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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谁敌by 霍青桐]-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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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白衣人以奇异的劲道改其去势,却能不使之爆炸,并一路计算方向,高低左右地避开林中树木,直到把它顺势叠力推加,推向极远之处方才罢手。
      他是谁?
      ——他是一个以轻功和暗器名动天下的人。
      ——能以一记暗器解决的问题,他绝对不会轻易多发第二记,须知能“有幸”被他赏上一记暗器的,多已是这江湖上名传于世的高手。
      然而此刻,他却为了对付一枚小小的火弹,连续打出了近十道暗器!
      瞬息之间,火弹已被推至十数丈外,撞上一株参天古木,轰然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中,成片树林顷刻间尽成灰烬,夷为平地!
      人群中这才爆发出几声低哑的惊呼。
      一众豪杰好汉,方觉适才是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无不心为之震,神为之夺,魂为之荡。
      这时那白衣人忽然转过头来,深深的望了雷心一眼。
      只一眼。
      雷心突的一震!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犹如暗夜中最亮的星子,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却能将这一天阴霾驱散。
      雷心似乎慑于这白衣人的眼神,半晌方嗫嚅着低叫道:“成……成大捕头……”
      3、
      风吹过。
      白衣名捕端然跌坐,清亮的眸中映着熊熊火光,更显明利逼人。
      他微昂着头,清清楚楚地说道,“昨夜之事尚未查明,不可妄下定论。顾惜朝虽曾犯下滔天罪孽,然一身何轻,仇恨何重,又岂能两相尽抵?且正侠道,循天理,亦非唯杀戮之一途。”
      众人听在耳里,隐约只觉这一席话中自有一股震人肺腑的力量,如同天外梵音,足以顿彻世人、普醒众生。
      无情停了停,语气柔和了一些:“他们此刻身系重要干系,诸位若是信得过成某,今日就请不要留难他们。”
      “成兄……”戚少商忍不住低唤。
      无情一转首,面上露出难得的淡淡恬然笑意,向他扬手抛去一个净白瓷瓶:“接着——唐家的东西。”
      ——瓷瓶里自然是唐不笑的解药无疑。
      戚少商目色一亮,方一颔首,无情却已转过了目光,重望向身前的人群。
      天地宁寂,他孤身独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一直在那里,并且永远不会离去。
      戚少商亦不多言,服下解药,与顾惜朝一起飞身上马,绕开眼前的人墙,绝尘而去。
      一路疾驰,顾惜朝的心里却有些犹疑:““他……无情……竟不跟来么?”
      “我相信你,”戚少商看了他一眼,“他相信我。”
      顾惜朝突然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哼道:“有时候我真弄不懂,你们这些侠道中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戚少商正欲答话,林中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依稀有冷箭破风之声呼啸传来,紧接着“嗤嗤”连响,数十羽箭矢接连不断,从黑暗中疾射而至,漫天箭影直如飞蝗蔽日般兜头罩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两人几乎是同时身形拔起,腾跃半空,凛凛中一个对望,座下的马匹悲声嘶鸣,已然在血花四溅中轰然倒地。
      顾惜朝目中狠意毕现,身形不坠,宽大的袖摆向后一卷,将最后数羽箭矢甩落地面。
      两人堪堪落地,还未站定,又一轮箭雨从后啸厉而来。
      幽闭狭促的密林,训练有素的箭阵,藏在暗处的敌人——这一场突变,他们能否全身而退?
      恐怕,很难。
      ——这一点,戚少商和顾惜朝都心下了然。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么?
      不甘心!顾惜朝想的是:人算竟不如天算……但我命由我不由人!
      不一定。戚少商想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们几乎是同时仰首,看了眼头顶枝叶缝隙中隐隐露出的一角天。
      若得拼尽全力,生死何妨由天!——他们的手已按在各自的剑柄上。
      箭雨飞蝗中,突有阴柔的气劲横空出世,打破了林中格局。
      当头的几羽箭矢被这气劲截住,纷纷坠了下来。
      斜刺里猛然掠出一个清瘦的黑影,双手急弹间指劲不绝,口中低叱一声道:“随我来!”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戚少商和顾惜朝略一犹疑,已被这黑衣人一左一右抓住手臂,当下也不及细想,被其力道所引,齐齐转身掠入身侧林间。
      箭矢依然密不透风地追射而来,二人被这黑衣人所引,在林中左右穿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箭矢呼啸声终于渐渐转没。
      直到一片稍加开阔的空地,黑衣人这才止步。
      戚少商刚欲拱手,却听顾惜朝在旁悠悠一笑,道:“前辈既已出手相救,又何需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相见?”
      黑衣人显是一怔,终于缓缓抬手取下面巾,露出了一张高贵清丽的脸孔。
      “顾公子惊才绝艳,端的好眼力。”少妇微微颔首。
      顾惜朝脸上掠过一片阴云,唇角一勾,淡淡道:“在下再眼拙,也不至看走了江南慕容垂云别院密传的指法。”
      第三十章、君掌盛无边
      1、
      “顾公子莫要取笑云娘了。”
      这黑衣蒙面的少妇,赫然正是侍奉慕容垂左右的云娘。她整了整衣袖,遮住了柔若无骨的手指。
      戚少商这才收回了一直盯着她双手的目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慕容世家的这套指法,同样由“长空神指”脱胎演变而来,却和白愁飞的“惊神指”绝然不同,只见苍凉悲悯的济世之意,而非用于杀尽神魔的灭世之途。
      他由此也想到了另一层:这套绝密武功,连慕容氏外堂的少主慕容枫都无缘修习,慕容老爷子却传给了这个寡居多年的外姓儿媳——这其中,又有怎样错综复杂的渊源?
