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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
一切都回到了六十个小时以前,半个身子探出门外的记忆像是虚假的梦。
“我回来是想说一件事。 ”钟宇说,他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开始我没想告诉你,只想给你最后的结果,但是后来我
改主意了。听着,你得自己选择高兴或者失望—
—你老婆接吻时候不闭眼睛,这很让我意外,还有,她嘴唇真软。要是顺利,也许明天你就能回家了。 ”
锁门。
外面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钟宇走了。
真的走了。
夜晚来了。
杨贺天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盯着他看不见的天花板。
他没有一丁点力气,好像身上所有的细胞都成了虚线,进而虚线慢慢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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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他不知道当死亡真正来临时是什么滋味,但就是这等待的过程真令人煎熬。他开始有点佩服钟宇了,他记得他今天一只
脚踏出去的时候说: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他为什么说得那么准确?好像亲身经历过似的。
但,自己真的会死吗?闭上眼睛?带着浑身污垢?世界的一切再与自己无关?就像骑兵赶赴韩思盈的谶语?
不得好死,人生注定是悲剧,遭到最严厉的报应,在地狱受尽折磨。。 那太可怕了!
此刻杨贺天终于发现,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死。死亡曾经告诉他:活着就有各种可能,样样都不赖,要是我来了,就什么
都没了。
所以,他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么惧怕过死亡。
所以,他也就不怎么再想忠贞之类的事了。反而,甚至— —虽然那个想法令他感到无比的羞耻和愤怒,但它就是禁不住
冒出来 ——他祈祷妻子背叛他,越快越好。他们
不是已经接过吻了吗?为什么还不深入下去?求求老天赶紧激发他们高尚的热情。。自己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死亡说:那是明智的选择。
事情正在按期望的进行。
客厅里亮着灯,冯静和钟宇并排坐在沙发上。钟宇额头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还有些疼。冯静特意泡了菊花茶帮他放松神
经,但看起来最需要放松的倒是她自己。
“就因为你说了几句气话吗? ”冯静问钟宇,看着他头上的纱布,神情里夹杂着愤怒和怜惜。
“他们很嚣张,你难以想象。 ”钟宇说。
冯静非常焦虑,站起来,又坐下。
“我们真的不能报警?”
“那会威胁贺天的安全,那帮家伙非常厉害,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他们。再说就算报警,美华死不认账又有什么办法?
”
“贺天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让我用手机和他说了话,他没事,只要出钱,他会平安回来的。 ”
“那就卖我们的房子。”冯静重重强调了“我们 ”。
“不。 ”钟宇态度坚决, “我已经决定了,反正我单身一个人,怎么都能将就,而且过不多久,我也许就去国外。。找
思盈了,所以还是卖我的。”
“你为我们做的太多了。 ”冯静感激地看着他。
钟宇笑了笑。
“谁能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冯静扭过脸,哽咽着, “太可怕了,钟宇,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
钟宇看着她抖动的肩膀,想要揽住,但抬了抬胳膊,终究没动。
“钟宇。”冯静握住他的手, “虽然你是贺天的朋友,但并不是每个朋友都能做到这样。如果事情换个个,我想。。贺
天也未必能。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们,我究竟
应该怎么谢谢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拍了拍她的手腕。
冯静抬起头,泪痕还在她眼角里。她痴痴地看着钟宇,脸靠过来,嘴微微张着,伸到钟宇耳边,低声说:“没有美华,
没有绑架,也没有4 00万。”
“。。”
“他在你那。”
钟宇迅速地躲开她。。目光愕然!
“你说什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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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思盈没告诉你吗?她也发了一封信给我。她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报复。”冯静说。
钟宇瞪大眼睛。
“所以,”冯静说: “三天前在你身上闻到那股香水味的时候 ——虽然很淡 ——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不是长时
间和他在一起,那股味不会带出来。后来我终于
弄清楚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囚禁了他。”
“听、听我说。。”
“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钱,但你独自承担了所有 ‘钱的问题’,不让我有一点困扰。接着我以为你想对我点干什么,通
过我来报复他,就像他对你做过的那样,可你又
一直非常规矩。所以我真的很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在这场戏里得到什么? ”
钟宇定定地看着她。
一切都已说穿,他再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低下头。
“耻辱。”他说。
“耻辱?”
“我定了一个规则,如果你背叛了他,把自己送给我,我就放他出来,否则他就得慢慢饿死。。但,其实我什么也不想
对你干,更不想让他死。我只想让他在觉得自己
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主动希望那件事发生。我知道他很在乎你,永远不想和你分开,所以那会让他一辈子蒙羞,无法
面对自己— —他竟然盼望你背叛他,盼望你不忠
,盼望你献身给别人,甚至。。非常迫切! ”
“这就是你报复他的方式?”
钟宇缓缓点头。
“你觉得,他已经开始那么想了吗?”
