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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会开始──“把该勾通的问题统统提出来,谁都不要拐弯抹角。”郑耀扬宣布。中午没有一刻停留,赶出去与各部门协调一致後,统一将各类事项摆上台面,让董事局进行探讨。
“我有个提议。”其中一位高层看郑耀扬点头,他继续往下说,“宙风到目前为止还在合作的银盾,他们的前任大老板与亨通实业的亚洲区总裁是拜把,两人在日本株式美术联合社认识,据说交情不浅,其实可以试试从银盾方面攻关,令他们同意间接出面和解,现在的问题已经提升到现实矛盾,不是硬斗这麽简单了。”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不知为什麽,我心头一颤,抬头看向郑耀扬,他也正在盯著我看。
“我认为可行,下午我就去试著联络银盾。”
“没这个必要,再想想其他办法。”郑耀扬居然当面否决,我有点不解地盯著他,“我认为途径不只一个。”
“在第二个办法提出来之前,我先去实行第一个计划,事不宜迟,我提议速速行动。”我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我们就当著众人对视了一会儿轻劲,最後,他妥协。
下午我没有恭候闻风而动的“临检人员”,而是直接去找了冯鹏飞。
“先生,你没有预约,冯董事长没有空档见您。”年轻的女秘书拦我去路。
“你就电话告诉他,陈硕找他,他说不见我立即走。”我把手撑在她身前的桌子上,平静地看著她的眼睛。
对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那──我试一下,您稍等。”
在看她拨电话的同时,我心里其实也没底,过去卖我面子为什麽,我与他心知肚明,但这次再去触地雷,实在非我所愿。
秘书小姐对我微笑:“陈先生,冯董让您在三楼会客室等他一会儿,他正在接见客户,走不开。”
“劳烦。”我即刻坐电梯往三楼去。
一会儿,好个一会儿,两小时没有动静,我仍坐著,很少有人让我失去耐性,这次也不例外。不知是他存心给下马威,还是真脱不开身,我想前者几率更大。
直到会客室的厚重桃门被推开,一身素色西服的冯鹏飞踏进来,四目交集,他含蓄地一笑:“久等。”
“没事,我最近都比较闲。”我不冷不热地答,有求於人,姿态不可太高。
隔著长桌,他在我对面坐下,目光温和地闪烁著,很困惑的样子。
“找我──有事?”
我陈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冯鹏飞跟我打过数次交道,不是不了解的。
“听闻冯老先生与亨通实业的林总是老交情,我这次是代表宙风前来请求银盾出面,帮助调解这场商业大战。”我直捣主题。
“你还真是直接,这次宙风承认自不量力了?”
“可以这麽说。”我站起来,“请问冯董可否愿意促成这件事?”
“银盾从中可以获得什麽好处?”冯鹏飞笑道。
“力所能及全无保留。”
“呵,是你太慷慨还是宙风太慷慨?陈硕,你现在可以代表宙风发言了?郑耀扬委你以重任,你就甘心在这其中扮演这样一个不讨巧的角色,值得麽?”他也悠悠地起身,淡笑著看著我,“来银盾吧,陈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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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你就不准备再插手宙风的事?”我的语气并没有隐怒的成份,反而是平静地笑著问。
“我没这麽说。陈硕,我从来不会想要威胁你。”他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我皱著眉不著痕迹地甩开了,重新坐下:“我想,需要再谈谈。”
他也稳定下来,专注地看著我:“为什麽一下子消失个无影无踪?是不是以往有什麽行为令你很不乐意再看见我?我没想到,直至今日,你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提这样的要求,呵,你总是让人措手不及,陈硕。如果说,过去我有哪些方面比较鲁莽,但那也是因为对手是你的缘故。”
“你的直接我也不是今天才领教。”我苦笑,对他的表达方式我的确还没有找出有效的办法加以控制,“你误会了,今天我来,不过是想冯先生念及银盾与宙风的合作关系而有所通融,以此调解这场纠纷,化解一些不必要的风险和危机,毕竟银盾现在与宙风仍有一些合作协议。”
“能问个私人问题麽?”
我望著他,没吭声,不知道他要耍什麽花样。
“你和郑耀扬只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吗?”
“这跟手头这事儿有关联?”
“没有,但我想知道。”
我把身子向前倾了倾:“我和他不只是工作关系。这个答案──你满意麽?”
他的眼睛一黯,深深吸了口气,终於说:“这次我是帮你,不是帮宙风。”
“多谢。”我站起来,他伸出手与我轻轻一握。
“没有人抓得住你陈硕,就算是郑耀扬,也得时时小心。”他莫明其妙地发表了一句,等我们走出会客室,他转身,“说好了,这星期再陪我打一场球。”
“那你可得保证没有狗仔队出没。”
“行,我包场。”他一笑,稍有些尴尬,“我并不想转战娱乐圈。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警惕地看著他,他摇了摇头:“别太警觉,别拒我於千里之外,我想我们还算是朋友。”
“朋友。”我点头笑了笑,“是。”
当晚,公司大部分人都没回去,应付完那些政府官员,大家都精疲力竭地继续奋战,郑耀扬拖我到他办公桌前坐下。
我问:“听说检查得并不具体。”
“他们有意发宙风一马,似乎情势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有些意外的样子,随即又说,“冯鹏飞怎麽这麽干脆?”
