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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晓岚陪在病床前低低地哭着。许奕飞站在边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才好。
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进来:“谁是梅映雪的家属啊?”
梅晓岚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我是她的孙女儿。”
医生翻看了一下手上的记录,迟疑地说道:“病人非常奇怪,她脑部没有任何损伤,既不是脑溢血,也不是心脏病,总之她的身体十分健康,查不出任何病症,可就是……”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梅晓岚大声问道。
医生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过了半晌才支吾着说道:“这种情形,如果硬要说出个理由来的话,有点像……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梅晓岚有些惊讶,“我姑婆她是个灵媒,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灵媒?”医生笑了笑,“召鬼的巫婆?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巫师!反正你姑婆现在已经是个植物人了,你还是回去拿些衣物用品来,做好长留医院的打算。”
“我……”梅晓岚不太放心,便朝许奕飞望去。
“这个……”许奕飞脸涨得通红,他想了想说道,“我看还是我回去拿东西吧。”然后走到梅晓岚的身边,悄悄地说,“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你姑婆的魂叫回来!”
梅晓岚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医生一看家属已经做好了决定,连忙让梅晓岚签了单子,一面说道:“其实植物人也能唤醒的,象隔壁的一个小姑娘从生下来就一直昏昏沉沉,到现在为止快十多年了,刚才无端端的就完全清醒,跟正常人没两样!你的姑婆虽然年纪大了,也未尝没有复苏的可能!”
梅晓岚把钥匙给了许奕飞,告诉他要带些什么东西。许奕飞也把袁云峰托给了她,然后出门叫了一辆的士便往草根胡同而来。
夜已深。
屋中的层层白幔在昏黄的灯光下随着风轻轻拂动,透出森森阴气,许奕飞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不敢缺了礼数,便先朝观音像磕了个头,然后转到了后堂。
后堂便是厨房,案上是一个小小的煤油炉,许奕飞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种炉具了,想不到到现在姑婆还在用。没有冰箱,没有油烟机,因此厨房的天花板上一片黑黑的,都是油腻污垢。
许奕飞从碗柜里拿了一只小碗,盛了点清水,又从米缸里舀了半把白米,将煤油炉点燃了放在面前。“因陋就简,凑合凑合吧!”他一面说着一面从筷桶中拔了一根筷子,将一张黄符穿在上面,放到火焰上焚化了,顺手撮了一小撮米,洒在地上,同时喝道:“天地玄妙,幻化无方。招尔魂魄,直开阴阳!”
火焰“蓬”地串了上来,爆了一个大花,然后渐渐回落,由黄转碧,成为幽幽的绿光,一闪一闪,诡异绝伦。
可是许奕飞并没有看见姑婆的魂魄,倒是附近的几个游魂看见有人供食相招便过来歆飨。
许奕飞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为难它们。
“奇怪了!姑婆的魂魄怎么会不在这里呢?”既然招不到魂,他便将东西收拾好,把地也扫干净,然后上楼去取衣物和用品。
楼上的摆设也很简陋,只一张床和两个柜子而已。一个柜子上了锁,另一个则没有。许奕飞把没上锁的柜子打开,里面分好几层,上面叠着衣服,下面放着被褥。
许奕飞拿了几件放在了一个袋子中,正要关上柜门,却看见门后贴着一张年轻女子的小像,一头乌亮光泽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直披洒在她身后,极富生命力。在那润泽的黑发下方,是一张连周围的光线都要为之一黯的美丽容颜。那女子身上披着柔软的白纱,宛若翩翩仙子——那一定是梅映雪年轻时的模样小像边上题着一首小诗:“惆怅人间万事违,两人同去一人归。生憎无名湖中水,忍照鸳鸯相背飞。”许奕飞虽然不太懂诗词之道,但也能感到其中蕴含着一种哀怨和凄婉,他细细咀嚼着诗中意味,不觉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回过神来。“糟糕!怎么看画都看得那么发呆!”他暗暗责备自己,“梅晓岚一定是在医院等急了!”
许奕飞关上柜门,低头却发现地上有一大滩水渍。“奇怪,屋顶没漏,又没下雨,那来的水啊?”
他四处查看了一下,发现水是从房间的一个角落中流出来的,可那儿除了一根龙头拐杖外空无一物。
“真是奇怪!”许奕飞走了过去,将那拐杖拿了起来。
拐杖上正不断地渗出水来,“嘀嗒嘀嗒”地滴到地上,仿佛里面有一个水龙头在不断地放着水。许奕飞从未见过如此奇景,觉得背上一阵冷气直窜了上来。
此刻他未曾携带法器,不敢多作停留,便急忙拿起衣物用具匆匆离去。
回到医院已是将近午夜了,病房早就已经锁了门。许奕飞找到了值班护士,好说歹说才被放了进去。
三 梅晓岚在姑婆床边又搭了一张小床,不过却是袁云峰睡在上面,他睡得很熟,脸上兀自还带着婴儿般无邪的笑容。梅晓岚坐在凳子上,还在擦着眼泪。
“对不起,我耽搁太久了!”许奕飞轻轻地道歉道。
“姑婆的魂魄你招回来没有?”梅晓岚抬起头来,眼中泪光莹莹。
许奕飞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招不到。”
“招不到?什么意思?”梅晓岚有些奇怪。
“是啊,一般说来人死后七天之内魂魄是不会散的,只有过了回魂夜,轮回的才能轮回,消散的方会消散,可如今你姑婆的魂魄无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许奕飞解释道。
“那就是说……”
“就是说你姑婆要么已经入轮回,要么就已经魂飞魄散了!不过一般刚死就入轮回不太可能,多半是被什么妖邪之物吸了魂魄。你把当时的情形跟我说一下吧,详细点。”
梅晓岚定了定神,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当时我和你们在门口道了别,然后就去后面厨房帮姑婆烧饭,却看见她在那里抹眼泪。
我问姑婆怎么了,她说是被香熏的。后来她跟我说她要走了,我一时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姑婆把腕上的紫玉镯褪了下来,给我戴上,说是从今天起就让这镯子来保护我,然后她就突然倒在了地上。我一下子就慌了,就跑出去叫你们了。“
“镯子?”许奕飞这才发现姑婆手腕上的镯子已经到了梅晓岚的腕上,“这镯子有什么神奇的特点吗?”
