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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他神色,纪悟言知道一定出了事,而且看来又是自己的这个“二师兄”弄出的祸事。
于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和涤尘说了什么?”
纪悟言这幽幽的一叹却有万种风情,而且因为刚刚沐浴完毕,头发还未绾起,湿湿长长的黑发披在他身后,似乎弱不胜衣,别有一番柔弱的风情。
即使在如此恐慌的心情下,丽雪灼看了这蛊惑的风景,仍是险些流下鼻血。
绝色佳人就有这个好处,容易使人在这个时候心思恍惚,一不留神就说了真话,“我就说和你有了肌肤之亲嘛……”
“肌肤之亲?”即使是纪悟言,声音也提高了半度。
丽雪灼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雪灼,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纪悟言笑着说,丽雪灼却觉得自己的脊背凉了起来。
讲几句,抬头看看纪悟言,马上低头下去继续讲;再讲几句,抬头看看纪悟言,马上又低头下去继续讲……
纪悟言明明笑得越来越开心,丽雪灼却觉得自己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讲完的时候,丽雪灼觉得自己几乎也站不住了。
“悟言,悟言……你生气了吗?”丽雪灼小小声的问。
纪悟言不答反问。
“是你用那燃的香给涤尘下了春药?”
点头。
“你故意乘我不在时候去找涤尘?”
再点头。
“你骗涤尘说我们有肌肤之亲?”
还是点头。
纪悟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透明的声音让丽雪灼抬起了头,“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鬼主意呢?”
丽雪灼不敢相信,“悟言,你不生气么?我气走了慕容涤尘啊!”
“呵呵,涤尘怎么会为了旁人的一句话就不相信我呢?不过这下可糟了,他一定是以为我的确碰触到你吃醋了,要怎么和他解释才好呢……”纪悟言喃喃自语,表情几分甜蜜几分无奈,“该怎么办才好呢……真是麻烦了……”
纪悟言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又看看旁边站着的丽雪灼,见他仍是低着头满脸后悔,心下也就释然,不忍心再出言责怪。
这下要到哪里去找他才好?
他必定是跑远了,若是诚心想闹着别扭不见面的话,就是自己也没办法。
还记得十四岁那年的时候,曾有一个慕容家管绣房的姐姐为自己缝了一件衣裳,当时自己没想那么多也就穿上了,谁知竟十分合身,样式也得宜,直引得众人称好,连慕容家的二少爷也注意起来,于是一日随便的问了一句,这衣裳从哪里来?
自己就据实答了,然后也从此不能和涤尘说话了。
其实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要说话也找不到人而已。
慕容涤尘整整躲了纪悟言三天,纪悟言在偏院里里外外找遍,真的没见一个人,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睡下的。连书房也不去了,只叫个仆人来说病了,却也不叫大夫过去瞧。等纪悟言按那仆人说的出没地点找过去,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后来还是纪悟言仔仔细细又把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终于好不容易挑出了这么个不是错处的错处来,于是把那件衣服换下送了人。虽然知道对不起那位姐姐,可只要慕容二少能出来也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果然,衣服送人后不到半个时辰,慕容涤尘就出现在偏院的书房中,不过仍是没说什么,只默默的坐在书桌前看书。
不过从那以后也就没有人送纪悟言衣裳了,到是慕容二公子,会在年底吩咐一年多给纪悟言做上十好几套衣服。
想起往事,纪悟言有些感慨——现在要怎么找到他?
如果穿了别人做的衣服,就要和他呕上这许多气;那知道他看光了丽雪灼,还指不定要如何……
正在计量之际,却听得外间有人高声报道:“宫主,文护法出事了,请宫主移驾泠然居。”
……
泠然居,顾名思义,和慕容泠然有着莫大的关系。
也正是文静倾和慕容泠然两人的居所。由此名,文静倾对慕容泠然的爱怜可见一斑。
纪悟言到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到满地狼藉——碎瓷片散了一片,桌子椅子都移了位置,地上还有隐约的淡淡血迹。文静倾摊坐在一旁,几乎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神情沮丧,口中只喃喃道,“泠然,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不是有心的,不是……”
“师兄……”丽雪灼就要上前去唤文静倾,却被纪悟言挡了下来。
绕过地上的狼藉,纪悟言来到文静倾身边问道,“怎么,她知道了么?”
文静倾浑身一震,这才抬头看他,仿佛不知道纪悟言与丽雪灼刚刚就到了。纪悟言看他抬起来的脸上,神色十分憔悴,哪里还有半点平常的翩翩文采风流,连声音也发颤。似乎还带了些哽咽道,“我本守在入口,可没想到那些白道人士竟然十分好对付,也就没上心在把守时隐藏行踪。谁知泠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来了这边,本来想给我送饭图个惊喜,却没想到惊喜成了惊吓,被她识破了我的身份。她一语不发扭头就走,我追她到了泠然居。她摔了所有的东西就要离开,我自然不允,可没想到她居然以头撞柱,说再不许她离开世上就没有了慕容泠然,我只有放手,让她离去……”
纪悟言看他颜容灰败却没有出言安慰,因为这等事情本就是越帮越忙,只有等两人想清楚了再说,可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又想起一事,直叫他心头一凉。
只听纪悟言颤声道:“文护法,你说那些白道中人能力平平,十分不经打?”
文静倾心思虽然不在这里,可话还是听懂了,于是称是。
纪悟言脸色一黯,又扭头问丽雪灼道,“他们可是看起来十分散漫,一攻便溃不成军?”
丽雪灼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
“而且你二人,都半途有事擅自离开,可有想过,这无疑于拾月宫门户洞开?”
