二胡後发生的,我怎会猜疑到如此离谱的地方去呢?呵呵呵……」
彷佛被触及痛处般,严清郎的身躯霎时僵住了,脸色颇为难看。
「尧风啊……你的清郎还记得你呢,他还记得你这麽个小人物,连冷月他都不放在心上了,你却硬是让他将你记得清清楚楚,忘也不忘不了……」说著,蔺舆风又笑了,笑得好是冷酷。
「住口!」严清郎总是覆上一层冷漠的面容崩溃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万分的神情,蔺舆风的每一句话,再再地带出他的残忍,彷佛是在为尧风控诉他的无情般,令他痛苦不堪。
「镇日拉著那首曲儿又如何?能换回已经死去的尧风吗?随身不离地抱著那把二胡,就能补偿你所亏欠尧风的吗?」蔺舆风咄咄逼人地接著说∶「你不是说过……他的死不是你的错,是他自作多情,所有帮过你、救过你、为你而死的人也是自作多情吗?」
「蔺舆风!」严清郎咬牙切齿地瞪向蔺舆风,像是威胁他再继续说下去,便要杀了他似的。
岂知,蔺舆风笑得更开怀了,俊美的脸孔忽地柔了下来,百般逼人的音嗓也缓下地说∶「所以我说……你欠著的可多了。」
严清郎闭了闭眼,「你要讨……便来讨吧,我从未说过不还,只是……你要拿什麽来向我讨?」他睁开眼,俊逸脸孔再次恢复如往昔般的冷漠,残酷且直接地问道。
严清郎的话,令蔺舆风不由一怔,是呀……他拿什麽跟他讨?不!他欠他一条命,一条在他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命!他的全……是他严清郎害死的!
「你不是问我,今早的话可还当真?」严清郎看著脸色不断转变的蔺舆风淡道。「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你要是想对付我,便来吧!」
正如他所说过的,他不欠谁,纵然是尧风,他也不欠!他欠他的……只是一声歉意,既已替他颓废过,便足够了,他实在无须沉浸在自责之中,不断追随那日的悔意而折磨自个儿,那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闻言,蔺舆风像是狂了似地推开严清郎,一把拉下床榻旁的配剑,旋身提剑便是一刺。
鲜血,顺著刺入肩胛的剑身缓缓流下、滴落,红得刺眼,痛……却来得极缓,像是被蝼蚁啃蚀般,有点儿兹痒,又带了点儿痛麻,折腾得人难以忍受。
严清郎闷哼出声,万万没料到蔺舆风当真会刺他这一剑,却又在受了这剑後,觉得本是应当。
蔺舆风森冷著脸抽出剑身,反手抵上严清郎的颈项。「这辈子……你都别想忘记,你严清郎……欠我一条命!」他说到最後,几乎是怒吼出声。
「唔!」严清郎痛哼一声,颈侧已被划了道口子,不深,却异常疼痛。
「你的命……」蔺舆风缓下略显狂性的神情,执著地看著严清郎渗出鲜血的颈侧,「是我的……」他抛下剑,上前狠狠地咬住严清郎的颈项,像是要将他的肉给咬下来似的。
强烈的痛楚,令严清郎眼前本就模糊的景象更加朦胧,彷佛置身於梦境之中,一切是这麽深刻却又让人摸不清。
「你的命是我的……」蔺舆风微喘著气松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又偏执地朝严清郎说道。
闻声,严清郎不由得看向蔺舆风,眼前朦胧得看不清地容貌,是这麽熟悉又陌生,尤其是那双眼眸,只消添上几许哀愁,便与他梦境中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