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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揽在自己身前,道:“烟儿怕人看见,刚才是怎么回来的呢。”
林烟道:“我趁换班时,悄悄潜进来。”
沈梦秋道:“唔,真是高手,能避开我的铁卫。”
林烟做了一个这是当然的模样,口上却谦虚道:“我哪敢在沈阁主面前妄自尊大。”
沈梦秋哈哈大笑几声。
躺了下去,枕着林烟的腿,道:“林烟读段书来听听。”
林烟自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翻开读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生当复来归。
死当长相思。”
咦了一声,道:“这是两人分别前的赠诗。”
沈梦秋道:“烟儿觉得如何?”林烟道:“词句简单,情意深长。”
又翻了一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自从君去后,常守旧时心。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他读时声音越来越小,读完微微叹息了一声。
沈梦秋道:“烟儿。”
林烟应了一声。
道:“你哪里弄来的这些书。”
沈梦秋喟叹道: “是我师父留的。”
林烟第一次听他提起相思阁的上代阁主,留神倾听。
道:“你师父很钟情你师娘了。”
沈梦秋道:“他们对彼此情意深厚,但我师娘十分好强,背着我师父练功时走火入魔,先去一步。
师父不久生了一场大病,也去了。”
林烟默然,沈梦秋道:“我从前自己看时,也未觉得如何。
听你读来,觉情深如海,令人为之惨然。
世人皆知生离苦,死别却更是难上难。
一朝不见,就只能等他生再续此生梦,踏遍天涯慰所思。
可真有来世么。”
林烟微微震动,低下头去吻了吻沈梦秋,轻声道:“梦秋,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我总是跟着你的。”
沈梦秋握紧他的手,没有说话。
林烟依着床栏坐着,继续读下去。
有时两人交谈一两句。
读到:“亲结其缡,九十其仪。”
林烟道:“缡是腰带么,这一篇写的似乎都是婚礼之仪。”
沈梦秋道:“缡是从前女子出嫁时系在腰间的彩色丝带,表示自己已有所属。
也叫“罗缨”。
结缡就是成婚的意思了。”
林烟听了,想得出神。
半晌道:“你师父和师娘成亲时你在么,定很隆重吧。”
沈梦秋道:“那时相思阁在江湖已声名四起,的确很是威风。”
林烟想一想,道:“天地不仁。”
沈梦秋叹息一声,道:“倾心相属二十年,也胜过许多终身不知自己心意的了。”
沈梦秋伸手摸林烟的头发,已是干了。
自取了衣袍给他穿上,细细的把衣上带子给他系好。
道:“这就是结缡了。”
林烟笑了一笑,道:“你和多少人说过这样话。”
沈梦秋道:“胡说什么。”
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道:“我只侍侯过林公子你一个人。”
林烟委屈道:“问问而已。”
沈梦秋道:“很疼么,我给你揉一揉。”
手轻轻探到林烟的衣服里去,在他的肌肤上抚揉。
林烟道:“不用不用,一点也不疼。”
沈梦秋笑道:“还是揉一揉吧。”
手已在他身上四处摩挲。
林烟道:“我头有些晕。”
说完一手支头。
他对付沈梦秋其实也颇有一套。
果真沈梦秋抽出了手,摸了摸他额头。
道:“许多人坐不惯船,你先躺着歇一会。
我叫人给你准备些清淡的东西。”
林烟乖顺的点点头。
待沈梦秋出去,又自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来读。
这本书上有许多眉批,自是沈梦秋的师父写的了,字迹刚劲有力。
林烟翻得几页,落下夹着的一张宣纸。
画着一个女子的背影,上面题着:一昔分别后,契阔若百年。
纸上有晕开来的几点水痕,应是泪迹。
小像画的极简,却给人灵动之感,不知注了多少心意在其中。
林烟想多年前在这里,相思阁的那位前阁主一个人对书伤神,想念再不能见的心爱之人。
不禁心中恻然。
船上生活,沈梦秋早已过惯。
于林烟却是新鲜,有时鱼群追在船尾,林烟也会看上很久。
沈梦秋心疼他从小过的刻苦日子,陪他看那些海豚。
沈梦秋鼓励他下去骑一条试试。
林烟真跃了下去,骑在海豚背上。
他武功卓绝,其实只是贴着而已,并不真的把重量放在海豚身上,高兴的随它来去。
可惜海豚毕竟不会总跟着船队。
沈梦秋看他兴有未尽,道:“不如捉一条来船上。”
林烟啊了一声,眼睛发亮,显是心动。
想了一会儿,道:“算了,它们都是一起的,单捉一条太寂寞了。”
船行颇速,几天后已隐约看得见海岸,天地间远远的一条线。
第十章 将翱将翔(三)
沈梦秋与林烟在泉州登岸。
