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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的反映却叫人失望。”周希睿噘起嘴来。
“我应该怎么样么?”陶韬一笑。
“至少也该皱皱眉头吧。”周希睿挤挤眼睛。
“增刊卖的好,我为甚么要皱眉头?”陶韬放下报纸,“不过是宣传手段,不值得大惊小怪。”
周希睿啧啧赞叹:“头儿真非常人。”
“这种事不值一提。”陶韬转身看看电脑上的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课。”
周希睿摇摇头:“如果头儿觉得不好开口,那我找刘佳?”
陶韬望她一眼:“随你。”
周希睿冲他背影吐吐舌头:“嘴硬!”
陶韬自然没看见,心里有事,又怎么能看得清周围。
才出白蔷薇楼,手机就响:“你好,我是陶韬。”
“我是李理事。”
“我有甚么能帮您的?”陶韬语气很平淡。
“现在是否有时间?”语气依然从容,仿佛算准对方不会拒绝自己。
“真不好意思,我下午有课。”陶韬推推眼镜。
“那我五点来接你吃晚饭,可好?”理事依旧委婉,这样的语气在别人听来,也许会觉得陶韬是他重要的客户。
“非常荣幸,但我六点还有三节课。”陶韬的语气听起来非常遗憾。
“因此拒绝?”总算有了一丝惊讶。
“我不以为理事会鼓励自己学院的学生逃课。”陶韬笑笑。
“陶韬,我不认为拒绝理事很理智。”
陶韬心里衡量一下,爽快道:“辅修费并不便宜。”
理事在那头大笑:“我早该知道你会这样回答。”
“如果理事真有急事,我九点下课马上来见您。”陶韬眼镜微微眯起来。
“一言为定。”那边收线。
陶韬合上手机,觉得非常有趣,就笑了一声,却又停住,摇了摇头。哪里都不对劲,但是先从哪里着手,自己并无把握。
九点刚下课,陶韬走出教学楼,就看见谢书文站在外面。
夜幕是非常清爽的深蓝,没有一朵云,没有一点沾染的纯粹。月色岂非也很好,银亮柔和的光泽撒在他的头发上,染出一层密色的晕。
谢书文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背微微驮着,缩着脖子,抬着头。
脸上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眼睛只是看着天空。
陶韬没有说话,他并不清楚谢书文在这里干甚么,他甚至没有太大把握谢书文是在等他。
如果是等人,应该会张望所等之人来的方向。如果有急事,大概会每隔几秒就看表,间或掏出手机来催促。但谢书文只是站在那里。
他甚至没有站在一颗树下面,或是坐在某个不远处的椅子上。事实上法律系的白木兰楼旁边就是一个小花园,里面有很多椅子。
当然里面情侣也很多。
陶韬眯起眼睛来,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谢书文的时候脑中涌现的荒唐想法,不觉笑出声来。
谢书文这时候回过头来,眼睛里很快的闪过一丝异样,随即露出了笑容,转眼已经扑了上来:“学长——”
陶韬往旁边略让了让:“虽然不早了,但毕竟是公众场合。”
谢书文扑个空,脸上还是笑笑的:“学长这边请,理事的车停在南门外面。”
陶韬心里叹口气:“有劳。”率先向南门走。
谢书文却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他并没有跟来。
他永远都很清楚自己应该在甚么场合出现。
车上只有理事一个,他直接将车开到城郊。
陶韬非常平静的看他下车,站在路边松开领带,风吹乱他的头发,他却浑然未觉。
陶韬下了车,合上车门,望着偶尔驶过的车辆灯光,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理事转过身来,他浅浅的在笑:“我现在可否抽烟?”
“请便。”
理事伸手点了一支,空气里弥漫着烟草的香味。
有的男人抽烟就会显得猥琐,但是理事显得从容,仿佛在他手上,拿着香烟或是签字笔都是一样,何其自然。
陶韬注意到,他喜欢用两根手指夹住香烟的尾部,并不会前后挫捏,或是轻轻颤动。他的手指坚定而美好。
“陶韬,你和田雅是甚么关系。”理事说话很少会用疑问句。
该来的逃不了,陶韬轻道:“我以为理事已经知道。”
“我只是想亲耳确认。”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陶韬说完,才发现语气有些生硬,他随即微笑道,“莫非理事想作我的入党介绍人,现在算是政审?”
理事失笑:“陶韬,你永远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陶韬不置可否。
理事递过一件东西轻道:“请你原谅。”
陶韬并没有接过来,心想多半是昨晚与李铭夏在浴室时滑落,今天神思恍惚竟然没有注意到手指上少了一物:“也许这本就不属于我,现在该物归原主,也算完璧归赵。”
“你的语文应该重修,一连用错两个成语。”理事微笑。
陶韬摇摇头:“不知者无罪。”
“我以为你知道。”
“我有说不知道的权利。”
“陶韬,你真的很聪明。”理事抽了一口烟,缓缓的呼出,“你和你母亲很像,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想甚么。”
“我母亲至为平凡。”陶韬微笑。
理事一愣,随即轻笑:“我无意冒犯。”
“我暂代她接受。”陶韬的笑容依然无懈可击。
理事摆摆手:“我不想解释甚么,只是想见她一面。”
“这种事并不需要过问我,我父亲不是小气的人。”
理事看他一眼:“陶韬,你知道我说谁。”
“那么理事也知道我在说谁。”陶韬直视对方的眼睛。
理事与他四目相对,很久才叹口气:“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为甚么我就是不相信呢?”
