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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来劳力士,弄风揣在口袋里,皱着眉头转身往外走,心里惴惴琢磨着,猪脑要是不管用的话,应不应该试试脑黄金。
知道风弄不当真,宫森苦笑一下, 泪光盈盈,看他胖胖身影消失在门口。
宫森慢慢把剩下的豆腐渣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探手到病号服里,拉出了被暖热了的应珠。
宫森生了五六天的病,朔阳宫里却不过才过去了两个时辰,枢羿依然昏迷未醒,连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说外伤并不太重,应该快醒了。
寝宫中央已经重新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掩住了地宫的巨大入口,似乎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枢羿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敷了绛珠草,头上已经开始结疤,身材也恢复了天神的高大。站在枢羿旁边,宫森看着那让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痛恨而又牵挂的人,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中的痛楚一阵紧似一阵。
昏迷中,枢羿渐渐有了动静,好像有些不舒服, 眉头微微皱起来。宫森不知不觉弯下腰,长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了枢羿的额头。
这样的枢羿,还是那个始终温和地站在自己身后,那个替自己画广告, 买枕头的西语系男生吗?
枢羿呻吟了一下,宫森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安地盯着他。终于,枢羿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似乎嫌光线刺眼,枢羿皱皱眉头,又合上了眼帘。
“舒羿,”宫森轻声叫道。
“大殿下,大殿下。”缁衣和刑天都在旁边。
枢羿看起来更加清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深邃而明亮。眼珠稍转,枢羿静静打量着周围诸人,最后才把目光固定在宫森身上。
“你是谁?”枢羿冷冷问道。
宫森一窒。
“我……认得你吗?”枢羿皱着眉头又问。
“我……是……,”宫森张张嘴说不下去了,脑子里嗡嗡声响得更狠了。
“你,是……我的……侍从吗?”
…………
没有人说话,缁衣和刑天已经呆住了。
“你……”宫森怔怔地问,“……忘了我?”
…………
“你,” 看着枢羿陌生的眼光,宫森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困难地说:“……这……算什么……?”
再退一步,宫森眼圈慢慢红了。轻轻摇了摇头,宫森转过身,一步一步,疲惫地向门外小厅走去。身后三个人,表情各异,默默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
宫森只觉得心中针刺一样。勉强走到厅里,喉头便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宫森身子一倾,“哇”,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宫森本就大病初愈,此刻更是心痛难忍,不由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地上。
见宫森出去了,枢羿这才露出狡猾的笑容,正自得意,却听外面侍女一声尖叫,接着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枢羿心里一沉,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不顾头晕目眩, 掀开被子,扶着刑天就冲到了小厅里。
只见宫森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跪在玉色地毯上,膝前的一滩鲜血宛如噩梦重演,骇得枢羿魂都掉了。
“宫森,宫森!” 冲过去一把扶住宫森,枢羿连声叫道:“你怎么了?我是骗你的!宫森,我没有忘了你,我怎么会忘了你。 宫森,你不要吓我。”
宫森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竟想不明白枢羿的话, 身子沉沉瘫了下去,枢羿也没有力气, 只好扶着他倒在地毯上。看着脸色黯淡的宫森,似乎一年来的辛苦呵护统统付之流水了,枢羿心里疼得绞成了一团, 以为后悔会因为时间的流逝有所减轻,不想事到临头, 依然痛彻心扉。
“宫森,你……这个傻瓜。笨宫森,我们昨天不是好好地嘛,怎么一个玩笑,你就……。”
“……混蛋,我……当不起。”
……
