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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寿头,你是好汉子,问他是好汉子不?”
武金宝跳下地拉开白寿官。
“喂,你不许打我爹,轻轻的也不行。”
“可他揍你呐。”
“他是我爹嘛,你看,他就不揍你。”
白寿官羡慕得要命,拉住武金宝。
“金宝,你有仨爹,分个给我呗。分个差点儿的就行,谁都行。”
旁观的人轰地大笑起来。
两家大人爆尴尬,强行掰开他俩,一边一个拖了就跑。
武金宝虽然挨了小揍,可回家就吃上了热腾腾的肉饼。萝卜丝虾仁拌馅儿,鸡蛋面皮儿,两面黄。金宝爹煎的。
武金宝不记仇,吃得干干净净,还舔盘子。
金宝爹说,“囡囡,以后不许瞎跑,更不许出镇子玩。冬天了,外头有大灰狼。”
“不怕,富贵会帮我。”
“那也不行。”
“阿爹,我要修长城。”武金宝小声说。
“这娃!”
“不骗你。今天我们挖了好多土,连名字都想好了,卧狼城,白寿官想的。把长城修好了,小串就能回来。阿爹你不要不许我出去。”
金宝爹很无奈地笑。
“这么上心,不就是条狗吗。”
“小串是我捡的。”武金宝认真地看着阿爹眼睛。“‘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对人好就好一辈子,不能亏心,你说的。”
“那是说人……”
“小串跟人一样的。什么他都知道,不乱咬人,也不欺负小狗。”
武金宝抠着棉袄上的牛屎牡丹,像是跟阿爹说话,又像跟自己说。
“他打到东西都会拿回来,兔子什么的都留下整张皮。……虽然脾气坏,可我打他鼻子也没还手,他鼻子很软很怕痛的……他从不贪别人东西,寿官拿来的熏肉都是我给才吃……他独个在外头会饿肚子、还会被欺负,……我一定要找他回家!”
金宝爹拿起手绢,给她擦掉泪花花。
“明天阿爹带你去。”
武金宝使劲点头,在阿爹脸上吧唧了个特别大的口水印子。
13
“哈——啾、哈——啾、哈——啾!”大清早上,小黑狼连打了一串喷嚏。
他擦着清鼻涕,有点颓丧。
下半夜很冷,他习惯地把背往后靠,结果撞到一块大石头。
真他妈疼。
他忍不住想起小猪圆圆的肚皮,又软又暖和,就像妈妈的……。
啊,不好,呸呸呸。英俊少狼怎么可以说猪头的台词。
小黑狼一骨碌跳起来,蹬蹬腿,伸伸腰,招呼老狼。
“大叔,起床了。”
可老狼没动静。
他又叫了几声,老狼还是不动。
小黑狼凑过去闻闻,扬起爪子拼命扇老狼的脸。
“喂,大叔、大叔!!”
老狼眼皮跳了跳,慢慢睁开眼睛。
“啐,吓死我了,还当你嗝屁呐。”
老狼很不好意思,想爬起来,可腿使不上劲儿。
小黑狼用肩膀帮了老狼一把。
“大叔,我都能看见你肋骨了。不要紧吧?”
“冬天都这样,熬到雪化就好喽,就怕熬不过去。”
在他狼生的第一个冬天,小黑狼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艰难。
他瘦了不少,也不像刚出来的时候那样有力气,能跑一整天。现在他多半时间都谨慎地趴在草丛里等待猎物出现,可收获真的、真的不多。
他俩弄了点积雪当水喝,商量上哪找吃的。
老狼提议顺着河边走,也许能碰到些水鸟。
“河岸里头还有蛇、有地鼠,要是能挖开的话。”
可河泥冻得像铁。
小黑狼恨恨瞅着冰面,像要瞅出个洞来。
“大叔,有什么动物冬天不挨饿吗?”
“冬天没有草,吃草的就得挨饿;吃草的饿死了,咱们就得挨饿。要说也就数黑瞎子强点,能冬眠。”老狼在他后面磕磕碰碰地走着,就像随时会倒一样。“不过你可别妄想去打熊,他们太壮了。”
小黑狼忽然想起镇上那些他瞧不起的土狗。没本事,可人吃啥他们吃啥。不操心夜里睡哪,也不怕半夜突然给别的什么叼了去。
“大叔,土狗咋不挨饿呢?”
