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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的阳光开始透过候诊室的棉布窗帘射进来时,先前来过的田口刑警一个人出现在这家医院里。
田口好像睡眠不足似地耷拉着眼皮。他一看到各务的身影,就快步走了过去。
“你好。”他用眼神打了个招呼,然后说:
“轧人后逃走的罪犯被抓住了。”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显得很疲惫的样子。
“……”
“在桂木麻子夫人被轧约两小时之前,有一个人打算把住在练马区关町的少年带出去杀掉,后来在小金井的五日市街道上被跟踪在后的一名记者发现后就逃跑了。根据少年和记者的描述,以及在追踪时雇的那辆出租车上的司机所掌握的罪犯的汽车的情况,罪犯大体上有数了,已下了紧急搜捕令。”
“……”
“然后在井之头公园发生了轧人事故。从前后的情况来看基本上断定是同一个罪犯,就对其去向进行了搜查。不久在国立市一带发现了正在逃跑的被通缉的车辆,逮捕了开车的司机。目前总算大致取得了口供。”
“那么,罪犯是……?”
“被害人的丈夫,桂木谦介……”
一瞬间,各务愣了,莫非是自己听错了吗?
田口喘了口气,慢慢地点了点头。
“根据他口供的大概内容可知,桂木好像从今年夏天起对妻子的举止开始有些怀疑。不过,据说令他对其表示明显怀疑的还是在畑山欣造遇害的头一天晚上,麻子有在外面过夜的迹象。那天他去E市工厂出差,麻子对他说过要到短期大学时代的一位朋友家里去玩儿。到了晚上,他想起了一件事,就多次往自己家里拨电话。最后一次是夜里3点拨的,始终没人接。虽说是朋友的家里,一个女人到那么晚了还不回家,这事非同小可。——因为早就有怀疑了,所以他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一回到东京就委托一家私人侦探公司跟踪其妻子。不久,就查到了她与一个男人在井之头公园的旅馆里幽会。而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群马医科大的副教授。据说把对方查清后,桂木就随即与侦探公司结了帐。他好像也认识到若被别人掌握的资料太详细,就连私人侦探也是危险的。他也够谨慎的。”
一说到“不是别人……”,各务只好低下了头。
“桂木真想立刻抓住妻子的长发当面痛骂她一顿,不过他心里犹豫了。假如麻子因自已被丈夫发现了反而毅然决定提出离婚,或者干脆擅自跑到仍是单身汉的你的身边去的话,那么因为当时正是公害纠纷闹得激烈的时候,所以肯定会招致对各务的误解和猜测吧,就是对本公司他也无法解释清楚。有没有比无益地刺激妻子更高明的办法呢……?正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中谷浩司在朝霞市的一家旅馆被杀了。结合畑山事件后投匿名信的女人、和中谷一起进入旅馆的女人,随后驾驶一辆小型汽车在现场附近的女人表现出来的特征,麻子就逐渐被归入了搜查圈内。的确,中谷事件发生的那天晚上,妻子的行动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可疑的电话打过来,争论了半天,结果她找了个令桂木听起来很不自然的借口出去了。当时他打算在后面跟踪,就放她出去了。可是因为自己的车被妻子开走了,就被迫死了心。桂木狼狈极了。自己的妻子不仅与群马医科大的副教授私通,而且万万想不到还会杀人。不管以何种方式,只要与杀人事件有关,他在社会上的地位就会丧失的。从另一方面来说,E市的纠纷也越来越激化,受害者一方单独委托P大进行了地下水分析,很可能得出共立电化是主要污染源的结论,这一消息已传入他耳朵里。那么早晚会到法庭上去。形势如此不利,自己又陷入了目前这一沼泽之中。可以说从这个时候起。桂木已失去了理智。”
“桂木说他暂不怪罪妻子,无论如何也必须把妻子的不忠和参与犯罪事件的事实隐瞒起来。他偶然有一次与目前在电视台任报道部主任的一位大学时代的朋友在一起吃饭,若无其事地打听到一些情况。据说在中谷事件中,麻子还未引起注意。总之,好像没人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引人注目的那辆灰色小车的车牌号也没有查出来。就是说麻子并没有留下无法脱身的证据。倒不如说,关键还在于那个畑山凶杀案,专案组还在搜查那个练剑少年谈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和少妇模样的女人。因为那个男的是凶手,所以指望那个女人提供重要的线索。另外,可以认为那个女的就是上次投信的那个女人。然而,在桂木看来,如果那个女人就是麻子的话,那么就会从中暴露出她与各务之间的关系,甚至会成为她杀害中谷的证据。那么,断定那个女人就是麻子的证据是什么呢?——桂木从朋友的话里判断出依靠的是久藤恭太的一句证言。据说那个女的在案发头一天晚上曾投宿在一家旅馆里,而旅馆里的女招待说自己没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可是恭太却说如果自己再见到她的话一定能认出来。桂木以旁观者的身份装出好奇的样子,探听出那少年的姓名和住址,然后就到少年住的地方做了一番调查,记住了他的长相。不过,桂木说他当时还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
“这么说来,畑山凶杀案发生后不久,在富士见池袭击恭太的就是……?知道那件事后,麻子才决定投信的呀。”
“不,那个人是中谷浩司,这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桂木找到少年恭太家里是一周前的事,好像昨天晚上是第一次直接下手。”
“昨天晚上……”
