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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等人正在准备回京事宜,桓帝也趁此得以休养几天,恰如吴连贵所言,近几日的确每天都要过去探望韩姜。韩姜尚未出阁,每天有一个年轻男子过去探望,并不是太适宜,但桓帝是天子,谁也不敢犯帝怒多嘴什么。况且,两个年轻人互有情意,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仅此一条理由也就差不多够了。
苏拂私下与晞白说到此事,却不乐观,“韩姑娘是个直爽性子的人,若是真的对皇上动了心,那么势必要回宫册妃,恐怕她未必能适应那种拘束的生活。”
晞白想了想,“应该没事吧,总归有皇上会护着她的。”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苏拂反诘,“你也不想想,皇上身边能只有一个女人?即便现在皇上还是少年,就已经有一位皇后、两名妃子,今后还不知道多少莺莺燕燕,韩姑娘又能分到几杯羹?再说,如今后宫的这几位都是世家女子,身后势力非同一般,韩姑娘拿什么去跟她们抗衡?就算单说韩姑娘的性子,也不合适。”
晞白被她问得语塞了片刻,为难道:“这…………,我也说不好了。”他的生命历程简单而纯净,从来不曾想过,身边有几个女人该怎么办,末了微笑,“反正,我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嗯。”苏拂收起了一贯的伶牙俐齿,眉梢浮起一痕温柔的神色,“晞白,我刚才在想……”说了一半,又止住,“算了,我们去给韩姑娘配药吧。”
此时桓帝正在给韩姜倒茶,不知道还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将茶盏放在床头,温和问道:“今天好些了没有?”见韩姜想要坐起来,抬手止道:“别乱动,当心把伤口碰坏了。”
韩姜抱怨道:“那人真是不长眼睛,砍哪里不好,伤在背上动都不能动,还不如在腿上切一刀呢。”
“哪能像你说那样?”桓帝不由气笑,“难道腿上切一刀就是好的?是不是躺得太久了,身子难受?”上前小心的扶了扶,取了软枕给她倚好,“苏姑娘说了,你的伤还得养几天才能下地,好好养着,免得越拖越好不了。”
韩姜略有一点点羞赧,打破尴尬问道:“你手上好了吗?”
“不碍事,一点皮外伤而已。”桓帝淡淡掠过,笑道:“既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你的伤口那么深,要不是现在天气炎热,估摸早就好了。”
韩姜点了点头,又扁嘴,“没想到,皇上你还会武功呢。早知道你身手那么好,我就不该碍事挡着,说不定你一剑就拿下了刺客,回头好让大臣们恭维皇上神武英勇,再写几篇又臭又长的颂词,把你夸的天上地下无双。”
桓帝闻言乐不可支,大笑道:“不用、不用,朕早就听腻了。”
韩姜也笑,看着皇帝眨了眨眼,“以前还以为皇帝都很凶,不过见了你,才发现和我想的不一样,也挺……”像是琢磨不是恰当的词来,侧头皱眉冥想半日,“嗯,也挺随和……没有架子、还有……”
“韩姑娘…………”桓帝显得颇为犹豫,良久才问:“你愿意和朕一起回京城去吗?”
“……”韩姜睁大了眼睛,没有回答。
桓帝等了一阵,见韩姜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自觉唐突了些,于是起身道:“朕不会勉强你,如果不愿意就当没听过罢。”他转身,面色平静走了韩府内院。
桓帝一路走得极快,也不用辇,回到行宫内殿时,正好赶上云琅有事进来。云琅撵退了众人,近身道:“苏摩合王刚才言明,打算把阿兹尔黛献给皇上为妃。”
“嗯?”桓帝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却是一脸不快,“朕没兴趣!让她哪儿来的哪儿回去!”两道剑眉微皱,隐着一阵阵难抑的烦躁。
云琅诧异道:“皇上,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哦,没什么。”桓帝自觉有些失态,缓和口气,“你去告诉苏摩合王,朕答应他的事情不会变,不用再塞个女儿来了。”
“是。”云琅见他心情不佳,没有多问便就告退出去。
桓帝这边固然心情烦乱,然而韩姜也好不了多少,皇帝走后,便让小丫头去叫了自己的父母过来。她一直都是爽快干脆的性子,这次却是斟酌了许久,才做了决定,强撑着下了地,“爹爹,娘亲……”
“阿姜,你这是做什么?”韩夫人心疼自己女儿,慌忙上前搀扶。
韩姜扬起眉目,清晰道:“女儿已经做了决定,打算跟皇上一起回京城去。”
韩夫人大惊,“什么?!”
