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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谢婕妤身子不大好,就让谢秉京以长兄身份进京,再合适不过了。”
众臣恍然大悟,纷纷赞道:“皇上圣明,果然法子巧妙。”
谁知明帝却不理会众人的马屁,沉下脸道:“若不是他们朝廷存下二心,朕又何至于想出如此妇人主意,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底下臣子们的笑容还来不及褪去,都不免有些讪讪的尴尬,皇帝旁边的青衣太监上前劝道:“皇上息怒,既然已经想出妥当的法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今天是朱贵人的好日子,后宫娘娘们还在等着皇上开宴,奴才已将车辇预备好了。”
“多禄?”明帝迟疑了一声,问道:“王伏顺又到哪里去偷懒了?难道他比朕还要劳累不成?”
多禄不敢辩驳,忙陪笑道:“奴才的师傅受凉烧热,怕把病气传到皇上身边,所以遣奴才来服侍着,等好转些就过来。”
明帝并没有多问,起身道:“既然病了,就让他好好养着。”
多禄忙道:“奴才替师傅谢恩。”
众臣都纷纷起身相送,明帝往后面走得几步却停下来,转身朝傅广桢问道:“不知傅卿家中有几双儿女,可都已经婚嫁?”
此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群臣不免揣测皇帝有纳妃的念头,傅广桢亦不免也有此猜想,忙回道:“微臣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现都在内阁当着闲差,也没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业绩。另有内妾生养的三女素心,已经十九,那是个没福气的平常孩子,如今尚且待字闺中。”
明帝似乎很高兴,笑道:“傅卿太过自谦,可别急着把女儿嫁人了。”
傅广桢年少时颇有几分多情,与府中丫鬟山盟海誓、许下姻缘,在没过的门路之前便生下一名儿子,结果被相熟的京城子弟当作笑谈。那丫鬟李氏后来被纳为妾,待遇却是甚薄,又因儿子年少夭折,在生下幼女后便郁郁而终。傅广桢因其母而不喜此女,傅素心在府中倍受冷遇,也就比底下的丫鬟强些。
如今听皇帝的话大有含义,傅广桢心下不由大喜,若女儿因此能被钦点为妃嫔,岂不是意外之想?原不曾期望女儿会有如此的隆遇,忙道:“是,微臣谨遵旨意。”
…
琉璃馆大殿已经热闹开来,远远可以听到妃子们的欢声笑语,于清秋消肃夜空里平添几分花香气。朱贵人执意领着人出来,迎接笑道:“姐姐们在里面等得心焦,皇上还是快点进去吧。”
“呵,你也学会饶舌了。”明帝上前扶朱贵人起来,恰巧树上一片残叶晃悠悠的落在她的肩头,顺手弹开笑道:“原本这件织金的彩线雀呢赏给宸妃,另外一件银鼠轻裘给你,结果两件都到你身上了。”
朱贵人扶正耳间沉水翠玉坠子,仰头轻笑道:“那是姐姐疼我,难道皇上也要吃醋么?或者,是皇上担心姐姐没衣衫穿?”她原本年纪幼小,笑起来自有种小儿女的娇憨无忌,“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将银鼠的那件送给姐姐,今秋肯定冻不坏的。”
“你呀,越说越离谱了。”明帝摇了摇头,又笑道:“朕带你进去问问宸妃,责她素日没有教导好礼仪之罪。”
朱贵人轻声一笑,“只怕,皇上舍不得。”
妃子们纷纷站起身来行礼,明帝抬手笑道:“今天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礼。虽然说是朱贵人的生辰,可她年纪最小,咱们依旧让她来斟酒热闹。”
熹妃身着秋香色的瑞鹊占枝华服,身上的装束依旧是雍容华贵,面上含着看不出表情的微笑,朝侧旁的大公主嘱咐道:“去把早起准备的贺礼拿出来,祝你朱母妃生辰大喜,年年岁岁都吉祥如意。”其时,朱贵人与大公主的年纪相差甚近,两个人都觉得那声母妃有些别扭,大公主略微行礼便放下东西退回去。