“就是刚才说的发生在五日市街道上的事件。在最近一周内,对桂木来说,事态发生了急剧的恶化。据说三天前,他在公司里接受了《日本新报》社会部记者的采访。那位记者为了刺探共立电化与群马医大之间的关系,在采访中谈到了麻子的名字,并试探性地向他暗示了麻子与各务副教授是童年时代的好朋友。对此,连桂木本人也感到很新鲜。桂木内心里突然发慌了。这么说,难道新闻机构也知道了麻子与各务私通的事?——紧接着林奈津实又失踪了。他阅读了从饮食营业厅买来的晚报,清楚地认识到这次搜查就是对准麻子来的。虽然报纸上没登出麻子的住址、姓名全称,但是,也许在报道时故意给隐去了。总之,警方的搜捕网肯定会捉到桂木麻子,这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终于下了决心赶到前面,亲自把妻子给除掉。”
“……”
“昨天他是开车上班的。下午6点多钟,他从单位直奔自己家,但是家里没人。从刚才和你的谈话中推测的话,当时晚报还未送到他家里,他夫人可能去买东西了吧!可是桂木却认为警察可能已经来过了,要不就是麻子已经逃跑了。不过家里看不出有刑警来过的迹象,所以他认为是麻子因害怕而躲了起来。”
“……”
“然后桂木又回到车里,左思右想起来。想来想去,他觉得刚才认定麻子杀了林奈津实后逃跑了的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一是还没有发现奈津实的尸体;二是无论如何他不相信麻子会杀人。根据报道,奈津实前天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约好了两人于下午3点碰头,而奈津实从公寓里出来之后就下落不明了。因而,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就成了解开这个谜的关键人物,现在被传讯着……桂木想起来,就在23日下午3点多,自己曾往家里打过电话,说是需要取印鉴证明。虽然当时觉得麻子在接电话时有点发呆,气氛沉闷,但是如果她正面临杀人这类重大事件的话,就麻子的性格而言,表现得应当更加惊慌失措、精神异常。但当自己傍晚回到家里时,麻子已经按自己的指示,准备好了两张印鉴证明——不,这件事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反证。也许麻子没有亲自下手,而是那个男的杀人后把尸体处理掉了。桂木说尽管如此,凭他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11年的经验,他无法相信麻子会参与杀人事件。于是他认为如果麻子没有杀人的话,那么也许另外还留着一条祸根……”
“祸根?……那就是把久藤恭太……?”
“正是。若麻子真的被抓捕,他想让麻子彻底地予以否定,一口咬定是由于事出偶然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误解,实际上与自己毫无关系。同时,因为恭太是麻子与这一系列案件之间有关系的唯一证人,如果能封住他的口,麻子不就能脱身了吗?于是桂木转到了恭太家。快7点了,周围已漆黑一片,连个人影儿也见不到。他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恰好看到恭太来到了胡同口拐角处。于是他就冒充刑警把他骗上了车,把他带到了小金井市。当他在玉川上水沿岸的丛林中正要把恭太扼死时,却被跟踪在后的一名记者发现了,于是他把孩子推倒后就逃跑了。”
“孩子受伤了吗?”
“没有,他也没怎么害怕,现在好好的,不必担心。”
从畑山凶杀案刚一发生,麻子就挂念少年久藤恭太的安全,她一直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勇敢地站出来。可以说她的最初的预感还是应验了。不过,好在恭太没有受伤害。
田口刑警也耷拉下了眉头和眼皮,他那朴实的脸上堆满了温和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
“不过,因为这次的失败,桂木完全头脑发昏了。如果自己的车牌号和相貌被通报出去,从此自己就陷入了被追捕的困境,再回家就危险了。他在绝望般的愤怒感的驱使下,自暴自弃地冲动起来。自己兢兢业业奋斗了那么多年,把自己的一生给残酷地糟踏掉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妻子的背叛行径。他决意在自已被捕之前,亲自向麻子和你复仇。”
“……”
“他给自己家里拨了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确信麻子是逃走了,肯定是去和你相聚了。于是他又给位于三鹰台的你家打了电话。他说在上次进行地下水分析时,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你单位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出来接电话的好像是你母亲,说你6点左右就出去了,不知到哪儿去了。桂木说有急事,你母亲就告诉了他,说你刚准备外出时打过一个电话,好像记得你说过‘井之头公园’之类的话。一说井之头公园,他马上联想到‘翠月’旅馆。因为他从私人侦探那里听说过你们曾在那里幽会。他从8点多开始就在公园内的树下等着你们。他好像盘算着要想逃避警察的追捕,自己一直躲在某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麻子一个人朝那边走过去了。”
“是的。他说看到一个人走过来,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或许又有了一线生机,就是说,如果麻子因为偶然事故而死掉了,那么她与你的关系,与畑山凶杀案及中谷、奈津实之间的瓜葛等等,所有这一切都将从人们怀疑的目光中消失掉,自己或许不至于受到致命的伤害。再说在前面发生的打算杀死恭太的事件中,别人也不一定记住了自己的相貌和车牌号。如果麻子在这里死了,她与恭太曾相遇的事实也将变得暧昧起来,说不定碰巧的话自己就会兔于追究。对背叛自己的妻子进行复仇的欲望和自我保护的本能交结在了一起,他便一口气轧过去就逃跑了,正如我们后来所看到的……”
各务默默地低着头,心想自己哪有资格责怪桂木呢?说来也怪,他竟连一点憎恨的想法也没有,心中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凄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