      可顾惜朝看起来似乎心无旁骛,淡定如水地敛眉道:“夫人适时出手相助,想必是知道方才暗中袭击之人——”
      “顾公子,”云娘微微一笑,打断了他,“以顾公子之心机智谋,自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不等顾惜朝答言,她已曼声吟道:“一花一世界,一杀一无泪。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顾公子,等你的人已久候多时了。”
      顾惜朝脸色一变,眼尾剧烈跳动起来,犹如被冷风迎面刺了一刀,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戚少商心里亦是突的一惊,颈后随之炸开了一层寒栗。
      接着便听云娘轻轻一笑,已翩然举步后退。
      转身前她向顾惜朝最后看了一眼,沉吟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顾公子是哪里人士?”
      顾惜朝轰然抬首,眉尖蹙起。
      云娘目中隐有泪光闪动,似被勾动了尘封多年的心事,半晌才低低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说罢她黯然一笑,身形翻飞,如一片伤了怀的落花,被风吹入深林,转眼消失了踪影。
      阳光自树梢间洒落,碎了一地,林中一片近乎诡异的静。
      戚少商静静地看了眼天空的方向。
      他甚至希望这天再空一些,这风再冷一些。
      京城、杭州,明争、暗斗,表面的合作,背后的势力,所有的线头都交汇到了这一点。
      ——心中盘旋已久的疑惑即将拨云见日,戚少商忍不住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远处巨树下的暗影。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缓缓自暗处踱了出来。
      是的,是这个人——这个虽暂时远离波诡云谲的京城,却依然身处权力斗争顶峰的人。
      戚少商忽觉眼睛一痛,尚未完全看清这人掩在斗篷下的形容,手已下意识地按上了腰际的剑柄。
      那种熟悉的敌意充溢了他的胸膛。
      正此时,身边蓦然伸过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一按,又迅速缩了回去。
      顾惜朝已不动声色地抱拳一揖:“蔡相。”
      一阵大笑,蔡京白净微须的脸上像是开出了一朵怒放的菊花,哈哈道:“小顾,辛苦了。”
      他又笑呵呵地朝向戚少商:“戚楼主,戚大侠,咱们又见面了。”
      戚少商脸上凝着刀锋般的冷诮,摇头道:“我这楼主是暂代的,更当不起什么大侠。”
      蔡京一怔,只好假意干咳了几声,转而对顾惜朝道:“小温那孩子已告诉我了,你做得很好。”
      顾惜朝皱眉恭声道:“惜朝不才,有负相爷所托。”
      蔡京摇头:“这须怨不得你。老夫也早该想到,方应看那小王八蛋会来这么一手。”
      他咂吧咂吧嘴,脸上的怨愤和气恼却也不像装出来的。
      自元十三限之后,一直以来蔡京都有意培植方应看以替自己看管好武林势力,可惜,天不从人愿,任他老谋深算也都看走了眼,以为控制这年轻人很容易,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方应看早已把握住机会一飞冲天,用也用不了,毁也毁不掉——所以他只好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可饶是这样,这年轻人还是不满足。
      方应看不是元限,更不是雷损和苏梦枕,他要的不只是荣华富贵,也不只想做个成功的领袖,那小心翼翼隐藏着的野心,又岂能瞒过他蔡京的法眼?可直到方应看打击了六分半堂,并利用童贯将自己成功驱逐出京,蔡京才第一次感到事情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小子的武功已太高,势力已太强,胆子也已太大,而且,他已经不再隐忍!
      再这样下去,不但有桥集团的声势有一统京畿武林之象,就连当朝诸葛老头、大石公舒无戏等人也难再掣肘。
      所以,他蔡京不能坐视不理了,否则,真要被这小混蛋连根铲了!他该出手,也不得不出手了!
      ——自己才是“安邦定国”的“重臣”,也只有自己才稳得住这等乱局!
      ——好在这一点,不但他自己确信,宫里面的那位主子,看起来也很确信。
      ——聪明人,都应该确信。
      2、
      蔡京就象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树,已在京城里生了根,怎能被轻易撼动?他和徽宗君臣二人,早已是同声共气,唇齿相依,又怎可能长久贬于江南一隅?
      显然,顾惜朝是一个“聪明人”。
      与其说他善于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主动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倒不如说,他无法不作出这样的选择。
      人生在世,面对一个又一个关口,是选择还是被选择,谁又说得清楚?!
      世事诸多无奈,要抗争,要出头,恐怕先要必经的仍是身不由己,或是随波逐流。
      戚少商突然间觉得沉重莫名。
      正如方才那一瞬,他很想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罪孽累累的奸相,但他同时又不得不痛苦而清醒地意识到:积重难返,沉疴难愈,猝然一刀斩除毒瘤,只恐适得其反。
      杀之易,撼之难。
      当祸害已到了深入膏肓的地步,一旦强行清除,反会使整个勉强趋于平衡的架构立即全面崩溃!
      更何况,以蔡京之老谋深算,老奸巨滑,又岂会不加防范?那林中的暗影内,有多少伺伏的爪牙和高手?
      不可冒险。
      ——心念疾转间,戚少商已作出了决定。
      蔡京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惜朝,道:“方应看已到了杭州,你只管小心应对,待老夫回京后,一切再做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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