“宫森,……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伤痛。你告诉我啊!”枢羿俊秀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伤心地哀求着:“我不求你重新爱我,我只要你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地活着!……不会做恶梦,不会心疼,也不会在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神色恍惚……”
把宫森紧紧抱在怀里,枢羿似乎想把自己也挤进宫森的身子,仿佛那样宫森就能看明白自己的心。
“宫森,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或许,是因为我太想忘掉,忘掉我本来是个什么样的混蛋,忘掉我怎样冷酷残忍,怎样……。我多么希望,” 枢羿眼圈渐渐红了,声音也更加哽咽起来, “我只是一个……从去年夏天才认识你的……大个子而已。”
(四十二)
三天后,镜湖上,一叶扁舟随波摇荡。
四时相异,北京才是春意盎然,朔阳宫里已经到了初秋。岸上各色果子青里透黄,星星点点藏在枝头,一行鹭鸶纤细的影子翩翩掠过湖面,粼粼浅波稍纵即逝。
船慢慢荡到合欢树下,宫森伸手去拨弄水里的落叶。
“你真的……想这样吗?”枢羿晃了晃手里地小瓶子,然后慢慢把黑色的药汁倒进一个小小磁杯里。宫森旧伤复发,虽然很快止住了,却还是大亏了一下,两天来精神不振,不过今天看着,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枢羿摇身一变,成了最好的护士,随身带着宫森的药瓶子。
“嗯。”宫森还趴在船边没有停手,碧绿透明的水面上,合欢树羽状的落叶在白皙的指尖下打着转。
“吃药吧。”
宫森回过身来,耸耸鼻子笑道:“为什么天宫这么不思进取?下面的药都包了糖衣,这里的药还保持又苦又臭的传统。”
看宫森俏皮的样子, 枢羿忍不住抬手去抚他秀发。宫森却本能的侧了一下头,让枢羿的手尴尬地留在了半空。
“枢羿!” 看着枢羿努力掩藏沮丧的样子,宫森不忍地叫了一声。
“先吃药吧。”枢羿把药杯递过去。
宫森摇摇头把药推开。
“枢羿,给我吃移魂珠吧!”
枢羿没有做声。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真得忘掉……过去。”宫森认真地抬头看着枢羿,灵活的眼睛里隐隐透着伤痛。“……我走进你寝宫的时候,我看见冰塔的时候,有人……骑马的……”
宫森说着,扭过头去, 远处,那棵巨大的金急雨依然茂密葱绿。
“如果留在天宫,每一处……都将是我的……梦魇……”宫森的声音小而清晰。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回到北大去。”枢羿低声说。
“没有用的。”宫森心里叹口气,“……每当我想靠近你,就有一个可怜的宫森躲在角落里哭,我没办法……不理他,我……受不了那哭声。”
枢羿心疼不已,脸色阴沉沉的, 握着杯子的手关节紧到青白,虽然万般不愿,还是决定自己退开。
“只要…你快乐,你可以…再找一个…方方。”枢羿听见自己在说。
“可惜, ……你早已经……掏空了我。”宫森说,“再没有……别人的落脚之地了。”
…………
宫森缓缓扭过头来,晶莹的泪水盈满了眸子,伸出纤细的手掌,他轻轻握住枢羿端着药的手,一字一句说。
“要想一切重来,除非……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
岸上林间,鹭鸶哑哑地啼叫, 声音袅袅回荡。
“是你的玩笑给了我启发。”宫森镇定地看着枢羿, “枢羿,让我忘了过去吧,让我们象陌生人一样开始。”
枢羿抽出一只手, 心情复杂地慢慢抚上宫森微微涨起樱红的脸。
“ 你可以骗我, 按着自己的心思……编造我的过去……”宫森轻轻道。
“宫森!”枢羿不知道自己原是个多情种子,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睛。
“只是……请让我……高高兴兴地活着。”宫森温柔地笑了,“告诉我,我从小就是个快乐的人……”
“ 还有,别忘了,让刑天,还有……祝融, 一起瞒着我。”
“对不起,……宫森, 对不起!” 枢羿再也忍不住,伸出猿臂把宫森紧紧抱在怀里,宫森没有试图挣脱,安安静静让他抱着。
“你知道吗,宫森?在用紫血丹把你救活的时候,我就曾经想过这个办法, 用移魂珠把你的记忆抹掉,只有那样,你才能象正常人一样好好活下去。”
感到怀里宫森一动,枢羿抱得更紧,“听我说完,宫森! 我没有那么做,是因为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自由,不过是一个……选择的权利。宫森,我不要勉强你,一生一世,我再不要勉强你!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我不后悔,因为我喜欢……现在的你。”平生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来,宫森的脸悄悄红了, 窝在枢羿怀里不肯抬头。一股涓涓蜜流渗进枢羿心里,磨蹭着宫森变成了粉色的耳垂,枢羿扯开嘴角笑了。
谁知宫森终究有些不甘心,闷在枢羿身上想了一会儿,突然恨恨地补了一句话。
“只是他妈的……太便宜你了!”