熹妃病后的脾性比先前收敛许多,平日总是沉默少语,兼之大公主与宸妃走得十分亲近,众妃反倒比从前更加畏惧她。因此惠嫔等人也赶紧送上贺礼,朱贵人吩咐人斟酒代谢,陆容华等人自然站起来不敢受,皆是自己接壶满杯祝酒。朱贵人又特意嘱咐了几句,冲慕毓芫笑道:“这里面都是温酒,姐姐喝些也不妨。”
明帝担心道:“少喝些,以后自然有的是时候,别逞强了。”
“不妨事的,都是些蜜水似的黄酒。”慕毓芫放下手中的绿玉斗角觚,顺手替明帝拣了块胭脂芙蓉糕递过去,含笑道:“姐妹们有些不善饮酒,臣妾怕她们醉倒,准备的都是些清淡的酒水。”
明帝接过芙蓉糕咬了两口,朝她笑赞道:“不错,比平日的松软些。”
慕毓芫握着绢子轻咳了两声,接过双痕手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眉目间好似十分疲惫,只淡淡笑道:“是陆容华亲自做的,皇上想吃不妨多去知秋堂坐坐。”
明帝不免朝陆容华身上多看了两眼,陆容华忙站起身道:“承宸妃娘娘不嫌弃,让臣妾做了几样给朱贵人贺喜,还好皇上和姐妹们都吃的惯。”
熹妃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玛瑙戒指,在旁边侧首轻笑道:“容华果然比先前伶俐的多,手艺也愈发的好,真是”回头见大公主在旁边扯自己衣襟,只好改口道:“真是难得如此有心,得空也让寅馨和寅瑞过去饱饱口福。”
陆容华忙转过身来,顺着她的话笑道:“不敢劳大公主和二皇子走动,喜欢吃什么花样的只管说,嫔妾做好就送过去。”
“好了,吩咐开席。”明帝抬手让众人归位,正想问问慕毓芫准备了些什么,却见她脸色难看的蹙着眉,忙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难受就别撑着,朕陪你到后面歇息会,让她们先吃着就是。”
“别扫姐妹们的兴,臣妾自己回去。”慕毓芫强自挣扎着站起来,却觉眼前一片金星闪耀,胸内也是翻江倒海忍耐不住,竟然双脚发软又坐回椅子中去。
众妃都吓了一跳,谢宜华忙过去搀扶道:“娘娘,先不要管这宴席了。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让太医来瞧瞧罢。”
“嗯。”慕毓芫抿着嘴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明帝瞧着她憔悴虚脱,站着都摇晃吃力,等不得宫人们抬藤架便已站起身,将其打横抱起就往内殿走去,留下满殿滋味复杂的嫔妃们。
太医诊脉不多时,宸妃娘娘遇喜的消息便传遍六宫。嫔妃们或喜或忧,都各自怀着一腔心事,只是都明白今夜等不到皇帝了。明帝沉浸在欢喜中,柔声道:“宓儿,咱们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顿了顿有些担心,又道:“太医说你平日操心太多,该不会累出什么病了吧?不行,朕让俞幼安再来一趟,免得有什么地方没诊断清楚。”
“皇上”椒香殿的窗户犹为阔朗,星月光辉映照在慕毓芫白皙剔透的脸上,仿佛泛起一层淡淡的氤氲水气。有光线在浓若水墨银丸的双眸中闪烁,仿佛有什么话已涌到嘴边,最后却只是缓缓摇头道:“臣妾,只是累了。”
明帝想到彼此的挣扎,失神间不觉松开了手,半日才拾起微笑道:“宓儿,知道朕第一次见你是何时么?”
慕毓芫闻言轻微失色,云鬓上九转连珠赤金步摇亦跟着颤动,透出主人瞬间失控的心情,“那自然是”似是哽咽得说不下去,缓缓转头避开明帝的目光,艰难吐道:“自然,是在大婚皇后的册封礼上。”
“不对,你猜错了。”明帝看着慕毓芫惊奇的目光,微笑道:“朕就知道,你一定猜不到。”他俯身轻轻坐在床榻边,将自己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朕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八年前的上元夜……”
该如何告诉她,上元夜那一瞬间的惊艳?
