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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被搜捕者以為自己可以避过那六、七十的视线从村落外围逃走,按耐不住鲁莽行动而暴露位置,就会立即成為伏兵攻击的目标。
几乎一生都在刀尖上打滚的余浪,当然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但他也清楚,停留在原地不动弹,也是死路一条。
敌人正对小村中的每一个角落进行逐寸逐寸的搜查,当他们进入余浪用於藏身的那间小矮房时,被地毯掩盖的地窖入口,将在滴水不漏的翻找中无所遁形。
那地窖是这段时间余浪用於软禁烈儿的地方。
一旦地窖被发现,通往这裡的地道口,也面临被发现的危险。
敌人将可以鑚过弯曲曲阴冷潮湿的地道直接找到这裡。
余浪知道,自己时间无多。
「是永逸。」极低的三个字,轻轻飘入他的耳中。
余浪回头。
烈儿还躺在原处,却已经被火光和人声惊醒。余浪的药使他无法用力,难以坐起身察看动静,但他知道,永逸已经来了。
乌黑眼睛转动著,透出激动和快乐。
余浪眸色闪过一丝阴沉,语调却依然温柔如水,低声道,「不错,永逸来了。」
清润的声音,又是在月下,带著儒雅深情的微笑,若不是对面火光熊熊哭号震天,眞会给人是爱侣在月下亲暱低语的错觉。
烈儿闭上双眼,喃喃道,「果然是他,我知道他一定会找到我的。」唇边扯开一抹欣慰的微笑,接著睁开乌黑的眼睛,看向余浪,「你已经被他包围了?」
「不错。」
烈儿打量他一眼,平静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他和余浪也算同行,很明白这一行的规矩。
遇上突发状况,离开前的最后一见工作,通常都是——灭口。
没什么人情可讲,潜伏刺探的人永远都活在生死一线间,心够狠才能活得长。
烈儿见余浪没有回答,露出一个不在乎的瀟洒笑容,「这个时候,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了,我都明白。」
知道对余浪这种人求饶并无用处,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宰割般温驯地仰躺在地上。
看似放开一切,安然从容的表情下,大脑却正丝毫不敢鬆懈地紧张思考著。
死,他当然不怕。
可从余浪处打探到的秘密,绝不能随著他的死亡就此淹没。*DA*
鸣王已经中了余浪的圈套,只要接触文兰就会毒发,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必须传递出去。
「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我有最后一个请求,你总不会狠心拒绝,是吗?」烈儿睁开眼睛,视线往上延伸,在余浪俊雅的脸庞上停驻,「杀了我之后,不要移动毁坏我的身体。我这些年东奔西走,太累了,至少让我死后平静点。」
一边淡淡地说,一边将右手垂在体侧,在余浪目光下不能触及的暗处,努力凝聚起所剩不多的力气,以指划地。
一笔一划,屏息运力写道——鸣王——后面「小心文兰」四字还没来得及写,余浪驀然靠近过来,半跪在烈儿身边,抽出匕首。
烈儿心臟猛缩,只道他迫不及待要下手,可恨又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停下指尖的动作,叹气道,「你还没有说是否肯答应我的要求。」眼中射出期待的眼神,以求拖延时间。
余浪露齿一笑,「没想到犯傻的烈儿也如此可爱,我又怎麼捨得杀你?」
烈儿怔然。
余浪拿著匕首,在烈儿身边就地挖掘起来。
烈儿开始不解,看著余浪不一会儿就从土中掏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的大包袱,顿时恍然。
这裡显然埋著余浪早就準备好的逃生工具。
也不奇怪,当密探的人都会為自己準备多条后路,在逃生地道口处埋下武器和逃亡用品,也不足為怪。
只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一点武器和逃亡的小东西能有什么用处?
烈儿一边想著,一边疑惑地观察著余浪的一举一动。
余浪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裡面露出不少烈儿认识的密探工具和一套黑黝黝看来颇為珍贵的弓箭。余浪朝裡面眾多物件略微扫了一眼,只拿起一个装水的大皮囊栓在腰上,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样东西,回到烈儿面前。
那东西原本折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余浪把它拿在手上展开,渐渐露出端倪,原来是一件背心模样的软甲。
余浪将软绵绵的烈儿抱起,将它外衣脱下,把深黑色的软甲背心套上,又帮他重新穿好外衣,拿来一卷布绳,缠在烈儿肩膀和腰腹上,还留著颇长的绳尾。
「这凤凰甲可以护著你的要害。」余浪道。
烈儿心中大震。
凤凰甲在甲胄中名声之大,就如簫纵剑术之名一样,天下凡是学武之人无不知晓。
这神秘又罕见的软甲在天下人口中流传已有年月,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传说是一名朴戎工匠用铜、银、玄铁、双亮沙、孔雀羽為材料,按照秘法打造,柔软坚韧,刀剑不入,是甲胄中的圣品。
因為凤凰甲过於珍贵,成為被各国君主争夺的宝物,最后在某座焚燬的宫殿中不知所踪。
余浪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把他偷偷弄到了手,想必是为了危难时保命所用。
