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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子危短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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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那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小段足球情报,收进衣袋里:“又是这种案子,烦不烦啊,叫什么名字?”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改过名字。” 
“我又不是问你。” 
他露出一抹歪笑:“真是多余的问题,你是哪天的开的窍?突然博爱得关心起这种细节来了。” 
“真可怜,大好人生。”我瞄了一眼上面的孩子。 
他把资料丢在我面前:“已经判定了是自卫杀人,你去看看情况吧,早早结审好交报告。” 
只是自卫?真是浪费我的同情心。 
收拾好一切,我去看望这个年轻的杀人凶手,少年A。 
他们都喜欢这样称呼未可定罪的犯人,B先生,C小姐,神秘又好听。 
把刀子插进对方身体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总不会像是用叉子插在青瓜上那样简单吧。我按响了门铃,久久没人回应。 
也是,谁愿意留在凶案现场,对着根本无法清洗干净的血迹回忆品味,他还是个孩子,我甚至怀疑他晚上睡觉敢不敢关灯。 
不是我不够尽责,只是时间不凑巧而已。 
打个哈欠,我想我现在赶去投注站压注说不定还来得及,刚要转身走下楼梯,却被站在楼梯上的人吓了一跳。 
那个照片上的少年,活生生地站在阴暗的转折处,手里提着一大袋的超市物品,正静静地盯着我看。 
因为他一直没有作声,我也就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人,他的目光冷如鬼魅,幸好是白天,我强自镇定。 
到底该说是我大胆一点还是他大胆一点?没想到他真的还住在这屋子里,还若无其事地去买东西,丝毫不受影响。 
“你好,我姓江。”我说,顺便掏出证件:“我是来确定情况的。” 
“警察?”少年戒心地看着我,他根本不关心我的证件,警察他早见多了,我想。 
“你们不是说这案子早了结了吗?还来干什么。”他有点不耐烦,情绪有点燥动。 
“理论上是这样吧。”我在他不为意的时候翻了翻眼,又不是我乐意要来。 
他打开大门,我尾随他走进屋内,看到接近玄关处墙角上早已变得暗黑的痕迹,看来这小子根本没有仔细清理过现场,或许是不愿意清理? 
桌子上还摆放着好几日前的报纸,正好是事发第二天最轰动的新闻,我不禁抬起头来,正式打量这个不可思议的少年,他正在小心地把买回来的东西逐一归类,每一个动作也如普通的日常生活处理一样,他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一点罪恶感。 
听说这少年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也只是保持沉默直到最后,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根本不屑于开口。 
但毕竟他没有被判罪名。或许这是最理智的做法,只是他的冷静,与他的外表和年纪感觉并不相配。 
“有什么问题就赶快问吧。”少年把牛奶摆进冰箱,我隐隐可以看见从冰箱里透出的白气。 
“你别太紧张,”我说:“我只是来跟进一下事后情况,我不是来质问你的。” 
少年呆了一下,冰箱的门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我似乎感觉到他一闪而过的嘲笑。 
“我没有紧张。”他说:“最紧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是吗?”我一路看进他的眼里,他也不害怕。 
因为他一直靠在柜子旁边,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他顺手为我倒了一杯水。 
“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呼你。”他说。 
“我不是为了让你招呼才来的。”我说。 
“这年头当个警察还不错,”他轻敲着杯子的边缘:“我看你们都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怪不得这个社会的罪案总是那么多。” 
“这个社会的罪案还轮不到你来批判。”我说,他一脸不以为然。 
这个孩子的态度很挑衅,和我一开始想像的完全不同,他拿着刀子的手不会颤抖,他甚至会多种利落的刀法。 
我看着他自己准备晚餐,他说:“不好意思,家里穷,我们从不留客人吃饭。” 
“你的手很灵巧。”我站在他旁边,看他把萝卜切成细丝,每一下力度都恰到好处,仿似一种工艺。 
“我在街口的餐厅打工,托你们的福,我被解雇了。” 
“关我们什么事,案子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吧。” 
他放下刀子,冷冷地看着我:“如果不是你们每天派十个人轮流上来监视我,我起码还凑得齐下个学期的学费。” 
“听说你领了父亲的意外保险金,那足够你醉生梦死到二十岁。”我说。 
“你比我还清楚。”他忿忿地转过头去,在冰箱里拿出一只鸡蛋。 
“还有,我们没那么多人力每天派十个人来监视你,你看到的都是记者。” 
“反正记者和警察都不是好人。” 
“你这样说太武断了吧。老师应该有教你们看待事情不可意气用事。” 
“你是警察还是导师,说教请去教会。” 
我笑了起来,这个孩子,不知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我想他上学时大概也只是用来睡觉,然后下课去兼六七份兼职。 
只要考试能够合格,那就是一个合格的学生。 
现在的人都只看重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你看他,就算一刀插在成年男子的胸口上,法官说他无罪,他还是良好市民。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我问。 
“害怕什么?” 