上元夜的京城内锦灯如织、人物如画,热热闹闹的人群中,皆是特意出来观赏花灯的游人。小小的素衫少年面朝远处,翩然立在白玉桥下的古树旁,焦急的呼唤着走散的同伴,软语细声豁然将其女儿身份暴露。因心气受折而出宫的英亲王正站在桥头,见状不由失笑出声。素衫少年回头往四周打量一番,疑惑道:“你独自笑什么?”
刚刚及笄的年幼女子,那削若莲瓣的小脸尚不足一捧,顾盼之间亦带着稚气,清减素淡的男装下犹显气质清澈如水,原来世上还有这般水星明珠的女子。待到回神想要追问名姓,桥下的素衫少年却早已经失去踪影,王府的侍从在旁边低声笑道:“王爷,不打紧的,已经让人追过去了。”
后来,王府侍卫打探回来消息。原来是豫国公慕家的幼女,年方十四,今夜偷偷扮成男装出府赏灯,估计怕府上找寻便早早回去了。
文、慕两家的女子,历来就是未来皇后的人选,自己又如何敢奢望?便是鼓起勇气向父皇提及,也绝对不会有奇迹发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除非,未来的皇帝不接纳她,可是似这般晶莹剔透的女子,又岂会不爱惜?原来,从一开始便错了。
“呵,朕当时没来得及回答。”明帝语调柔和细述往事,看着慕毓芫微笑道:“其实当时是在想,这个假扮小子的小丫头,若是换上女儿红装会是如何模样?”
八年前的记忆于自己并不那么深刻,慕毓芫努力的搜寻记忆,思索良久却仍然十分模糊,摇头微笑道:“那年上元夜的确是出去过,见过什么人却不大记得了。那时好不容易出来,双痕却催着赶紧回去,说被老爷知道要打折她的腿。越着急越出乱子,两个人走着走着,居然被混乱人群冲散,不敢走远便只好在桥下等她,后来……”
“后来便遇见朕了。”明帝抢断她的话,低头一笑。
慕毓芫侧首想了想,轻声笑道:“反正臣妾也记不清楚,眼下皇上说什么都是,也只好当做有了。”
“你呀。”明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恨恨笑道:“你年少时偷偷溜出府,朕怎么会知道?若不是真的见过你,到哪里去编派什么上元夜之事,如何还不肯信?”
慕毓芫顿了顿,笑道:“嗯,也是。”
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只见双痕隔着水晶珠帘在门外回道:“娘娘,小皇子睡醒有一会儿,这会正高兴着,要不要抱过来给瞧瞧?”
“朕过去瞧瞧祉儿,免得他过来你又不得安生。”明帝摁住想起身的慕毓芫,将略微滑下的藕荷色绣被提了提,“虽然只是清秋之夜,你如今的身子也不合适吹冷风,暖被窝里猛地出来更不好。”走了两步又顿住,认真道:“听话,好生躺着别动。”
慕毓芫反倒笑了,故意认真说道:“是,臣妾遵命。”
第十六章 入京
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行驶在官道上,似乎已经长途跋涉良久,为首的栗红高马上骑着一名中年男子,正抬手罩住眼睛往前方眺望。
光线晦暗的天空中,堆垒着一簇簇颜色乌沉的云朵,象是旧年被潮气沤得败色棉絮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窒闷感觉。远处凛冽的寒风带席卷过来,那乌云的颜色竟然越吹越淡,地面上渐渐生出一阵白雾,越来越浓密,直至前面的树木道路都被笼罩在其中,竟然是下雪了。
“王爷,你瞧”旁边的随从加紧马步追上来,问道:“前面的雪越下越大,天色也快黑下来,咱们不如找个地方避一避?”
“唔?不必了。”那中年男子的嗓音低沉浑厚,颇有几分王者气度,“这雪下多半停不下来,若是待到路上积雪深厚反不好行路,路上就不要耽搁了。”
那随从“嘿嘿”一笑,顺手拍了拍身上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