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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颁奖的人居然是关导,女主持胆子不小,灵牙利齿,问起关导《画魂》的事情,关导借机也宣传一番。
谁知说到片子的女主角之时,关导正欲评价一番,那女主持却忽然打断:“啊呀,不对不对,关导您的片子的女主角不都是刘烨吗?”
说完后又自觉幽默,连声笑开来。
……
关导在台上大窘,我第一次看他这样张口结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脸上通红。
好在那女主持笑了半天终于缓过味儿来,连忙圆场,继续颁奖。
……
“风尚突破艺人奖——刘烨!”
掌声四起,听不出任何内容。
我起身,走上台去领奖,和关导拥抱了一下,然后机械的对着话筒念答谢辞。
全场的灯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灼热滚烫,好象无数人的目光。
我真的开始佩服自己,居然已经如此波澜不惊,亦或麻木。
竟还能微笑得出来,彬彬有礼。
……
忽然明白了,哥哥纵身一跃前的心情。
——这世界如此残忍,又何苦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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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造型师拉到化妆间里换衣服,一会儿还要颁奖,造型师把我脱下的灰色西装拿了出去,让我换好就到另外的屋子里去做发型。
我套上一条白色长裤,低头系那件深咖啡色休闲服的扣子。
忽然门声一响,我头也不抬:“就快换完了,别催!”
……
不对。
我抬起头来,他已经在我的身后。
深吸一口气,我定定神,转过身来坦然以对,语气埋怨——
“师哥,你下次进来之前,至少说一声啊,这样不声不响,我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的!”
……
我的声音停住,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我的眼睛。
他忽然伸出手来,结结实实的把我拉进了他怀里!
他的手死死缠着我的腰,头埋在我的项窝里,呼吸似乎都困难起来。
……
我反手轻轻回抱他:“……我没事,师哥,真的。”
又轻笑起来:“你别抱我抱得这么紧,这衣服好贵的,一会儿弄出皱折来,我怎么穿啊?”
……
他不理,反而抱得更紧。
我叹口气:“……师哥,你不用这样的。”
这句话真心实意,都是成年男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自己担负?即使是自己的爱人,除了爱情,也没有必要替对方分担什么,也分担不起。
忽然觉得,他的拥抱让我如此疲惫。
……
发型师已在外面大声的叫我,我轻轻推他,他终于慢慢放开我。
我笑笑,把剩余的扣子系好:“师哥,我走啦!”
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他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
“烨子,你的伤好了吗?……”
我顿一下,回头,给他个最灿烂的笑容——
“师哥,什么伤?”
(六十八)
我终于如愿以偿接了一部古装电视剧,既不是杨过也不是项羽,然而我很满意,演得十分卖力。
第一次吊威亚的时候真的感到了胆战心惊的滋味,人被忽悠一下子吊到高空去,四周空荡荡的没个着落,空中的风也不小,吹得身体都歪斜起
来,冒出一头冷汗,半天都很难镇定下情绪来拍戏。
人在命悬一线的当口总会有各种希奇古怪的想法,有时我在半空中晃悠着等待开拍,脑子里常常浮现出一些小时候的画面,在山里疯跑,挨妈
妈打,偷家里的糖果吃,甚至还有大学的生活,第一次去食堂吃饭,第一次见到娜娜的场面……
我记得有人说,临死前想起的事情都是你生命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我想,我生命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了。
然而在半空瑟瑟的寒风中,我竟然,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
……
日子长了我终于慢慢的适应起来,到了后来已经能在空中喊杀不绝了,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架势。不由得不感慨人的适应能力着实厉害。
天气渐渐冷起来,我每天裹着厚厚的大衣坐在片场嚼盒饭,很多人会抱怨叫苦,我却已学会苦中做乐,偶而把别人的盒饭偷走一个藏在大衣里
,等到那人叫喊着盒饭不见了,半天才给他,自己大笑着特开心。
……
他打来电话,说想来看看我,我说好啊,师哥你来吧,不过我们拍摄的地方特别冷,你可要多穿点衣服,把鼻子冻掉了没人替你安。
……
他终究没来,听说《西楚霸王》将要开拍,他与戏中的虞姬美女的造型要先行定做,尤其以霸王虞姬的大婚造型犹为重要和惹人注目,他是不
可能走开的。
我听说他不来了也很开心,说好啊好啊,我们这都冻病好几个了,你要是来了病倒了,我还得照顾你,我可没时间。
他声音低低:烨子,我……
我轻快的打断他的话:师哥,我跟你说啊,我们这又下雪了,简直是天天下,不过也很漂亮。你见过山里飘雪吗?我还只是在小时候看过呢,
真美,真美,真美……
我又笑了:师哥,我语言贫乏,不会什么形容词,你别笑我。
说着我伸出手去,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我的手上。
那些雪一点一滴融化开来,顺着指尖滴落,像手流下的无声眼泪。
……
午夜梦回,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我被惊醒,接听时那边已是忙音。
对着手机怔然半晌,小心翼翼把它放到自己的枕下,才重新闭上眼睛。
然而那被打断的梦,始终未能继续。
……
第二天,片场上我神不守舍,吊威亚的时候,动作出了个明显的错,反应不及,手指豁然撞上半空锋利钢丝,顿时削进深深肉里。
起初竟然没有痛感,待到双脚落地才发现手上血流如注。
助理惊叫着跑去拿纱布和止血的药,我却怔怔的看那伤口半晌,不知如何自处。
纱布已经止不住层层涌出的鲜血,只好到医院处理,消毒的时候那疼痛才陡然钻心而来。医生又埋怨我太不小心,差一点就伤到神经,我这只
手就废了。
助理站在一边脸色惨白,我安慰的拍拍他:“别怕,没你什么事儿。”他才稍稍缓过气来。
……
剧组因为我的伤而停工两天,我因祸得福在饭店休息,好不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那作家居然来看我,听说他是到公司送稿子的时候听说我受伤了赶来的,这苍蝇似乎忘记了上次赶我下车时的嘴脸,一个劲围
在我身前身后嘘寒问暖。
在我的汗毛最后一次做引体向上之前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他吼:“出去——”
谁知他做出一副可怜相:“……烨子,这穷乡僻壤的,就这一家饭店,房间都满了,你让我在你这儿将就一夜吧。”
“不行。”我毫不客气。
他脸色不好看:“……烨子我真没骗你!”
