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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进了小休息室。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突然就冒出这句话来。
于是笑了。
李铭夏忙着几天密集的宣传造势,就为新人奖拉票。
远远看着图书城的门口,不由苦笑。经纪人拍拍他肩膀:“没关系,人多才
是好事。”
李铭夏打个哈欠:“能不能先洗澡?”
“你这坏习惯哪儿学的?”经纪人笑笑,“还好先到丽赜酒店,你动作快点
儿!”
“就说路上堵车嘛。”李铭夏笑笑,看着保姆车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不由
舒口气。
跟谁学的?
且,我天生就这样,不行啊?
不过这话咽回肚子里了。
上了七楼,应酬交给经纪人,李铭夏转身就往小休息室窜,找着浴室,爽快
的脱了衣服,正要洗,却皱起眉来,冲外面喊:“有人么?”
“有甚么能帮你?”
“不好意思,我记得应该先说过,我不用洗发水那些的,我…”
“用香皂嘛,我知道。”一阵轻笑。
李铭夏打个抖,一把拉开浴室的门。
第 80 章
陶韬递过香皂去:“新的。”
李铭夏挑挑眉毛:“你甚么时候出卖劳力当服务生了?”
“你不也卖艺跑江湖?”陶韬一笑。
李铭夏冷着脸接过来:“你来干甚么?”
“看看你。”陶韬笑笑,帮他拉上浴室的门。
李铭夏摇摇头,慢慢洗澡,果然清醒不少。甩甩头上的水珠,走出浴室盯着
坐在沙发上的人冷道:“我不想问你怎么进来的,总之现在你快走吧,我就当没
见过你。”
“你不是希望我知道你?”陶韬一笑,“我现在不止知道你了,还来见你,
我想你有话想说吧。”
“我以为是你有话要说。”李铭夏斜眼打量他。
“那要看你说甚么了。”陶韬点点头。
李铭夏看他很久,突然露出疲倦的神态:“陶韬,不要猜来猜去的,这样好
累。”
陶韬一怔,随即苦笑:“对不起。”
“我不需要道歉。”
“但我愧疚。”
“为甚么?”
“因为不够。”陶韬深吸口气,“如果我足够勇气,那么我会毫不迟疑。”
“勇气?”李铭夏一笑,“直说不爱就好了。”
陶韬低下头来,缓缓握紧双手:“不是不爱,而是…我不懂甚么是爱,或者
说,不懂怎么去爱。”
“我也不懂。”
“但你有勇气踏出第一步。”
“我并不需要你的赞美。”
“我始终感激你。”陶韬抬起头来。
李铭夏呵呵一笑:“你知道我老爸提出离婚么?”
陶韬一愣,李铭夏眯起眼睛来:“但我母亲拒绝,她说太复杂的她不懂,但
如果女子没有犯通奸罪,教徒不能随意离婚。”
陶韬颔首:“她是虔诚教徒。”
“田雅并不知道这些,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李铭夏自己倒杯水,“我老
姐在德国见过谢书文,他生活得很好,找到所爱,整个人神清气爽。”
“多好。”此话由衷。
“白可已经决定大四毕业后入梵蒂冈。”
“他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修士。”
“叶歆与冯诚两位哥哥已经决定报考耶鲁。”
“每个人都找到方向。”
“那么你呢?”李铭夏终于微笑。
陶韬摇摇头:“行走。”
“走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高山深渊。”
“甚么时候停下?”
“不能再行动为止。”
“可会为甚么停留?”
“现在不知道,也许累了,就会停下。”
“据说你仍在学哲学。”
“经济法律诸多学科,不过都是哲学的表象。”陶韬微笑,“我不一定会大
富大贵,但我愿意寻找。”
李铭夏叹气:“我不明白,你毫无信仰,为甚么如此执着?”
“信仰不一定上升为宗教,但求足够支持人心。”
“你不信爱情。”李铭夏摇头。
“不是不信,而是不知道的东西,无法确认。”陶韬轻笑,“我如此希望看
到爱情的模样,但每次我都是看到她的背影。”
李铭夏看他一眼:“所以你鼓励别人恋爱,隔岸观火。”
“没有那么功利,只是希望一堵真容。”
“所以你永远无法见识她的美丽。”
陶韬点头:“你说的对。”
“那么你想怎样?”李铭夏眼神炽热。
陶韬看着他,很多话想说,却只是一笑:“我想你快乐。”
李铭夏失笑:“我每天忙碌,至为快乐。”
陶韬深吸口气:“那就好。”说完立起身来。
李铭夏看着他眼睛:“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来干甚么?”
陶韬放下个信封在桌上轻笑:“我不会说好听的,但我知道自己自私,抱歉
打扰你。”竟然出门去了。
门外隐隐听见工作人员询问他是谁,却没有听到回答。
李铭夏盯着桌上的信封良久,始终没有拿起来看。
门又开了,经纪人探进头来:“李子,你没事吧?”
“我很好。”
“刚才有人在你屋里…”
“是个朋友。”
“哦,那怎么问他不说呢?怪人…”经济人看看表,急道,“时间差不多了
。”
李铭夏点点头:“麻烦化妆师了。”
化妆师们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一个替他弄头发,一个给他擦脸,分工协作,
动作纯熟。
李铭夏闭上眼睛,想起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帮他化妆。
不,那人没有这么温柔,他只会冷笑。
不,也不是很久以前,就像在昨天。
经纪人突道:“李子,你要去墨尔本?”