老狼笑了笑。
“狼是狼,狗是狗,没法比。你要活得随性子,就不能老顾着饱肚子。”
“随性子、饱肚子……两样都要成不成?”
“难。”老狼一字否决。“狼有狼命狗有狗命,谁也没法两头占,多少代都这么过来的。”
小黑狼默默往前走去。
走出七八十步,他回头看着老狼,说,“我一定不要饿死,我们回人的地界去,打牲口。”
老狼有点吃惊地盯他看。
“也有这样的事儿,可得是群狼才干得了。后生崽,不要小看人,不知多少壮过你的死在人手里。听我一句,你年轻,耐下性子在河边守着,总会等到猎物。狼就算饿上半个月也死不了,玩命不值当,你往后的日子多着呢。”
“我已经守了半个月,再守半个月一定会饿死。”小黑狼冷静地说。“一定死和可能死,我选后边。你跟我去吗?”
“我就算了,跑不动那么远的路,也不想死后变成|人的皮袄。”老狼咳嗽两声,原地趴下来。“那么再见了,大叔。我挖的那个洞你继续用吧,希望春天还能见到你。”
“彼此彼此,后生崽。记住,别逞强,该放手时一定得放手。”
小黑狼胸口有点发酸。
“大叔,谢谢你。”
“没什么可谢的,亏得有你我才能多活这些天。喔对了,我在洞口埋了点东西,你拿去吧。”
小黑狼回到他们睡觉的山洞,挖开雪,找到两个兔子头,还有一挂不知什么动物的肠子。
他想了想,叼了一个兔头走到空地上,把兔头摆在那儿,用尾巴扫平脚印。
等到快中午,终于有只赤狐小心翼翼地蹭过来。
小黑狼平心静气趴着。他在下风口,狐狸闻不到他。
狐狸四处嗅,嗅了一会儿,放心了,伸长脖子咬住兔头。
这时候,小黑狼闪电般地扑过去。狐狸想跑,但慢了一步。他一爪拍去,狐狸就像棉花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头盖骨整个碎了。
小黑狼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力气,也许只是因为饿。
狐狸的颈骨在他嘴里断成两截。热乎乎的鲜血顺着喉咙一直流下胃里,让小黑狼又活了过来。
他吸干狐血,咬住尸体往河边拖。z
远远地看见老狼的灰毛在风里飘动,像一小堆茅草。
“大叔,大叔,有吃的了。”
“大叔,你不是又睡过去了吧?”
“………………”
他不甘心地拿鼻头拱着老狼。
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
北风夹着雪花粒子打在他们身上,老狼已经一丝儿热气都没了。
小黑狼胸口很痛,很憋屈。
“呃呜——你就不能再多撑会儿吗——呃呜呃呜——”
可是没人回答。
小黑狼使劲刨地,雪混着黑土,从他两边噗噗翻开。
他刨好了坑,看看老狼,一口咬断了老狼脖子。
这也是老狼教他的生存法则之一。
狼也好,兔子也好,大家终归都要回到草原的。活过老天允许的时间,留下了后代,是很幸运的狼生。被同类吃掉,并不比被老虎吃掉、被人打死更糟。
老狼几乎没有什么肉,但小黑狼吃得很认真、很仔细。每一根骨头都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他留下了老狼的脑袋、四个爪子,还有皮。把它们和白骨一起埋在土里。
也许这些东西又会救谁的性命。
他叼着赤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雪还在下。
14
在小猪和金宝爹的全力协助下,卧狼城进展很快。
白寿官趁他娘不在,也会翻院墙出来帮忙。
因为天很冷,金宝爹出主意,让把雪啊土啊树杈啊石头啊都堆在一块,浇上水,隔天就冻硬了,跟砌墙一样结实。
卧狼城修了快两人高,武金宝站在下面满意地看。
虽然基本上只是一个土堆,不过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白寿官找木匠的儿子小三儿要了点红油漆,在土堆上刷了卧狼城仨字,远远看着特别醒目。
卧狼城顶上架了一根横木,是木匠出的。金宝爹要给钱,人家不要,只好送了两幅春联,和一幅很大的中堂画。
金宝爹抛根绳子上去,绳子一头系个铁皮小桶,桶里搁上半湿的柴禾和牛粪,拿干柴点着,就冒出呛人的黑烟。
小猪咬住绳子另一头往下拖,桶慢慢升到卧狼城顶,黑烟柱子往天上飘去。
白寿官揉揉眼睛。
“我们修了一座长城呢,真的!”