我把头扭到一边。
……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把饭店的主管找来,向我说明饭店真的没有房间,只有我这里还有一个空床位,希望我能通融一下,让我这位“朋友”同住
一夜。
彬彬有礼的经理在我面前微笑恭候答复,声音里带着温柔的威逼利诱,大有我不同意就要把这房间转给我这位可怜的“朋友”的意思。
我可怜的面部肌肉几乎僵硬,半晌才发出一个音节:“——好。”
……
我警惕的看着面前乐得眼睛都没了的苍蝇:“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手受伤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还有一只手自由着呢,何况对付你,一只脚就
够了!”
他频频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不打扰你休息!”
我哼一声,看他似乎真的没什么异常举动,终于犹豫了一下,拉上被子,合上了眼睛。
……
上半夜我是真的睡得不踏实,总怕那坏心眼的家伙会使什么手段,可是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反而那边慢慢响起了鼾声。
熬到半夜我也熬不住,终于神经一松,头一偏,见周公去了。
……
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旁边响动,我怵然一惊,猛的睁开眼睛——
果然,作家居然爬上我的床,正往被子里钻。
我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大吼一声:“干什么,你?!”
他居然头也不抬,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拉,还嘟囔:“……别那么小气嘛,分点被子有什么啊?”
……
我吃惊的看着他趴在我身边,还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不由得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刚想推他,谁知刚碰到他,他忽然翻了一个身,手顺势搭在了我身上。
他的眼睛还闭着,竟然还吧嗒了两下嘴,似乎睡得很香。
……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脑子里终于反映出一条信息——
梦游?!
顿时条件发射般努力回忆起看过的书上对于梦游者的解释:白天精神压力过大,就造成夜晚梦游,梦游者不能被半路吵醒,否则容易使病人精
神崩溃,重者甚至会被吓死。
……
苍天在上,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被我摊上?
尽管我很讨厌这只苍蝇,可也没想过要让他死。
再说他死在我房里,算怎么回事儿呢?
……
叹了口气,我认命的决定到另外一张床上去睡,可是刚一动就发现那人的手搭在身上,紧紧拉着我的睡衣不放,扯了几下没扯开,又怕把他吵
醒,终于放弃。
又叹口气,重新躺下,刻意和那人保持着距离,却避不开脑后那沉沉的呼吸。
想起来,尽管他这人惹人厌恶,可至多言语占些便宜,倒真的不曾强迫我什么,也算难得。
都说百年修得共枕眠,这苍蝇不知是修了多少年,才和我死缠烂打,甚至爬到我床上,想着不由得苦笑了下,轻轻哼一声。
……
闭了闭已经睁到酸疼的眼睛,总不能一夜无眠到天亮,今晚就算便宜了这只苍蝇吧。
……
然而,就在我即将昏昏睡去的时候。
一片寂静中,耳边又响起了他的梦呓——
“烨子,为什么你不能像爱他一样,爱我?……”
……
是啊。
我在心里重复着他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呢?
然后,我就沉入了梦乡——
(六十九)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苍蝇正坐在另外一张床上,我没理他,径直起来,穿衣服,去卫生间,用没受伤的手洗漱。
他走到门边:“要不要我帮忙啊?”
我吐口牙膏沫儿:“用不着。”
他似笑非笑:“干吗不好意思,我们昨晚都那么亲密了——”
我差点被漱口水呛到,三下五除二搞定自己,回头怒瞪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倒没生气,反倒笑起来,自顾自翻出个苹果当早餐啃起来。
我越看越烦,走过去居高临下打量他:“……我说,借住了一宿你怎么还死皮赖脸的不走啊?”
他抬头看我,笑得开心,摇摇手里苹果:“吃完就走!”
我无奈,只得坐回到床上,随后扯过一张报纸来看,不再管他。
……
屋子里安静下去,只有他咯嚓咯嚓啃苹果,和我翻动报纸的声音。
清晨的阳光透过微蓝的窗帘射进来,洒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柔和而温暖。
……
“烨子,记忆里,我还是第一次和你这么静静的坐着呢。”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竟然还带了几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