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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直率地承认。
“为了什么?”
“贫瘠的土地上第一次沐浴春风——Joy的笑话。”我侧头,笑容再次扩大。
只消一秒他便明白了我的语意,“看来有人嫌本月薪水太多。”
正准备放下两杯浓缩咖啡的Joy闻言立刻‘惨叫’,“老板,不要啊!”
“鬼叫什么。”他接过我刚才使用过的毛巾顺手搁到Joy的托盘里,逼真的正经栩栩如生,“有本事消遣雇主就要做好思想准备。”
Joy顿时如丧考妣,“呜呜,老板,我错了。”
“两杯柠檬水。”
Joy小心翼翼地抑制住大喜,瞅了瞅他,“老板,这算不算,咳,将功赎罪?”
“觉得不够可以再加。”附以以假乱真的深沉。
“太够了!老板英明!”拍完马屁的Joy贼笑着速速离开,快得就如同一只被猎枪顶着尾巴离巢的兔子。
“很活泼的服务生。”我喝了一口浓缩咖啡,苦与涩的味道果然是普通咖啡的两倍。
“朽木上有香菇的话,看起来也就不会那么朽。”
是调侃,亦是自嘲,然而普天之下能够自嘲得如此不亢不卑又心定气闲的老板恐怕也是少之又少。
“假如世界上的‘朽木’都这么风雅又吸引人的话,想必会成为稀有的紧俏商品。”
我看了一眼落地玻璃窗外的庭院雨景,忧郁得让人心悸,却也美得使人心醉。转回头,却发现他在看着我,眼神是鲜有的柔和无波而非平日里的淡然如镜。
“老板?”我扬眉,带着一张纸厚薄的坏心。
“听起来不错,但太多人使用未免有过于泛滥之嫌。”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在万分之一微秒的怔忪过后扩展为清晰的上扬弧度,“创意是推动历史前进的脚步。”
从他此时的眼神里,我得知眼前的现任对手绝非泛泛之辈。
“樊沐风。”他报上大名,好整以待。
“樊老板?”
我承认,我的坏心已变成两张纸的厚薄。
“樊先生?”
他的面色丝毫未变。
“樊?”
有点过了,但无妨,我依然有继续下去的兴致。
“沐风?”
他喝了口浓缩咖啡,很享受的表情。
“风?”
我也悠然地喝了一口,然后,我们四目相对——
他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
“朽木。”
“莫非——这是给我的暗示?”
我承认,这一次换做刻意扭曲他的话——正所谓朽‘沐’不可雕也,但至少能种香菇不是么?
“雨停了。”他看向窗外,扬眉,很‘暗示’地意有所指。
确实,雨后不仅能看见彩虹,还能看见朽木上冷不丁地冒出来的香菇。
“老板,你们在猜谜吗?”Joy兴致勃勃地放下两杯柠檬水——‘香菇’的好奇心显然并不比猫逊色。
“貌似。”我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而你,貌似又有了想被扣薪水的冲动。”他单眉上挑——直觉性的动作,然却透着无与伦比的性感。
“啊,老板,我错了。”冒出来的‘香菇’顿时‘缩’了回去。
“你的创意也未必比我好多少,沐。”
倘若这回再不满意,我会怀着愉快的心情称他为‘朽沐’。
“五十步和百步,之间还差了五十步——你说是么,祁?”
尾音,他加强了,很清晰,亦很顺耳。
——彼此的称谓,就此订下。
雨日过后,我依然在尚不算非常忙碌的日子里有一点没一滴地挖掘着自己的‘坟墓’,机械地,漠然地,仿佛那个即将走入婚姻殿堂的人是别人而非我自己。
“裔,这种落地窗帘的颜色怎样?”
站在琳琅满目的家具样品中间,凝羽指着面前琥珀色的蕾丝窗帘转过头来。
淡淡地看了一眼,“不错。”
“那就是它了?”凝羽看着我。
“你喜欢就好。”
平静的口吻下隐藏着些许的不耐,然这份情绪却被我隐藏得很好。
将喜欢的窗帘买下后,凝羽又继续下一件添置物品的挑选和购买。站在她的身侧,我始终维持着淡然的表情,一如往常。
三小时后,凝羽完成了这些天以来例行的采购工作;而我,则需要在这之后完成亦是这些天来例行的柴可夫斯基的工作。
“晚安,裔。”
站在门口,凝羽微带倦意的容颜上依然绽放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晚安。”
没有什么感情地——即使有,也只是因凝羽的笑容而浮现的淡淡歉意,我轻吻了吻她的唇作为结束她这一天的句点。
“路上小心。”
凝羽含笑望着我。
“我会的。”在转身的同时,我微微颔首。
走出幽静的小巷,我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疲倦。
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刚好是午夜12点。一辆计程车从我身边龟速而过,在它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一秒钟,我如它所愿地伸手拦住了它。
报出一个不算十分熟悉的地址,我靠在窗边,在飞驰过窗外的夜色中莫名地期待着目的地的到达。
推开挂着‘本日营业结束’咖啡牌的橡木大门,并不意外地发现只属于我一人专用的桌面上空依然亮着水星形的温暖灯光。
“欢迎光临。”
只留下几丝光线的吧台后方,我所熟悉的声音也一如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个午夜过后当我踏进店门时那样低沉而悦耳地响起。
“矿泉水?”