“被害的人,他的确是死在这里吧,”我说:“还是你亲自操的刀。”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好一会儿,才说:“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再恶心也不及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的心理不太健康。” 
“你们警察都喜欢借题发挥,你喜欢怎样想是你的自由。” 
“你真的只有十五岁吗?”我问:“你的口吻像五十岁老头子。” 
他瞪着我:“我讨厌警察。” 
“例如我吗?”我一点也不在乎:“我也讨厌|乳臭未干的小孩,还要装大人。” 
“算我拜托你,赶快办完你要办的事就走吧。” 
“真可惜,我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跟小孩子纠缠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本来我不打算这样。只是这个少年,接近他总勾起我某些隐藏的意念。 
这样对待一个精神上受过损害的孩子是不道德的,他们心灵异常脆弱,尤其在这种年纪,对外界一切都充满好奇,战战兢兢,我是不是该温柔点?我想。但这个人物看起来一点也不需要心理辅导。 
他一个人把晚饭摆好,一个人默默地进食,他根本当我不存在。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在饭前诚心祈祷一遍。我以为像他这样对任何人都抱着一副怀疑态度的家伙只会相信他自己。 
神有什么用?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你烦恼时更不会跳出来安慰你。 
他很安静地把晚饭解决掉,干净利索,毫不浪费,他有极好的礼仪,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也保持着一种循规蹈矩的教养。 
这样的一个孩子,为了什么要去杀人? 
我怎么也想不通。 
回到警察厅的时候,我再次翻开他的资料。上面记载着当时的口供,简单的文字,冰冷无味。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走过我身边的同事,对我异常执着的表情充满好奇:“这是天地异变的征兆吗?你也会在上班时间认真看文件?” 
我没好气:“你来干什么?” 
“我以为你在看什么,原来还是少年A啊,早早把报告交上去就完了,你还磨菇什么。” 
“这上面说他是自卫杀人。” 
“那又有什么不对?” 
“他的父亲体重是他两倍,当时还喝了酒,精神极度亢奋,你说一个十五岁少年,要把这样庞大的敌人干掉要经过什么过程?” 
“你想到隔壁重案组上班吗?”同事嘲笑地说:“还是想改行写推理小说?” 
“这只是简单的事实判别,难道你一点不觉得奇怪?” 
“我觉得奇怪的是你,怎么以前不见你这般积极?撞坏哪里了?” 
“这就是一个执业人员该说的话?” 
“除非那晚你和我都在现场,否则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专家判定的结果你不信,非得安排七个八个版本扰乱视线,你当自己是狗仔队?” 
“对了,那孩子说事后被人全职监视。” 
“记者最大的本事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你想想,十五岁少年自卫杀人的案件轰动呢,还是十五岁少年蓄意谋杀的案件轰动?” 
“他们想证明那是谋杀?”我惊奇地问。 
“我以为这是你想证明的。”他冷哼地说。 


他叫望月。 
这个名字对男孩子来说,显得太过阴柔了一点,清雅有余硬朗不足。但他本来就是一个阴郁的人物,我在他的学校门口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没有停下来。 
“喂,你听不到我叫你吗?”我跟上他说。 
他略略看我一眼:“今天的也是工作吗?那么有空干嘛不去抓贼?” 
我笑:“我不管捉贼,对了,要不要去喝咖啡?” 
“你找错对象了吧。” 
“跟我喝杯咖啡又不会死。” 
他浑身一震,他对“死”字的敏感度跟常人不同。低了低头,他径直走进前面一家咖啡馆里。 
我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要接受我的邀约,谁料他在里面竟换上侍应生的工作服,还把我安排在靠角落的位置。 
“你要喝多少就喝吧。”他把一杯咖啡放到我面前,态度一点也不好:“以后别再来烦我。” 
“你怎么可以这样招呼客人。”我皱起眉头。 
“不收你钱,”他倒大方,却也不太客气:“喝完快走。” 
他的声音不大,足以引起邻桌侧目,我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像个勾引未遂的失败嫖客。 
这小子工作的时间都不长,但他是一个勤快的员工。 
然后下一站是书店售货员,再下一站是深宵酒吧里的调酒师。 
我是他的专职保姆,一路护送,再没有比我更忠心的跟班了。 
“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他站在吧台前擦着杯子,压低声音,紧皱眉头:“我要说的都跟警察说了,到底还要怎么样?” 
“我们有义务确保你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我说。 
“你看我像疯子吗?”他挑一挑嘴角。 
这倒不像。但他有比疯子更可怕的意识和智慧。 
“对了,你晚上都工作到这种时间,精神怎么够用?” 
“你操心得太多了。” 
“关心你一下而已。” 
“多谢,你看看我感动的表情。” 
“你不喜欢别人关心你?”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所有关心我的人最后都带着条件而来,我不需要这种假惺惺的怜悯,更不需要过剩的同情心。” 
“听你的说法像是受过极大的感情欺骗。” 
“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良久,我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为什么杀人?” 
他的眼睛在漆黑的酒吧里闪了一下,里面有莫名的兴奋:“我没有杀人。” 
“你当时的口供可不是这样。” 
“既然已经看过了还问什么。” 
“但的确是有人死了。”我说。 
“那就是我杀的吧。”他十分无所谓。 
“你恨他吗?” 
“我恨很多人。” 
“但你只杀了他。” 
“他本来就该死。”他突然笑起来:“你有没有带录音机?这可是我重要的发言。” 
“多谢提醒,我下次会记得。” 
他嗤笑。 
我知道他不相信我,他总是一副逆我者亡的态度。 
末了,我送他回家,站在灯下,他神志清醒,毫无倦意。 
仿佛天生夜行,他两眼清澈明亮,对我说:“今天辛苦你了,警察先生,明天早上再来站岗吧。” 
我笑。听多了他的冷嘲热讽,更觉得这家伙只是个不通世故的小孩。 
路灯昏黄,我不禁又再细细地看了看他,刚才从酒吧里出来,大概衣服换得匆忙,他领子处竟折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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