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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热水澡罢!”
那女子无声点头,向戚少商摊开手,做了个“这边请”的姿势。
戚少商微微一愣,也未多想,跟她出了门。
直到将顾惜朝安置在冲了热水的浴桶中,戚少商才退了出来——运功逼毒之事需要集中心力,自己在旁只会影响铁手。
甫一出门,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把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向他直刺过来。大惊之下偏头避过,眼见那执枪人似不解恨地还要再刺,忍不住喊道:“喂!对个失了武功的人下重手,会出人命的!”
长枪一顿,被狠狠抽了回去,凑入眼来的是郝连春水很有些恼恨神色的脸:“戚少商!你把红泪一个人搁在这毁诺城里,一搁就是两年,自己倒在京城风流快活,居然还好意思回来?!”
戚少商只得苦笑。这郝连小妖果然是大情圣一个,自己在红泪身旁随进随出不说,还要帮她教训情敌,红泪要是真选了他,对她倒也是件幸事。
幸事?
戚少商不由一愣。他曾一度以为,能给那个女子幸福的,只有自己,却何时,他已自问再做不到?曾几何时,他早已不时时心念他的红颜知己?又是何时,他的一喜一怒、一苦一痛都为那人所系?
也许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迷失在了黄沙漫天间的那抹青绿中,他以为自己还迷恋于佳人的一颦一笑,却发现到头来,自己早失去了爱她的感觉……
面前的小妖还在不停说着,责难呵斥抱怨指谪,全插不进半句话去,戚少商正头痛不能直接打昏他时,却见对面廊上转出一个清素绝丽的身影,一声轻斥随即传来:
“郝连。”
前一刻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小妖立刻噤若寒蝉,义愤填膺的脸上已换上一派柔情似水,三两步跑到息红泪身边,问道:“红泪,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正打算帮你把戚少商揪过去呢!”
揪?还真是不客气的用词啊!
戚少商郁闷感叹间,却见息红泪也不由笑出一声,向自己这边看来:“戚捕头,你那两位朋友可在大堂等着,你还打算在这里晃多久?”
嗯?戚少商愣了愣,正想追问,却见息红泪已被小妖前呼后拥着离开,那个背影,交杂着失落、释然和决心,心中隐约已明白了什么。
看来她已看了出来。毁诺城的息城主,其实不止是江湖第一美人而已,更是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的人儿。
没想到在自己尚且苦恼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这高贵如云的女子便选择了自己放手。戚少商感怀地摇了摇头,再看一眼顾惜朝疗伤的小屋,跟上了两人。
等戚少商终于被叫到大堂时,追命早坐不住四处转悠,冷血抱着他那把铁剑站得跟标枪一般直。戚少商一一见过,心中疑惑,问道:“无情信中不是说你们只负责追查‘龙镇’、‘神威’镖局么?怎的却跑到这毁诺城来?”
追命一听立刻一副“别提了”的表情道:“说起那追查镖队的事,实在让人憋闷。追三爷我东掩西藏地跟了他们十几天,实在忍不住,便去偷偷查看箱中镖物,谁想到,那哪里是几万两白银啊?分明是一堆破烂石头!”
“石头?!”戚少商大惊,转头看向冷血,却见后者点头道:
“我这里也一样,收到飞鸽传书后,我也前去查探过,箱中无一例外,全是石头。”
“怎会如此?!”
“我和冷血的结论是,两大镖局可能只是被利用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真正的镖银,其实全都由‘泰安’押送。”追命道。
“泰安镖局?”戚少商敛眉,“不,不可能,他们出发前那天我见过他们的镖车,绝对装不了三大镖局押送的所有银两……”说着,话音突然一顿,戚少商眉蹙更紧,突然道,“难道……他们把白银折成了黄金,减少了数量?!”