“我不知道,但。。已经三天四夜了,他非常虚弱,也许。。”钟宇重重地叹了口气,愧疚地看着冯静,“对不起,我
知道这很不好,其实原本我也想天亮之前就放他
回来。请你原谅我,我可能气疯了,但你知道,他和韩思盈做的事非常过分。。”
“你不觉得你做的更过分吗? ”
“可。。”
“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引起我的报复。 ”冯静冷冷地说。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钟宇站起身,向后仰过去,先倒在沙发沿上,又滚到了地下。
他觉得眩晕,胸闷,呼吸困难。眼前的冯静闪着光圈。
“我怎么了。。”他问,舌头发麻。
冯静瞟了眼茶几上的菊花茶。。他忽然想起那茶水的味道有点怪。
“你。。”
“报复。”冯静说。
“你想杀我?! ”他恐惧地问。
冯静点点头。
“不! ”他痛苦地喘着, “求你。。救救我。。”
冯静一动不动。
“我发誓! ”他低吼:“我只想让他感到耻辱,真的不想杀他!从来也没想过。。”
“我想。”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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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了,就没有人放他出来了。 ”冯静说。
钟宇凝固了!!
那是他一生最大的惊讶。
“你。。竟然想。。”
“我对他那么好,他却做那种事。 ”冯静低声说。
“好,既然。。”钟宇抬起胳膊,挣扎着, “我答应你,永远不放他。。救救我!”
“不可能。 ”冯静鄙夷地看着他, “你根本没胆量当一个杀人凶手。”
钟宇不停地抽搐,胸口紧得要命。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威胁。
“如果我死了,警方一定会怀疑你!”
“不会的,我们是朋友,你一直在帮我营救我丈夫。你说过,美华的人也想对你下手,电话里有录音。 ”
他欺骗!
“如果我死了,警察很快会到我家去,还是会救出他。”
“哈哈。。”冯静大笑, “你真天真,那么重要的地方韩思盈会不告诉我吗?第二天我就跟着你去了那,然后才确定你
囚禁了他。所以警察帮不上忙,他在一个根本没
人知道的地方。 ”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眼前只有光斑。。还剩最后一招。
“我在骗你。。”他捂着胸口,“他已经死了,真的!我杀了他,不用杀我。。”
“怎么可能?”冯静说, “你今天的香水味更重了。 ”
他已经无法呼吸。
他放弃了希望。
“你好狠毒。。”
“是他逼的。”冯静说: “我想过救他,昨天还特意去了那一趟,本来想找警察开门,但我在房门前站了一会,总能看
见他和一个女人走进去,反反复复。。四十六次
。。我决定让他留在那。 ”
钟宇瞪着眼睛。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也无话可说。
他的最后一个动作是苦笑。
钟宇咽气的时候,杨贺天正在悲愤地祈祷他笑纳妻子的不忠,并勾画着,出去之后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妻子,以及如何向
那个混蛋展开无微不至的报复。
恶梦里的结局
魏乔第一次做那个梦,是在他十岁的时候。
那个梦很奇怪— —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草丛中矗立着一座三层小楼,从二楼的窗户里透出了微弱的亮光。
那是餐厅的亮光。
餐厅很宽敞,有气派的拉门、精美的吊灯和高矮错落的餐柜,靠窗的墙角里还立着一个高大的弧顶落地钟。餐桌放在中
央,长方形的,摆着丰盛的晚餐,两端各有一个
金属烛台,上面立着长长的蜡烛,抖动的火苗是此刻屋里唯一的光源。
魏乔就坐在餐桌一端,一根蜡烛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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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的另一端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微微低着头,腰身挺拔,样子很端庄,衣着看上去是件长裙。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只有一绺发丝垂到两眉中间,在
额头上弯出一道柔软的弧线。
魏乔不认识那个女人,他愣愣地看着她,表情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努力了几次都没开
口。这时,他看见女人抬起一只手,用中指轻抚了
一下那侧的耳垂。耳垂上的耳钉在烛光里映出了别样的光芒。
然后女人抬起头,朝魏乔露出了一个微笑。
魏乔睁大眼睛,屏住呼吸。。那笑容实在太美了,带给魏乔的感觉难以言传。女人嘴唇下面的那颗痣都仿佛随着笑容变
成了有生命的精灵。那时魏乔还不知道该怎么形
容那个笑,后来长大些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妩媚。
“吃晚餐吧。”女人妩媚地笑着,对魏乔说。
魏乔迟疑着将手拿上餐桌,目光却一直放在女人脸上。这时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报时的钟声。他朝落地
钟看过去,时间刚好是午夜零点。然后他听见了
女人的笑声,他转回脸,看见女人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些异样。女人的笑声在慢慢变大,变急,进而变得有些疯狂,那不
禁让魏乔心里一阵发慌。他攥着拳,身体紧紧贴
着椅背。。笑声停止了。女人把手伸到后面,从座椅上拿起拎包,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剥掉上面的
绒布,拿出了一支手枪。
“送给你。 ”女人说。。枪口对着魏乔的额头。
魏乔惊呆了!身体僵滞着,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女人坚决地举着枪,喘息开始变得急促,目光冰冷。。魏乔吃惊地看着
那目光,然后他明显感到视线中有个东西在动,
当他意识到那是女人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时,枪声响了。
魏乔和椅子一起向后仰去。
子弹穿过了他的额头,鲜血汩汩地涌出来。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过了一会,他忽然又听见了一声枪
响,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然后是门柄
和门轴转动的声音。
然后他醒了。
十岁的魏乔对那个梦最大的感觉是清晰。他从不记得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能如此完整地记住一个梦。他以往做的
那些梦不是在醒来的一刻就忘了,就是只能记住
一些零星的片段。而这个梦实在非常特别,竟然从头到尾留在了他脑子里,连细节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