韩密则要稳重一些,问道:“阿姜,这是皇上的意思?”
“不,他只是问过我。”韩姜摇头,抿嘴沉默了一阵,“女儿仔细想过,京城虽然遥远又不熟悉,可是若是就此分别,今生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阿姜,你千万别一时任性!”韩夫人不同意此事,劝道:“你要明白,皇上是九五至尊的天子,他的女人,不是谁都做的来的。况且后宫嫔妃那么多,你去了京城,可不比在青州能天天见着,那样的日子你能忍受吗?”
“娘亲……”韩姜微微低头,“能够一生相伴一人当然好,可是他已经娶了那些妃子,又有什么办法?女儿不怪他,只怪相遇的时间迟了一些。”
“你……”韩夫人急得不知说什么好,转头道:“你快劝劝,她这孩子就是这么一根筋,根本就不懂后妃是什么,还偏偏要往……”
“好了。”韩密怕妻子说出不妥的话,止住了她,“阿姜,皇上年轻又有魄力,对你也不错,还因为救你负了伤,这一切都值得你去喜欢他。可是你们不光身份悬殊,性格也不一样,从小到大受的教导更是毫不相同,宫中的生活你未必适应的了。”
“这些女儿都懂。”韩姜抬起眼眸,恳切看向自己亲赖的双亲,“可是,女儿是真的喜欢他。”她是正值青葱时光的妙龄少女,眼中火苗炽热,没有那么多的顾及计较,所以才能做到奋不顾身。
“不行!”韩夫人一向柔弱恭顺,此时却显得相当决绝,断然起身,拂袖道:“既然皇上没有强行要你答应,那么娘亲就绝不能同意!”
二十四日,北征大胜的队伍隆重启程返京。
桓帝为了烘托一下胜利的气氛,在出清河城的路段没有乘辇,而是改为骑马,好让庆祝的喜庆再浓烈一些。为了一睹天子真颜,青州城民争先恐后挤在路旁,却被护驾御林军隔得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骄扬无比的年轻人,骑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身玄铁武将装束威仪迫人。
马上就要出城了,桓帝终于忍不住勒紧缰绳缓行,回头却是失望,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红色身影。…………难道,就要从此永远分别了吗?桓帝虽然能够自制情绪,但心中却免不了隐隐失落,甚至有一点难受,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的心。
旁边有人耳语了几句,只听晞白道:“好。”
桓帝侧首,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兵卒上了马,骑的正是晞白的“追风”,心中正在疑惑是谁这么大胆,怎么晞白也不阻止,那小兵却起抬头来灿烂一笑。“韩……”桓帝刚要惊喜叫人,韩姜却悄悄摆手,还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只好忍笑悄声,“怎么打扮成这样?也不说一声。”
“想吓吓你啊。”韩姜俏皮吐舌,让人情不自禁感染到她的愉悦之情。
“呵……”桓帝当然没有被吓着,心里面全都是说不出的高兴,突然想起韩姜背上的伤来,担心道:“下马吧,别把背上的伤口挣裂了。”招手唤来多禄,“快去,把朕的御辇行过来。”
“别,等一下。”韩姜柔声恳求,“我想和你先一起骑一会儿,唱一支歌。”
这种请求实在让人无法拒绝,桓帝只得点头,“好。”
韩姜策马与桓帝并肩同行,这一次没有再亮开嗓子高声,而是用只有桓帝听得清的声音,低低吟唱着,清风扑过她青春洋溢的脸庞,在微乱的发丝下更显纯真迷人。她的歌声清澈绵长,含笑微微侧头,看着桓帝的眼睛,一字一句轻轻倾诉缠绵心声。
“我愿伴君去天涯,
迷雾朦朦,不能遮我双眼。
我愿伴君到海角,