此时的纪悟言还是笑,文静倾和丽雪灼却觉得一阵寒气罩了下来,两人相顾无言,都没想到对方那个时候也离开了把守之地——一个因为吃醋却挑衅慕容涤尘,一个因为爱妻离开痛不欲生。
纪悟言看他们片刻,转身就要离开。
丽雪灼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却听得他一如往常温柔的声音,“雪灼把手放开,否则你这只手只怕就要断在此地。”
而那边,纪悟言的目光也渐渐锐利——涤尘,涤尘,愿你无事。
若是我所测那般,这天下只怕要被我翻个个儿来!
天下武功源出少林。
千年古刹,千年传奇。
俯瞰天下,纵横四海,有多少豪侠年少得志,有多少红粉恩怨纠缠,纵是当年多少激昂快意,多少儿女情长,都不免在滚滚红尘中化作烟尘。
而只有少林,正如那安然的如来神像,眼帘轻垂的把世间的菩提劫难尽收眼底,却又风雨不动,永远的维护着四海升平。
可你是否真的能分清它是慈悲,抑或是淡然冷情?所谓正邪,又岂是仅仅出世入世的分别?
今日的少林寺,和往日的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除了站在那千级石阶下的少年。
少年很美。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乌丝雪肤;他穿着一件素白的袍子,只在滚边的地方有淡蓝色的花纹;他的神情有些疲惫,似乎赶过很久的路;他的目光焦灼,那般急切。
他抬头看着少林寺森森的檐宇,眸中又有点点情意闪烁,他声音轻轻小小,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古刹喃喃自语:“涤尘,我来了。”
这个少年正是拾月宫的新任宫主纪悟言。
世事难料,这话用在纪悟言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四天前的此时,他还与自己的爱人那么温存缠绵,四天后的现在,他却站在广宇深深的少林山门前仰望着前途未知的将来。
涤尘,你在哪里?
只但愿我所料非虚。
启手轻掀下摆,纪悟言踏上那细长的石阶,在一片黄昏暮色中走近了那历经过千年风雨飘摇的少林寺。
此时,天际的月亮圆圆亮亮的升起来,今日正是八月十五,许多爱恨纠缠的的八月十五。
走在石阶上,此时的纪悟言想起很多事。
不是什么钩心斗角,不是什么武林恩怨,而是他曾经和慕容涤尘相处的日子。
他很喜欢吃又咸又辣的东西,但是纪悟言偏爱清淡的。他会顺着悟言,慢慢把自己口味调得清淡。可慕容涤尘却不知道,其实纪悟言哪种都吃得好,是因为清淡的才对慕容二少的肠胃好,所以悟言才说喜欢清淡的。
纪悟言不太爱穿着,可涤尘总给他做很多衣服,每次看悟言穿着那些衣服,慕容涤尘都会很高兴,虽然没说什么,可纪悟言就是知道他在高兴,所以纪悟言穿的衣服尽量都是蓝白,因为这是慕容涤尘喜欢的颜色。
在那段都开始长大的日子,纪悟言知道涤尘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站在床边看自己。不做什么,每次一看都是好久,然后悄悄离去,和来时一样毫无声息。而自己总会在半个时辰后起身去看他盖好被子没有。
……
两个人在一起的十年,他们种过一盆花,去赶过三次集,慕容涤尘为纪悟言写过三个字。
他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的颜色是什么;他为他做过好多衣服,也阻止了别人送给他好多东西;他为他盖过好多次被子,为他梳过好多次头发。
他们还吻过一次,可是那时候还都不太懂得吻是什么。
这是一个十年。
可这个十年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这以后,他们分开了,自己曾想过永远不再与他见面,即使那样深深爱他,同时也那样明白他的爱。
可他找到了自己面前,郑重的问自己——
你要的是这样吗?
我会忘了你,再也认不出你,我不会再看着你笑,不会再爱你。
悟言,你要吗?
那一刻自己就明白——这份爱永远也放不开了。
即使前面是刀山是火海,即使这份爱会让他们不容于世,会毁了他也毁了自己,自己也放不开了。
这两只手,一旦握紧,就再没有分开的可能。
哪怕是要与全天下为敌。
一朵微笑静静的盛开在纪悟言的嘴角,他缓缓的握紧了手中的赤玉箫,叩响了少林寺沉重的门扉。
叩了三声门板,纪悟言并没有等多久,几乎是立即,寺门应声而开,一个小沙弥探出了头,朝他轻轻一礼道,“请问是纪施主吗?”
纪悟言微微一笑,并不意外,朝他轻点了一下头。到是那个小沙弥,看着纪悟言的笑容呆了呆。
他遵照师父的话,说在这里等一个叫纪悟言的人。
“纪悟言”这个名字,这段时间在少林寺可真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每天师父还有太师父们都面色沉重的谈起这个名字,又说什么“魔头”、“冤孽”云云,弄得他也以为这个纪悟言一定是穷凶极恶,面目可憎的大恶人。
可眼前的这个“纪悟言”……和自己以为的一点也不一样。
这是怎样的一个翩翩美少年啊。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眼眸清纯,红唇含朱,青丝柔滑,有杨柳也比不过的身姿,还有蝴蝶也没有的轻盈。
他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宛然一笑,自己就仿佛重沐春风春雨的一片绵绵。
这般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这么多的高僧们痛叹扼腕?
小沙弥想不通。
小沙弥也不知道,其实不仅在少林寺,即使在全武林,“纪悟言”这三个字也足够叫所有人胆寒了。也只有他这样不谙武林故事的少年才会单纯欣赏的看着眼前的人。
“小师父?”纪悟言试探的出声。
小沙弥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霎时间不由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