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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松口!”
诛夜一动不动。
第一次的时候,暗王献出了自己血,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昏睡了六天。醒来时,一头灿烂的金发已变成了灰败的淡黄|色。离王睡了半个月,清醒时什么都不记得了。暗王摸着自己的头发对他说,离,我这么快就老了,你还愿意要我跟着你么?离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地回他,下半生,让我背着你走吧。
可是没有下半生。最后之役,一切美好灰飞烟灭。
这一段故事,离王不记得,暗王不在乎,可他诛夜却不能忘记不能不在乎。秋闱说过,万物之间相生相克,而能克住离王的人实际上只有暗王。这一次,暗王失去了他那尊贵的血,只得牺牲自己的灵魂拦住离王。而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为了拯救彼此而互相伤害呢?所以,由他来吧。
薛暗心慌地难以形容。“宴离,不能杀他,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他知道诛夜在赌。签订了契约的人,把彼此的灵魂拴在了一块。诛夜在赌,当他的灵魂遭到斩杀时,宴离的灵魂会不会也受到震荡,从而逃开“那个人”的掌控。
宴离忽然笑了。残忍的嗜血的魔王般的笑。他身体周围的紫色已经浓得有些发黑。他蹲下,胳膊一甩便将薛暗和抬杰摔飞出老远。断刀,带着地狱的气息简单明了地插到了诛夜的腰椎处,然后向左右一划,诛夜,便成了两半。
诛夜松了口。原来被腰斩真的不是立即就死去啊。身体被重创,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魂魄被拉扯,从腰部的裂缝处一点点被抽离出躯体。从出生开始,一千年了,直到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灵魂的真实存在感。被撕扯得难受。就这样告别这一生,忘记一切转向下一辈子了?秋闱,会不会正贱兮兮地笑着,在黄泉路上等他?
“王,”他努力地抬起头,用最后的力量说出他的愿望“这一次……一定要……统一……”
抬杰脱力地坐在地上痛哭。而薛暗则疯了似的爬起来冲向宴离一脚踹翻了他。“你混蛋!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谁!”薛暗指着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诛夜“你说过你不会再跟‘他’交换力量的!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你怎么下得去手杀了诛夜!他是到死都一心维护你的人啊!”他的脚不停踢在宴离的身上,毫不留情。“你混蛋!姓宴的你他妈的混蛋!”
宴离躺在地上,任由薛暗发狠地踹他。他两眼呆滞,神情茫然。
“你不是喜欢杀人么?好,干脆你也杀了我算了,你不用清醒,永远这么下去吧混账!”薛暗把住宴离握着刀的手便往自己肚子里送“总算找到死的方法了,也算你做了好事!”
断刀进入了薛暗的肚子,可是只进入了一点点。皮肉把那一点点刀身含得紧实,没有血流出。
薛暗眼睛里全是血丝,完全不似那个温文的王。“干嘛停下来?杀了我啊!”
“诛夜……?”宴离突然丢下刀,看向自己的双手。“诛夜?诛夜呢?诛夜呢?”
薛暗一巴掌抽向宴离的脸,打得他身子一歪,正好看向了诛夜的尸体。他手脚并用地爬向他,一把抱起,却发现只能抱起他上半身,体内的脏器缓慢地往外流出淌到地上形成一滩血湖。宴离拼命抓起那些东西,想要塞回诛夜的身体里去,可是徒劳。“诛夜,诛夜,怎么会这样!”他紧紧地抱住他,用力得几乎能听见骨头裂纹的声音。他清醒了,完全清醒了。可他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清醒。手里抱着的,是他最钟爱的属下。这个经历坎坷的刺客在他和薛暗最困难的时候选择留在他们身边,一直一直,帮他,支持他,甚至鼓励他。虽然他是那么不喜欢讲话,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叫他心安。可他竟亲手杀了他!
“都给我住手!”薛暗的命令吼得震天响。在他们周围的士兵本来在宴离到来之时就已停了打斗,听到命令,纷纷开始向后传达。慢慢的,整个战场安静了。泰安城安静了。
薛暗把刀从肚子里拔出,无血的伤口看得周围人一阵呆愣。他抓住一名赤旗神威军,命令道“把你们将军叫来。”声音不大,可含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威严。那名小兵卒也没想他还是敌对军首领就愣愣地接令跑开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很久,一匹马在士兵让出的通道中走向薛暗。
马上的人三十多岁,目光如炬,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穿着厚重的战甲,却把腰身挺得笔直。他向下看去,眼光略过宴离又转回薛暗身上。“你找我?”
“对。”薛暗答道。
项正哈哈大笑,脸上写满了讥诮。“你找我?你是谁?你又当我是谁?”
薛暗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项正皱眉。“你干嘛?”
薛暗不语,当他退去外面青蓝色的外衣,露出一身夺目的艳红时,项正愣了愣。这人瘦得几乎脱形,腹部又有道骇人的伤口,可当那份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认真看向他时,却发现,他那过分苍白的脸其实俊美得可怕!他立在他的马前,浑身散发出优雅而极具威胁的气质,逼得他不自觉便想俯首。那干净鲜艳的红,简直就像为他而生一样!
“项正”薛暗叫了他的名字。“是时候了,把赤旗神威军还给我。”
“‘还’给你?”项正庆幸自己此刻坐在马上高出薛暗一截。
“没错,还。”薛暗明明是抬头去看项正,却让项正觉得他是在俯看自己。“做个选择吧,薛赦与我,你二选一。”
“你凭什么要我选择?你有什么资格和王站在一起要我选择?”