“等春天来了,上面会开很多颜色的花,还会有红胸鸟来做窝。”武金宝挥着藕胳膊,踌躇满志地做规划。“我们再在旁边种樱桃、种山楂树,秋天结了果子,让刀客鼠鼠做果酱和蜜饯吃。寿官,你看咋样?”
“嗯,还要种桂花,可以包元宵的。”
小猪咬住武金宝的棉袄,有点害羞地说。
“金宝,我想搬到这里住。”
“好冷的。”
“不怕,我这么胖。”
武金宝抓抓脸,两手抱住小猪脖子。“要是你丢了,小串会生我气的。不走嘛。”
“那,要是小串回来没见着我,走掉了咋办呢?”
“有办法。”
武金宝抄起油漆刷,在卧狼城仨字旁边画了一个笑眯眯、戴着小铃铛的猪头。
“好了,大家回去吃腊八粥吧。”
远处蹄声笃笃,是大块头的大青马。
“鸽子回来了,契丹军队大举南下。大哥叫我们收拾东西,他正快马过来。”
于是金宝爹、武金宝和白寿官都被搧在马上一起拖走。
“年年来,奶奶个熊!仔细别给老子碰上,来一个砍一个,来俩砍一双!”大块头飞快地磨刀,“你看着囡囡,我套车去。”
金宝爹脸色严峻。
“得告诉镇上人。”
“等会。传开就乱了,见过大队流民没,能踩死你!”大块头一把将金宝爹摁在墙上,鼻子钉鼻子、眼瞪眼。“你、听、好,不许再给我丢一次。”
然后他小小声补充,“要是找不回来咋办,虽然我运气一向很好……”
结果金宝爹就被拴在炕头的石狮子上面了。
“你爹睡觉也落炕吗?”白寿官看看他,又看看石狮子,问武金宝。
“可能吧。听小串说他们晚上经常爬上爬下,还比赛摔交。”武金宝在泡菜坛子里抓根黄瓜,给寿官掰一半,两人大口价啃起来。
大块头给车轴滴了点油,套上老红马,把金宝爹和两个大包袱一起塞进去。
“红娘子,稳着点走。”
“二爹,我们回县城吗?”武金宝问。
“呃,快上去。”
金宝爹趴在车辕上跟寿官喊,“快回家告诉你娘,契丹人来了——”
镇上好多人都听见。
“契丹人?”
“契丹人……”
“契丹人!”
在腊八这天,弓长岭镇陷入空前的恐慌了。
不过也有人不信,比如胡善人。
“老朽不才,在这住了几十年,就没见过契丹骑兵赶腊月下来。大雪天的,人且不论,马吃啥?”
大块头懒得下马,扬扬猪肉男的字条。
“不信拉倒,潘家军来的消息。”
胡善人的花白胡子抖啊抖。
“事缓则圆,依老朽之见,不如等军报到了再……”
一个家丁跑过来。
“报告老爷,太太和姨太太抢轿子,打起来了!”
胡善人慌忙去拉,不幸脑门挨了一脚盆,倒地不起。
大块头很鄙视。
“一个母的就够受了,还娶俩,找死!”
白老板娘抓起衣裳忘裤子,抓起裤子忘了鞋。
“娘,我要带上泥关公,还有兔儿爷。”白寿官从竹箩里伸个头出来。
“只许带一个。”
白寿官犹豫好久,拿上了关公。
阿胖蹲在墙角碎碎叨叨。
“厉害家伙要来咯,这世道,一年不如一年,想当初我在学士府,吃的油穿的绸,走哪都有轿子,而今可好,一把年纪还得逃命!……”
她还没念完,忽悠一下四脚离地,给白老板娘塞进了箩筐。
武金宝抱着个酒瓶坐在马车里,数一棵棵过去的树。
“一、二、三……九、十,预备——。”
她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