枢羿立时有些牙痒痒,宫森好的没学,脏话倒是越来越利索。
“一定是风弄那个混蛋教给你的,看我回头找他…”
“你敢!”宫森一下直起身来,秀眉高高挑起,怒目而视。
以最快的速度,眼镜蛇收起了自己的斗篷,枢羿眯起眼睛,猿臂一拢,重新换上了畜无害的好人嘴脸。
“森森,吃药。”
(四十三)
宫森的额头顶在枢羿颈窝里,犹自酣睡。
枢羿等啊等。
等啊等。
终于忍不住动了动。
“枢羿,别动。”宫森模糊地哼道。
枢羿不动了,宫森又睡着了。
每次都是这样,晚上不过稍稍放纵一点,宫森第二天就起不来床。可怜我爱上一个凡人,注定要忍受这种痛苦了。
一柱香……。
两柱香……。
枢羿无奈按动了床前的应珠。
内室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刑天蹑手蹑脚走进来。虽然宫森严严实实地盖在被子里,刑天还是不敢稍错眼珠。有吕克作了前车之鉴,刑天自筹应该小心为妙,想那可怜法国青年,不过才二十来岁就被打入了下一个轮回,已经被罚到瑞士一家养猪场里做了种猪。可叹宫森这始作俑者还毫不知情,每日家无忧无虑只管睡到日上三竿。
“殿下?”刑天用口形问。
“东、海、的、奏、折。”传音入密的功夫很有用,枢羿是个中好手。
太阳透过蓝色的窗纱在宫森脸上打下柔和的光,终于,少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鼻翼翕动似乎大梦将醒。枢羿小心放下手里的折子,一边召唤缁音,一边潜心抵挡宫森半睡半醒中磨蹭时带来的难搔心痒,还好宫森有先见之明,昨夜疲累之极时亦不忘套上睡衣睡裤,还把细细的带子通通打成了死结。
“枢羿,”宫森没有睁开眼睛,黏黏叫了一声。
“嗯?”
“我做了一个梦。”
……
枢羿瞳孔一紧, 上次宫森梦见明石哭,醒了就把自己的胳膊掐青了一片。
“我梦见……一个胖子,圆圆的头,在一个很挤的地方和我一起吃红烧排骨。”
“噢,他?”枢羿微微笑,“他是你在人间的一个朋友。”
“他姓什么?”
“朱,后来姓郝了。”
门轻轻开了,缁音端着宫森的药微笑着进来,枢羿接到手里,努努嘴,缁音点头笑着出去了。
“森森,醒醒,该吃药了。”枢羿轻轻叫。
“不吃。”宫森没有睁开眼睛。
“听话,乖。”
“不吃。”宫森抬抬眼皮,看看那讨厌的蓝色玉碗,又闭上了。
“改良产品,不苦了。”
“嗯,”宫森慢慢睁开眼睛,枢羿警觉地看到里面灵波一闪,“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吃。”
“……?”
“让我把风殿前面的平地改成球……”
“不行!”
宫森闭着眼缓缓凑上前,粉红柔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