“这世上相像的人何止千万。”
“但拥有这枚戒指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理事再次递过来,“请你原谅。”
陶韬接过来,盯着内侧细细的刻痕:“我不过巧合的拥有这枚戒指,理事大可不必介意。”
“我想见田雅。”
“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陶韬并没说谎,所以他目光坦然。
理事转身沉思一阵:“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那天。”
“如何能接受?”
“只当是电视台的余兴节目。” 陶韬耸耸肩。
理事大笑:“你就没有怀疑过?”
“她没有欺骗我的必要。”
“我不相信你没有一点儿好奇心。”
“在一定范围内,好奇心并不会害死猫。”
理事看他一眼:“所以你考进这里。”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决不是最重要的。”陶韬非常轻松,“Beatific Truism虽然是私立大学,但它有它的优势。”
“比如?”
“比如,不需要强迫你写入党申请书。比如,奖学金和补助是公立大学的两倍不止。再比如,理事和校长也比较富有人情味。”陶韬微笑。
理事叹口气:“陶韬,为甚么你不是我的儿子?”
陶韬忍不住笑出来:“理事,中国有句古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理事也笑:“陶韬,可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么?”
陶韬并不隐瞒:“学生档案虽然不容易看到,但也不是绝密,更何况两位当年也算名人。”
理事轻轻点头:“所以你进学生会。”
“我早已说过,如同我进BT学院,这不过是目的之一。”陶韬舒口气,“我的途径绝对合法,理事可以放心。”
“我并非担心这个,只是,你知道你父亲是谁么?”
陶韬心里一动,额而微笑:“这实在诱惑。”
“我只是想见田雅。”
“理事要见甚么人,何需通过我?更别提还要谈条件。”
“我确实知道她回来了,也知道她找过你…”见陶韬很快瞟了他一眼,理事又道,“与冯诚叶歆没有关系。”
陶韬一笑:“我只是没想到理事连教务处的电话也分外留心。”
理事却朗声一笑:“当你一心一意作一件事时,你会发现每一个地方都有惊喜。”
“我不认为妄执是好事。”陶韬摇头。
“也许佛家是对的,但我已皈依上帝。”理事划个十字。
“那么,请忠实于你的家庭和信仰。”陶韬觉得谈话索然无味,想尽快结束。
“陶韬,请帮助我。”
陶韬愣住了,他从没有想过理事会求人。
或者说,从没想过理事会求他。
“请不要拒绝我,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助我。”
“既然能查到她找过我,你应当也能找到她。”陶韬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并不想在你们的故事里扮演任何角色。”
“你难道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幸福?”理事一愣,“据我所知,她丈夫已经过世,她现在单身,需要人关心爱护…”
“她有遗产,她并不软弱。”陶韬摇头,“我希望全人类都幸福,但是臭氧层依然有空洞,理事你这么乐善好施,不如为环保事业尽一份力。”
“陶韬,你比你母亲更倔强。”理事叹气。
“我当是赞美,谢谢。”陶韬微笑。
理事气节:“你对我有意见?”
“绝对没有。”陶韬瞅他一眼,“虽然你让李铭夏住进来叫我非常困惑,虽然你让谢书文住进来使我生活非常不方便,但我决不会因此对你有甚么意见。”
“你怎么能这样冷静?”理事恢复常态。
“因为没有需要我丧失冷静的事。”陶韬耸耸肩,“理事,以我的身份而言,这话我不该说,但为了我的利益,我必须说。”
“请讲。”
“不用再搞这么多事。”陶韬面露微笑,目光坚定,“您要确认的事情已经找到结果,请不要再打扰我的学习和生活。”
“你凭甚么这么有信心?”理事眯起眼来。
“因为学生会长除非有重大失职,否则更换只能经由学代会改选。”陶韬略略欠身,“我在Beatific Truism只有两年不到,大四按惯例是不担任任何职务的,理事最多还能见我一年。我非常遗憾让您看见我难受。”
理事大笑:“陶韬,整个Beatific Truism大概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的荣幸。”陶韬立起身子,“理事,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想回学校了。”
“好的,我送你。”理事掏出一个随身用的烟灰缸,将烟头按熄。
回学校的路上,他们一言不发。
在离学校一分钟远的路口,陶韬请他靠边停车:“到这里就好。”
理事感激他的体贴,靠边停车。看着这个清瘦的人下车,还是忍不住问:“陶韬,真的不能帮我?”
陶韬摇摇头:“我反而想劝您仔细想想,这么作有甚么意义?”
“这是我一生的心结。”
“一旦解开,将会有更多的人心上打结。”陶韬转过身去,“请您想想您的家庭,您的妻子,您的孩子,还有您的信仰。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宗教,会劝人离弃他的责任,只追求感观的刺激。除非…”
“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