李铭夏睁开眼睛:“没有啊?”
经纪人挥着那个信封:“那这机票…”
李铭夏收回目光:“帮我扔了吧,谢谢。”
经纪人不可置信:“是三天后的啊,真的不是你订的?”
“帮我扔了。”
“好吧。”经纪人嘴角一动,“不过…”
“差不多了,我们走。”李铭夏笑起来,镜子里面的人十分快乐。
陶韬回了学校,静静的坐在小礼堂。一直没有人,他独自呆着,觉得心里安
宁静谧。他看着阳光透过彩色的琉璃窗,看着白云滑过地面的空隙留下的阴影,
看着树梢跳跃摇摆的斑点,看着圣母含蓄优雅的微笑。
等到眼前暗下来,才发觉坐了几乎一天,于是起身离开了。
晚上去D&W,莫启文进货去了,敏敏据说交了男朋友,也不在。
陶韬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店里,只能微笑。
接着的第一天,陶韬去图书馆,看完厚厚的《欧洲风化史》。假期的图书馆
几乎没人,对着空调吹到浑身发冷,出来一热就打个喷嚏,胃里翻江倒海的疼。
第二天凌晨,去广场上看国旗班升旗。不是特殊的日子,没有那么多人。来
来往往的人群早就习以为常,陶韬听着国歌的激昂旋律,突然觉得眼眶灼热,把
一切都烧干。
第三天上午,冯诚叶歆与原来学生会的一帮子还在学校的都来送他。陶韬本
来想拒绝,但秦语说,上次走的时候就没送,这次一定要送,只好随他们去。
这次没有堵车,没有下雪,十分顺利。办好手续,陶韬打算入关。
陈辰与他拥抱:“打电话来。”
叶歆皱着眉头:“才这几天就要走…”
陶韬轻笑:“对冯子好点儿,别老欺负他。”
叶歆面上一红:“都是他欺负我!”
陶韬摸摸他的头,转身道:“好了好了,都回去吧,以后有甚么要帮忙的就
说话。”
冯诚看看他,轻声道:“不要刻薄自己。”
陶韬本想说自己一贯自私,但这次,没有开口,只是与他拥抱。
上了飞机,直到起飞,身边的座位都空着。
陶韬看看机窗外后退的风景,闭上眼睛微笑。
这人呐…认识你自己。
陶韬笑出声来,怎么想起这句几千年前哲人的话。
不过说了几千年,终究人还是没能认识自己。
又好去怪谁。
人生如同旅行,永远没法走入同一个风景两次。
甚至连一次都不能。
又怎能苛求别人与你再次进入同一季节。
于是睁开眼睛,看到三万英尺的高空,白云在脚下,阳光在触手可及之地,
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飞机的电视在播放电影,陶韬听着满飞机的人大笑,自己也附和着扯扯嘴角
。
对于港台搞笑,自己从来都用快进。
可惜人生不能快进。
更多的人恨不得慢速到停滞,假若能重来一遍,就更好。
跟空中小姐要杯茶,却被告知只有速容咖啡和可乐果汁。
于是端着咖啡纸杯默默不语。
靠走廊两个座位坐的是对新婚夫妻。妻子正在埋怨丈夫没有买头等舱,丈夫
一味陪笑。陶韬并没有起身与他们换座位。
为甚么要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果自己不去争取,埋怨别人是没有意义。
于是心安理得的睡过去。
恍惚间就又是很多很多年后的夏日。
自己早已念完本科,选择神学作为方向,时常穿梭于各地教堂。不是教士,
却如同僧侣般的生活。不是同学以为的进入商界或政界,也没有成为法学家或是
律师,更没有成为业余经济学家。
所有的热情已经不可思议的在一个奇特的时刻失去了。
或者,自己从来没有过热情这种东西。
这么平凡而忙碌的生活,直到Beatific Truism的校庆给他寄来邀请卡。
故地重游。
树木苍天,阳光一如既往的柔和,叫人心生暖意。学生依旧年轻美好,充满
活力。
自己忽而已是垂垂暮年,彼时的学生会长来接他这个荣誉校友。
男孩子高大英俊,戴着眼睛,笑容诚恳温柔,扶着他的手坚定温和。
陶韬抬头看他微笑:“为甚么考这里?”
“因为这里培养出无数名人,您就是我们的榜样。”
“世界归根结底是你们的。”陶韬摇头一笑。
“可没有前人,怎会有后人。”男孩笑起来,牙齿洁白闪亮。
陶韬看着远处的白蔷薇楼:“我曾在这里工作两年余。”
“您是第一百二十七任学生会长,也是唯一一位没有到任到离职的会长。”
男孩充满好奇,“可以告诉我们,为甚么突然决定去留学么?”
“一时兴起。”
“为甚么选择神学?”男孩的眼中充满渴望。
“人总要有信仰。”陶韬微笑。
“信仰?”男孩惊讶,“这很重要。”
陶韬点点头:“我的父母一辈,是信仰坚定纯洁的一辈;我们这一辈,是信
仰多元混乱的一辈;而我们之后…”他微笑着住口。
“是信仰缺失的一辈。”男孩接口,“这是您在斯特里普和平奖颁奖典礼上
的发言。”
“觉得不可信么?”陶韬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