“不选也行,这场仗就继续打,待丹婆军全歼了你的部队,大不了再重新征兵,举出的旗子照样是赤旗。”
“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输?你有那个本事灭了神威军?”
“我不能。”薛暗随手一指兀自抱着诛夜残躯的宴离。“但他能。”
项正看向宴离,胃中突然翻江倒海。身体里的报警系统铃声阵阵。刚才发生过什么,早有传信兵报告。
马匹奔跑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一匹栗色的牧马驮着一名湖绿色衣衫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方地跑到项正身后停住。
她将一个卷轴丢到薛暗面前,“奉我费王之命特来告知,陈国大兵过境,再有五日即可围困泰安城。”
“彤云!”薛暗惊喜地叫道,“你没事了?”那日她临落马前的话,犹在他耳边盘桓。
马上女子皱眉,左颊那道长疤也跟着有些紧绷。“你知道我的名字?”
薛暗一顿。“彤云……你不认识我们了?”
“你们?”她看看项正又看看地上的宴离,同时看到了死去的诛夜,突然觉得好像有些心绞痛,便急匆匆地转了马跑掉了。
有人拾起了地上的卷轴,薛暗侧脸看去,是宴离。他将绳子解开,展开了卷轴。满手的血。“陈国这么大规模的入侵,竟然没有一丝风声传入我的耳朵里?!”
薛暗又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得厉害,可是一摸胸口,那里平静得没有一点振动。紫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站在他眼前的人,神情教他熟悉极了,可也久违了一千年了。
那是真正属于宴离的神情。
那个注定了要为王的,要实现统一的宴离!
三卷之八
“秋闱?”薛暗一时接受不了他的自称。墙角的人虽然披头散发又脏得可以,但还不至于看不出长成什么样子。
“王”那人气虚地叫他,然后缓缓倒向地面,侧躺在地上轻轻地啜泣。
薛暗走上前扶起了他。他哭起来的样子的确很秋闱。当年他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国师,第一眼看见的秋闱,就是这样躺在地上轻轻地哭着,奄奄一息。
怀里的人头抵着他的肩窝,没有气力的哭声让薛暗都有些想哭。他想起当年,秋闱躺在那间关押瘟疫病人的房间中,流着泪看他时,那悲哀而单纯的眼神。人物,地点,一切都好像是时间倒流,往事与眼下的场景在薛暗眼前重叠。催人泪下。可他的眼泪还没有流下便被怀里人的一句话硬生生逼回去了。
他说,“王,我想吃烧鸡烤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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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离心情复杂地坐在床边,满脑子的疑问。床上的人睡得死去活来,一点没有要醒的迹象。他等了又等,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掀起被照着床上人的大腿根便拧了下去。
一声杀猪似的嚎叫瞬间响彻云霄,被拧得痛极的人诈尸般的坐起。“杀人啊!”
宴离满意地收手。“我要不这样你恐怕还得睡上个四五天吧?行了,我们谁都没时间,你赶紧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回事。”昨晚薛暗突然抱着一人闯进他寝宫,据说那人自称秋闱而宫中的太监宫女们都指着睡死过去的他说,他是国师苏阆大人。
可床上的人并不配合,眨着大眼望向宴离身后的薛暗。“王,我想吃烧鸡。”
宴离气得抬手就打,却被薛暗阻止。“他被关在地牢里那么长时间,就让他吃吧。”
屋里剩下的两人,一人黑着脸默许,一人满脸奸计得逞的表情重新大字形躺倒在床上。
“可是秋闱,做烧鸡起码要半个时辰,够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薛暗的声音温柔极了。
奸计得逞的表情迅速被绝望哀怨的表情替代,躺着的人认命地坐起,清了清嗓子。“真是性急,我还没休息够呢……好了别打!我说!”他瘪瘪嘴,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我是秋闱,可也不是。怎么说呢,其实我自己都觉得乱。当年的最后一役,我将离王送去异界,自己的灵魂却因为力量透支而被打散。其中一部分游离的魂魄在祭司们的帮助下跟着暗王进入了泰安内城,在地底用了漫长的时间渐渐聚集形成了泰安内城中没有实体的秋闱。而另一部分魂魄,因为保持得比较完整而相对较沉,没有被拉到地下,而是进入了一个女人腹中的胎儿体内,出生后这名婴儿被命名为苏阆,就是本国师。”
宴离听不下去地打断他,“灵魂还能一分为二?!”
苏阆叹气。“王,跨越了时空并且从暗王到宴耀,把这些个怪物一路看来,同样身为怪物的您,怎么还对我说的话感到奇怪?”
宴离只能闭嘴。是啊,他们都是怪物。该死不死的怪物。
“同一个灵魂,可是为什么你说的这些秋闱却不知道?”薛暗问道。
苏阆自认风流地打了个响指。“还是暗王受教。刚才说了,泰安内城中的秋闱是游离魂魄聚集形成的,这个工程费时费力,直到你们出来时他还是虚弱得要命,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冥想去感觉我的存在?我也好不到哪去,游荡了将近三百年我才得到机会钻进我娘的肚子里,而且因为没有完整的灵魂,实际上我体内的灵魂仅为完整时的四分之一,所以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当了十八年的白痴,某一天城里新建了匹安神殿,我娘带我去祈福,没想到这一求还真把我求好了,不但智力有了,连着以前的记忆都回来了。”
薛暗脸露怀疑。“匹安神殿?”
苏阆白他一眼。“王,你瞎想什么呢!虽然我娘是带着我去了匹安神殿,但却是褐连战神帮了我。有那么一刻钟,我突然发现除了我,周围的人都不动了,就像石像一样。然后我是真的真的看见了战神。他……”苏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