长风烈烈,不能阻我脚步。
纵使天涯海角两相隔,
真情亦有天地传……”
第三十三章 惊梦
皇帝凯旋而归,举国上下一派欢腾喜庆的气氛。
后宫妃子们原也是一腔高兴,总算盼得皇帝平安回来,然而韩姜入宫的消息却像夏日里的一场暴雨,顿时泼灭了她们心中喜悦火苗。她们谁也不曾想到,皇帝此战不但赢得了江山稳固,更赢得美人同归,各自心中都是五味陈杂、不是滋味。后宫原本就是一出出美人戏,你方唱罢我登台,但这种与皇帝沙场同归的方式,实在太过震撼了些。
太后提前让人将钟翎宫收拾了出来,赐与韩姜入住,此时皇帝的后宫嫔妃稀少,偏殿自然都是空了出来。韩姜并不太适应这种空荡荡,虽说宫女太监不少,但在感觉上仍然只有自己,那些宫人像是一个个僵硬的木偶。此时桓帝正在前面忙着,没有时间过来陪她,一名青衫宫女捧来新制的衣裳,“奴婢百草,服侍主子换身衣衫。”
“好。”韩姜微笑点头,拣起那层层叠叠、对垒如云的绡纱宫装,石榴红的刺金宝相纹刺绣上衣,配以泥金勾边的双裥裙,美得朦胧迷离。可是这对自己来说,似乎太过繁复啰嗦了些,况且颜色也不大喜欢,因此问道:“还有没有简单一些、颜色再红一些的?”
百草摆了摆手,悄声道:“主子,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在后宫里,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用正红色,让人知道,难免会说主子是在非份妄想。况且,这套衣裙是太后娘娘吩咐做的,主子千万别说什么不喜欢,被人听见会嚼舌头的。”
韩姜微微蹙眉,只觉宫中规矩又多又啰嗦,好在她不是执拗的人,颔首道:“那就穿这一身吧,也算是入乡随俗。”
“主子…………”百草笑了笑,“这可不是入乡随俗,是宫中规矩。”
韩姜在青州的时候,府中也有几个伺候小姐的丫头,不过她是个随意的人,丫头也是普普通通的,此次入京带来两个,刚被人带下去交待事宜。她见服侍自己百草甚是伶俐,于是笑问:“你在宫里待多久了?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奴婢十岁入宫,已经有五年了。”百草欠身回了话,又道:“奴婢原先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这次也是奉命过来,主子有什么不清楚、不懂的,只管问奴婢就是,记得别随便问其他的人。”
“呵,为什么神神秘秘的?”
百草微笑,并没有多做解释,“主子,该过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韩姜对镜照了照,因为宫装衣袖做得宽大绵长,再加上还挽着一痕流苏,因此不得不抬起双臂,头上珠翠点缀,平生从来没有打扮的如此华丽过。走了两步,整个人似乎都沉重了好几斤,…………难怪宫里的美人都走的那么慢,这完全没法能快的起来。
比起钟翎宫的空荡荡,太后的懿慈宫则显得更加空旷肃穆,弘乐堂内宫人静立,只余下博山炉里的香屑“丝丝”作响。韩姜穿过茶色水晶珠帘,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映入韩姜的眼中,…………不是给太后请安吗?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人?只是这样的话不便问,因此在百草的指引下行了礼。
“免礼。”说话的女子声音柔和,令人不自觉生出一份亲近之意。
韩姜抬头看过去,几名年轻佳丽分别围坐在四周,当中一位绛紫色蹙金繁绣对襟宫装女子,看不出年纪,衣衫深浅重叠掩映,正在微微含笑看着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