“这有什麽奇怪,失去宙风这个合作夥伴对他也没好处,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事情到底有没有效果,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我挑眉淡淡地说。
“他不会使什麽坏招吧?”郑耀扬一脸严肃地绕到我身後,把手臂绕过我的肩膀,“我发觉那小子对你……”
我打断他:“又来劲了你!冯鹏飞也不是一个猥琐的生意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老奸巨滑。”
“老奸巨滑?你这乱用成语的毛病还改不掉了。”他低笑著忽然轻咬我耳朵,“表面越规矩的人越危险,你不知道?”
郑耀扬从不在办公室有所举动,此刻,我讶异於他的亲昵动作,一时倒也没想到推开他:“不见得,像你这不规矩的也不见得是安全的。”
“哼,会跟我耍嘴皮子了。”他的唇齿转战脖颈部位,“我不敢对他冀望太大,更不会将宙风的命运寄托在一个说客身上,但你是特别的,你一直是特别的,让我觉得放心,也──让我觉得惊心。”
我嘴角扬了扬:“最近你的歪理是一个接一个,我脑子被你搞得七荤八素,有点儿失去方向感,以前做事我不会采用极端的方式,没把握的也不会去承揽。”
他的手背摩擦著我下巴:“冯鹏飞也是没把握之一?”
我斜眼瞪他一眼:“你别绕我。我身上可没什麽了,都让人给榨干了,郑耀扬,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麽?”
“你有什麽我要什麽。”
“够贪的,不过这才是郑耀扬的作风,否则,宙风现在的局面也不会弄得这麽僵。”
“陈硕,没看出来,你的损人功夫一点儿都没退化。”他戏笑著把嘴唇封锁住我的口舌,天昏地暗无穷无尽,胸腔的氧气被一点一点掏出来,最後注入专属於郑耀扬的呼吸,震荡而有力,我的心猛地一跳,掩下身体的冲动,硬生生把他扯开。
“行了……还有文件要讨论,别耽误事。”
激|情被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著我不说话,过了会儿才笑:“啧,这人真煞风景。”
我甩一下头:“你也分一下场合。”
“我不在乎场合问题,要是你同意,我们就在办公桌上做一回。”
“简直发疯了你。”我的头开始痛,从座位上起身,“明天银盾就会有消息来,不一定确切,但可以看出些眉目了。”
他点头,斜身靠坐桌子边上:“还有,张冀云说想要见见你。”
“可以,你给我安排个时间,看来,你还真缺不了我这个谈判专家了。”
他耍耍花枪:“这差事没人肯做我才派给你的。”
我笑道:“可见你人缘很差,人才流失严重。”
“陈硕,你小子别给我胡说八道。”他笑著踹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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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盾倒守信,迅速传达和解信息,宙风转念也决定将其中一块地让渡。
“真他妈像割地求荣。”郑耀扬倚在皮座椅里笑骂。
“黑吃黑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有经验哪?”我漫不经心地答。
“你说谁黑,啊?”他笑著将一本杂志向我飞掷过来,我抬手挡开,他加一句,“陈硕,你要是当老板绝对比我黑,你信不信?”
“信,怎麽不信!”毫不留情地让杂志从空中原路返回。
三天後,在“闻香咖啡厅”与张冀云碰面。他其实还是一副老样子,只不过那常常挂在嘴边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有所收敛。
“没胖没瘦,英俊无敌,你终於还是回来了,陈硕。”
我笑著坐下:“什麽意思?”
“也只有你的来去是老大最在意的。”张冀云慢慢将送上来的咖啡推到我面前。
“你的出走,他同样在意。”我看著对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这麽单纯。”
他停了会儿:“亨通的香港区执行总裁是我姐夫。”
“商业卧底?”我跟他开玩笑。
“你真是火眼金睛哪!”他的玩劣本性再次发挥,还用力拍我的肩膀,“看来近期你一直在关注香港电影。”
“老实说,这麽多年,你对得起郑耀扬。”
“宙风那篓子不是我捅的。”
“不用多解释,事情过了就过了,商场上没有对错之分。”我往後靠了靠:“还有什麽事,说吧?”
他懒懒开口:“芳姐有句话让我要当面带给你。”
“秀芳?!她现在好麽?”
“还不错。她让我转告你,她──已经接受了事实,并且,祝福你。”张冀云说这话时笑里带点苦味,“知道麽?芳姐一直喜欢你,她同我说过:陈硕使人觉得安静,在他身边一站,似乎心就定了,就算他夺走你的一切,你也觉得无所谓。”
“她说的是我麽?”
“你个臭小子、江洋大盗,你哪儿让人静了?!我看你是让人窝火才对!怎麽人人都会迷上你。”他嚷嚷著摇头,突然又放低声音问道,“还有老大,他……和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们这种障眼法跟摆八卦阵似的,我到现在都没看懂。”
“你以为我和郑耀扬是做戏?”
“而且演技逼真。气走芳姐,气走老头子,老大这个人什麽事都敢做,做了还敢承认,你陈硕跟他是一路人,要出演这类惊世骇俗的戏码也不稀奇。可什麽不好演,演这种暧昧……行啦行啦,我也算服了你们。”
既然他愿意这样想,我也不打算补充说明,我和郑耀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外人来认可和评判,我们有自己的原则和尺度。
我起身告辞:“公司有事,先走了。还有,顺便告诉你一声,这戏,我和郑耀扬还打算演下去。”
“疯了啊,走火入魔?”他受不了地叫道。
我冲他邪气地一笑,扬长而去。跟郑耀扬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自身的情绪开始放纵。
那天傍晚,宙风收到传真件同意条件,双方都得到了缓冲的机会,郑耀扬兴致一来,就拉起我手臂:“喂,上回你带我去吃的湾仔那个……挺脏的,叫什麽来著?”他披上外套,示意我跟他走。
“上那儿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