“好。”
半躺在软硬适中的沙发上,我半闭着眼假寐。
“要睡一会儿么?”
放下矿泉水,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就怕我这一睡就会睡到你第二天营业的时候了。”依然维持着半闭眼的状态,我低低地笑。
“那就回去睡。”
他放松情绪,随意地靠着沙发。
“逐客令?”
“你说呢?”
我承认,我有找他茬儿的企图。
“每天打肿脸充夜猫子感觉如何?”他眯起眼看着眸子里泛起一丝奸笑的我。
“一个字,累。”
“不错,有自知之明。”他扬了扬眉,“只是明知故犯的习惯有待改进。”
我在失笑的同时,惬意地闭上眼睛。
宁谧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悄悄地流动,即使不睁眼,我也知道他已随手将灯光调得更暗更柔和。
“……不太想回去。”
在近乎窗外夜色的幽暗灯光里,我的呼吸声平静而安宁。
“有理由么?”
他带着磁性的嗓音似乎自远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
“……因为多了许多不属于我的东西。”
睡意渐渐袭来,我的意识则随之慢慢远去……
朦胧中,我依稀听到他低低的,似乎带着一丝宠溺的话语:
“习惯了自虐的人果然是——无药可救。”
Chapter03
每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都会有人与我擦肩而过,而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九穷其一生都不会与我有第二次遇见的机会;然在那仅剩的百分之一的渺小里,或许会有一个人,那么一个人,让我觉得似曾相识,甚而至于……无法轻易忘记。
Chapter3
没有那一片白得近乎空虚的梦境,我难得地有了一整夜的好眠;即便身下的床单和身上的棉被都有着陌生的触感,我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整开眼,一室金色的阳光是映入我瞳中的第一个景象。
……唔……没有拉窗帘……
我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坐起身,并不意外地发现简单宽敞的房间里有他的气息和味道。
“醒了?”
在我侧头望向窗外的同时,沐的声音即时地唤回了我的注意力。
“五分之四。”
“还有五分之一在游神太虚?”
站在浴室门口的沐左手掩上浴室门,右手则用白色毛巾擦着湿发,姿态性感而迷人。
“养眼的场景。”
我眯起眼,作欣赏状。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视域中闪过一丝异像;而他,并没有不自然的神情或是表现,依然按着既定的方向朝我走来,步伐坚定而优雅。
“很惊讶?”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继续拭擦他那一头黑得发亮的短发。
“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点。”我很诚实地作答。
“不要求我解释一下?”他扬眉。
“解释什么?”先是不解地反问,继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用双手枕着头,“你认为有那个必要?”
“好奇心是人的劣根性。”
“我似乎有点匮乏。”我笑了,有点得意,亦有几份意味不明的坏心,“更何况人不能太完美,不然会遭天谴。”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物。”
“那就近乎完美。”我的结论很肯定。
“即便的有的话,那也不该是我。”
他意有所指的视线居心叵测地停留在我因为见光死而刻意保持‘迷蒙’状态的眼眸上。
我暗地里转了转眼睛,然后指了指自己——
“身材比例只有八头身。”
“很不错。”
“挑食。”
“人人都会。”
“眼高于顶。”
“俊男美女的特权。”
“低血压,肠胃不好。”
“健康问题。”
“我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人不能太完美,不然会遭天谴。”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物。”
“那就近乎完美。”
我眯着眼瞧着他,而他也眯着眼瞧着我。
“不错,现学现用,很新鲜。”我对他立竿见影的‘复制粘贴’下了评语。
“你也不赖。”
擦干头发上最后一滴水珠,他用食指顶着毛巾随意地把玩。
“要早安吻当作奖励吗?”
呵欠再一个,顺便伸个彻底放松的懒腰。
“我对有口气的早安吻谢绝不敏。”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的回答从容而优雅,一如他刚才那倾倒芸芸众生的步伐——维纳斯正是因为有了那条堪称最完美的断臂才名噪全世界,而眼前这一位似乎是这一理论的当代实例典范。
坐在床上企图继续小寐的我侧着头耙了下有些凌乱的短发,“也对,我昨晚忘了刷牙。”
“现在也忘了。”他很‘善意’地提醒。
“你有洁癖?”
人之初性本恶的说法果然有其理论依据,在遇到他之前,我的恶作剧细胞似乎冬眠了相当久。
“你昨晚也没洗澡。”
他悠闲地掏了掏耳朵,很惬意。
我眯着眸子随意地看了眼自己光裸着的上半身,并且根据棉被的触感肯定下半身也只剩一条实用型的名牌四角内裤——不甚清晰的记忆片段论证了我自脱离婴儿时代后第一次需要借助外力脱衣睡觉的‘荣辱史’。
“唔,确实有点失礼,现在来得及亡羊补牢么?”掀开无论是厚薄还是柔软度都相当符合人体力学设计的棉被,我决定‘脚踏实地’。
“主人没有意见,相信浴室设备也不会有。”
在我走向浴室的同时他站起身开始‘安抚’被蹂躏了一整夜的棉被,但视力可媲美皇家空军飞行员的我并没有因此而漏看他眼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掩上浴室的门,因水气而微微模糊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嘴角同样带着一丝笑容的脸庞;从方才闪过脑海的关于昨晚的记忆片段里,我再度发现一个微妙的细节——
男性版的维纳斯不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