眼前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他却把凤凰甲套在了烈儿身上。
烈儿一阵热流朝心窝直涌,剎那间说不出什么滋味,半晌,咬著牙道,「我不受你的人情,你快把它脱了。」
余浪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像看见一个斗气的孩子似的,唇角扬起,泛出一抹不介意的浅笑,索性不再作声,将弓和箭囊从包袱里拿出来。
他半跪在灌木丛后,掩饰身形,察看敌人的动向,弓箭就放在随手可拿的脚边。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仍充满贵族式的优雅从容。
落入烈儿眼中的侧脸,被月光罩上一层淡淡光华,更是好看。*DA*
可是,不管他再如何顽强,当对上永逸大批人马的那一刻来临,终归只能落得凄凉下场。
力量太悬殊了。
而且永逸也是聪明人,他能找到这裡,四週一定都做好佈置。
余浪,可能活不过今夜了。
驀然,烈儿心裡剧烈的抽痛起来,忍不住开口劝道,「顽抗又有何益?余浪,只要你发誓不再為离国效力,立即投降,我保证让永逸放你一马。大王那裡,我用性命担保為你求情,如何?」
余浪闻言,唇角扯开一抹不屑的微笑,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烈儿一眼。
那星辰般明亮的深邃黑瞳裡,看不见一点动摇畏惧,只有温润如玉却坚定得可怕的骄傲从容。
一看见这双眼睛,烈儿已经知道劝说无望。
正在这时,山村裡忽然爆起一阵喧哗,马蹄声响起,似乎有不少人策马入村,火光摇曳。
囚禁烈儿的地窖被发现了。
刚才的马蹄声,应该就是永逸得到消息后,衝进去村裡亲自察看引发的。
不过,要发现巧妙隐藏起来的地道入口,并且打开入口的铜门,找到这裡,还需要一点时间。
余浪在心底严密的计算著,耐心等了片刻,驀地发出一声冷笑,将脚边的弓和箭囊拿在手上。
行动的时机,总算等到了。
残留著囚禁痕跡的地窖被发现,心切烈儿下落的永逸绝不可能不第一时间亲自下去察看。
作為搜捕指挥者的永逸下去地窖,暂时离开了林中的伏兵,一旦有骤然变故,伏兵的应变能力就会减弱。
余浪非常清楚,唯一可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眼前。
月夜下,他毫不犹豫地张弓拔箭,以最靠近这山坡的四个火把為目标,四支黝黑劲箭如流星一样划破风声,闪电射出。
黑剑劲道十足的穿越小土坡到山村外围的远距,无一失準。瞬间,四名大汉应箭而倒,两个火把恰好掉到山村里处处可见的乾草堆上。
烈儿在一旁看得脊樑恶寒。
每一箭都是穿喉而过,四人连死前的惨叫都没有发出。
他还是第一次亲见余浪使用弓箭,想不到竟如此匪夷所思的恐怖。
余浪不但是天下最厉害的探子,也可能是天下最高明的射手。
簌,簌,簌,簌。
破风声响起,又有四箭同时射出。余浪动作果断敏捷,一气呵成,每次便抽四支黑箭搭上弓弦,他箭法既狠又準,还佔据了坡地居高临下的优势,弓开必有四人毙命。
烈儿毛孔悚然地看他连珠猛发,转眼间便射了半袋箭去,没有一箭浪费。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永逸方的人马也被彷彿从地狱飞来的恶箭惊得无所适从,村裡凡是靠近山坡一方的持火把的大汉,均被余浪射死,村庄裡哗然震动,吆暍呼喊声不绝於耳,混合著山村中普通百姓的哭喊乱成一团。
不少落在乾草堆上的火把引发大火,在夜晚山风的助力下一发不可收拾。
人影在火光中呼叫奔走,儼如地狱。
有机敏者察觉了暗箭来自山坡这一方,领著一批手下奔出山村朝这边追来。可是慑於余浪的劲箭,没有任何人敢手持火把,在不熟地形的地方黑夜搜敌,和半个瞎子差不多,余浪随意射杀了一个,进一步增加了他们在黑暗中的恐惧。
一时半会,他们都不敢贸然衝上来。
余浪冷眼观察著山村的熊熊大火,再度抽箭,这次却只抽了一根,玻鹧劬θ窆嶙⒌卦短鞫嗍保鋈蛔防矗崆嵋恍Γ杆闼厦鳎隼吹氖焙颍怪廊们孜烂怯煤褙牪悴慊ぶ!
烈儿脸色微变。
这才知道余浪竟还打算射杀永逸。
余浪心志坚毅,从不气馁,见永逸已有防备,当机立断回到烈儿身边。
他用刚才的布绳把烈儿牢牢地束在自己背上,手裡提著弓箭。
烈儿见他这时候还不顾生死的要带上自己,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冷冷道,「你负上我这个累赘,绝逃不出永逸的包围。」
余浪高深莫测地笑笑,拈指入唇,发出一声尖利奇特的长啸。
啸声入林,片刻便有动静。阴暗的山林彷彿四处都传来声响,烈儿绷紧神经,很快听清楚那是马蹄踏在泥土上的声音,惊讶之中,看见两匹黑色骏马旋风一样从后面林间窜出,直奔上这个小坡,到了余浪身边停下,亲切地嘶叫甩尾。
两匹都是驃勇的良驹,马上竟都备好了马鞍。
余浪对越来越靠近的搜捕声充耳不闻,平静地道,「这些好马都是我长期放养在山上的,训练得牠们听声就来,若我选用这个山村藏身,就会命手下每日為牠们装上马鞍。这样的马儿原本有六匹,看来其他四匹没能闯过林裡的伏兵。」说罢,又冷冷一笑,「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了哪个方向伏兵最少。」
此时,山坡正面的敌人已经小心翼翼地靠近,余浪将弓箭掛在鞍上,翻身上马。虽然背著烈儿,动作却还是非常灵活。
一扯马恚砥ス吹姆较蛐n过去。
马儿能从那边突围过来,自然说明那处伏兵最弱。
余浪和烈儿共乘一马,剩下的那匹也跟著放开四蹄狂奔,转眼就衝到坡下,一入密林,大树枝叶挡住月光,视线更為昏暗。
再往林子深处奔入一点,伏兵现出踪跡。
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