梅晓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姑婆带着她已经好多年了,不过一直都是身体健康,无病无灾,难道是这镯子在保佑她老人家?”
“那你姑婆为什么要这么做?听起来好像是在说遗言般,难道你姑婆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你把镯子给看看可以吗?”
梅晓岚轻轻褪下了镯子,将它交到许奕飞手中。
那是一个浅紫色的玉镯,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紫色花纹,在灯光照映下一丝一丝就像是流动的水纹,那种通透温润的浅浅紫色,仿佛要把这小小病房全都笼罩一般,简直不象是人间所能有的。
梅晓岚幽幽地说道:“姑婆说,玉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一旦它的主人过了,它就会像流血一样泛出血丝。以前我还不相信,可现在你看……”
的确,有一道红褐色的线静幽幽地卧在深浅不一的紫纹中,由于颜色相近,不细看几乎辨别不出来,那种感觉极为怪异。许奕飞不由得心头一凛,人们都喜欢用玉来避邪,那一瞬间,他觉得这玉本身就是邪他把紫玉镯还给了梅晓岚,叹道:“你姑婆年轻时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正配戴如此美的玉镯!”
“惆怅人间万事违,两人同去一人归。生憎无名湖中水,忍照鸳鸯相背飞。”梅晓岚轻轻吟道,“姑婆她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了都有六十多年了,从妙龄少女一直等到鸡皮鹤发,用尽了她的青春,也用尽了她的一生!纵然有绝世容颜也只深藏在黑纱之后,随着无情的岁月慢慢老去……”
一直在床上熟睡的的袁云峰突然睁开眼来,吟道:“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
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
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
最难禁,倚遍雕阑,梦遍罗衾。
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
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
钟情怕到相思路。粉长堤,草尽红心。
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谁寻这首《高阳台?记恨》上阙写女子相思,下阙写男子哀思,正切你姑婆之事。唉!生离死别,此恨绵绵啊!“
“云峰!你……你终于好了!”许奕飞高兴地说道。
袁云峰却摇了摇头,跳下了床,说道:“时间不多!先别说其他的。梅小姐,请问你姑婆的那只紫玉镯是从哪里得来的?”
“姑婆说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送的,见物如见人,姑婆一直将它戴在手腕上,就像她的命根子一般。”
袁云峰将玉镯借了过来细细把玩了一番,然后叹道:“都说和阗玉最美,其实这蓝田丁香紫玉,世所罕见,又有血纹,弥足珍贵啊!奕飞,你去草根胡同有什么发现?”
“发现?招不到姑婆的鬼魂啊!还有……还有一根拐杖正不断地往外渗水,十分诡异!”
“渗水的拐杖?”袁云峰沉吟道。
“你说的是那根龙头拐吧?”梅晓岚忽然说道,“那根拐杖也是那个人送给姑婆的,就是这样的,我都见怪不怪了,姑婆一般是把它挂在窗外,不知今天怎么又收进来了?”
袁云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奕飞,那木杖除了渗水还有什么异常没有?”
许奕飞仔细地想着,“好像上面有一道很深的裂痕,都快要把整根拐杖折断一样!”
“唔!”袁云峰点了点头,又问梅晓岚道,“那你今天对你姑婆说过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就是报告了结果而已。”
“结果?什么结果?”袁云峰追问道。
梅晓岚正要回答,却见袁云峰一个踉跄,几欲跌倒。许奕飞眼明手快,将他扶住,一面问道:“云峰,怎么了?”
“唧唧,危机……”袁云峰目光散乱,口角流涎,嘻嘻地笑着,又变回了痴呆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奕飞望着袁云峰那茫然、木然、毫无生气的神情,简直要哭了出来。
梅晓岚也是一脸疑惑不解。刚才明明是一个头脑冷静极为聪明的青年,为何在转眼之间又会重新变成白痴“难道是只有午夜这段时间袁先生才是清醒的?”她望着床头的闪闪的电子钟说道,此刻已经是12点半了,“我们今天晚上再看看!”
许奕飞把袁云峰扶上了小床,将他哄入睡了,然后说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心智有片刻恢复,起码也是一个大进步了!对了,你说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梅晓岚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姑婆,缓缓说道:“姑婆每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