泉州分堂的堂主张荣成亲来迎接。
沈梦秋选中林烟之事,他身份在相思阁中颇高,早已知晓。
林烟名气虽大,他却也是第一次见。
他是阁中老人,沈梦秋亦敬之三分。
沈梦秋做事霸道却也尊老,否则当日更不必像云兰之母说解。
现下看张荣成眼中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心中自是欢喜。
沈梦秋知道林烟不愿多见人,与张荣成谈了一阵之后。
亲陪林烟去内院休息。
林烟看这分堂建的前后有致,端正大方。
相思阁虽起于南方,却大有北部气派。
沈梦秋此来,自是为了扩大相思阁的势力,江湖中的强弱之争,永无尽头。
一切安顿好之后,沈梦秋查阅中原各地送来的帐册。
这本是林烟做惯的工作。
顺手拿了两本,帮他批阅。
所谓熟能生巧,又或熟极而流。
林烟本自聪明,这又是从小最习惯做的事。
沈梦秋看他行云流水似的翻阅,结算,分本。
他还是第一次见林烟做事,看他眉头轻蹙,一脸严肃。
与平时仿佛换了一个人。
修长的眼眉斜斜扫到鬓角里去,确有让天下女子倾心的本钱。
沈梦秋凝视着他,对江清扬生出些感谢之心。
林烟却不知他动的什么心思。
一本本算下去,待全归拢好,已是傍晚。
对沈梦秋道:“大多都无问题。
有问题的分作两类。
一类约是计算失误,或零星小错。
另一类看起来很是含糊,所列耗损之项似乎都不大妥。
不过我不熟这些项目,还要你来细查。”
沈梦秋应了,拿了那些有错的帐目。
看了一眼出自哪里。
道:“荣成已派人来请了几次,我们过去吧。”
林烟这才觉有些饿了。
道:“好。”
这顿饭吃的气氛极好,张荣成是老江湖,八面玲珑。
沈梦秋林烟纵是人精,也被他哄得开心。
林烟初时怕他看不起自己,可自始至终张荣成都对他殷勤备至。
待到席终,沈梦秋让张荣成派人将几家商号的负责之人叫来。
张荣成向来知道这位阁主年轻有为,智谋过人。
可帐册送到他手里也不过一个下午,竟然已发现这许多错漏之处。
心里愈发佩服。
林烟留在这里,每次帮沈梦秋审对各地帐册,在生意上出出主意。
相思阁,青云楼,财神城皆在南方。
沈梦秋与青云楼交好。
侵吞的是财神城的势力范围。
林烟厌恶楚烟,有涉及与财神城相争之事,更是思虑周详。
沈梦秋知林烟有所顾忌,绝不愿意公开对付与惟情庄结盟的财神城。
私下分了些人手,把林烟对付财神城的新商号命为沈林。
转眼三月已过,捷报频传,许多财神城固守的财源,已被沈林商号冲出缝隙,甚至大举侵入。
张荣成对林烟更是欣赏至极,他最初对林烟恭敬客气多是看沈梦秋之面,此时却是真心敬慕。
沈梦秋有时去中原分舵处理阁中事物。
那里是相思阁在陆上的新址,已近竣工。
沈梦秋为给林烟个惊喜,等彻底建成才准备带他过去。
林烟亦以泉州为基础,对付楚烟。
这一日林烟去临近的岭州视察分号,他自幼习武,敏锐远胜常人。
感觉自一踏入岭州之境,就有人缀在自己身后。
他处理完事物,返回泉州路上,这感觉越发鲜明。
此时天色渐晚,虽是官路,却少人行。
林烟在相思岛上,与沈梦秋同修宝鉴。
功力之高,放眼宇内,若非各派掌门那个级数的,还真不放在眼内。
带的人虽不多,却也并不害怕。
天色一分分的暗下去。
听得一声喊发于路侧,已有人将他的马车围住,听声音人数着实不少。
林烟轻弹了弹手指,竟有些期待,暗道:“终于来了。”
来人却也不多说,一冲上来便伤人。
林烟在惟情庄的时候并不直接参与江湖纷争,还以为人家会和他说两句,如“受死吧”又或“来将通名”之类的江湖术语。
现在看对方打的却是鸡犬不留,杀人灭口的主意。
林烟听见一声惨叫,也不知是谁发出的。
轻轻跃了出去。
他人一出来,场中打斗之人俱是静了一静。
旋既越发凶狠的拼在一起。
林烟带的人虽不多,却都知道他的身份极之重要,舍命相搏。
林烟道:“张忠,退下。”
飘身迎在阵前,拔了剑出来,划出满天银光。
与他兵刃像接之人,只觉一股无可抵抗的大力冲来。
稍弱一些的已立时毙命,武功强些的也只来得及闪开一线。
人人皆未想到这看起来文弱的少年下手竟如此之狠。
林烟是占了一个巧劲,趁对方正在与自己所带之人交战时出手,坐收余利。
不过功力之高,也已令人侧目了。
他倒不是什么狠心之人,只不过知道会来围攻自己的必是财神城的人马。
既然迟早有一战,也不需手下留情。
张忠等人可也不知道他这样厉害,看他一剑之威,已是如此,个个佩服不已。
林烟道:“我本不想出手的,只是见不得以众凌寡,是以杀了几个。
看看人数均了,我派的儿郎会不会输给你们。”
张忠等听了精神振奋,只盼立刻为门派立功,为这公子所褒奖,越战越勇。
林烟伸手掸了掸衣角,意甚悠闲的看着场中。
来人眼看不敌,其中一人自怀中掏出枚竹筒,看样子是密制的烟花,想是通讯之用了。
林烟飞身上前,在那人未点燃前,已将那物事夺了过来。
他为人心细,可毕竟是少年,还不能脱净童心。
看那人已是满脸绝望,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