“确实,如果是黄金,由‘泰安’一局押送便足够,其他两镖局便可用以分散我们的人力。”冷血道。
“可惜追三爷我耐不住闷,正好撞破这计谋。”追命紧接着道。
“看来眼下最紧要的事是截下‘泰安’的镖,决不能让其落入辽军手里。”戚少商道。
“以行程来推算,他们的镖队行的当是管道,到达这碎云渊尚有近十天路程,对我们而言,倒也是以逸待劳。”追命说着,伸了个懒腰,“也罢!这几天追查可把我憋得半死,休息休息也不错。”这么说着,脚下便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戚少商面前,掏出个信涵递给了他。
信文被封得严实,想是密涵一类,戚少商正要问,却听追命笑嘻嘻道:“这是大师兄让我交给你的信件,嘱咐你一定要亲自拆看,其余的我也不知啦!”言罢摆摆手,拖着一旁的冷血往别处转悠去了,留下戚少商捧着信一脸茫然。
顾惜朝中的毒其实并不深,只因与寒疾一并发作才会这般势不可挡,如今有热水浸泡,加上铁手纯正的混元一气神功相助,很快便将毒素尽数逼出,内息也收拢导正。
滚热的水不断被送进,又见已冷的被端出来,约摸一个时辰过去,终见铁手走出门来。
“他体内寒毒已被我逼清,只是体力消耗不少,现在尚在昏睡。”铁手的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疲色,“他身上寒疾如此严重,不是一朝一夕积得的,可笑我带他寻医访药两年多,却对此丝毫不知。”言罢不由摇头,眼中亦是自责。
戚少商顾不得劝慰他,急问到:“那你能否逼出他体内阴气?”
铁手叹了一声,道:“此阴气已与他经络血脉缕缕相缠纠葛不清,强行逼出只会导致心脉受创,攸关性命……”
戚少商心一沉,不再言语。
铁手看了他一眼,了然地拍了拍他肩,道:“素儿姑娘已安置他休息了,你若要看,便进去吧!”
看着铁手离去,戚少商心下怆然,连铁手的内功都救不了他,以外力强助已是不可能;若说用医术,那人自己便是最好的大夫,若连他自己都治不了,还有谁医得?难道他真要一辈子受这寒疾折磨?
思索间,人已跨入房中,只见顾惜朝已整顿干净,仰躺于床上,一旁的素儿正掖紧被角,身后跟着的苏若,则是一脸忧急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
素儿一见戚少商进来,立刻竖起一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随即向他比划起手势来。戚少商一怔,随即了然:这唤作素儿的姑娘,只怕是个哑女,双耳虽明,却不知因何故说不出话来,心下恻然,轻声道:“你且下去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素儿会意,拉着苏若离开,那孩子似还不舍,依依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还是随着出了门。
戚少商终于有时间仔细端详那人的脸。
顾惜朝身着鹅黄|色中衣,平躺着,神色宁静,脸上已没有之前的青白,反而因热水的关系,煨出几分血色来。
看着这样孩子气的睡颜,戚少商只觉得之前的生死挣扎抵死纠缠都仿佛一场梦般遥远,那人此刻就躺在他面前,躺在他伸手可触的地方,这个认知让戚少商不由定下了心。
正要伸手抚上他脸,怀中突有什么物事梗了一下,传来“嘶啦”一声。
戚少商低头看去,却见是一封信涵,那是无情所写,嘱追命交给他,并要他亲自拆看的信。
到底是何要事?凝眉间,戚少商坐到桌前,裁开信封,取出那张写满清劲字体的信来。
读完信,只用了不到一刻,这一刻,却让戚少商深深后悔。
平整的信纸被他狠狠揉成一团,再展开,又揉起……他瞪着那一个个字体,直要将它们吞落肚中。
这是无情的字,两年里他见过不少次,所以不会看错。然而,这一刻,戚少商宁愿自己看错了。这不是无情的字,可以是任何人的,惟独不是无情的就好,那样,他就可以一笑了之。
无情,这个名字代表着公正、冷静、和百断无疵的记录,戚少商无法怀疑。
“不可能!我……不相信!”这话,却比他的眼神更无力。
他将信塞入怀中,阖目,抵住了额。
于是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那个本该熟睡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眸光中的寂落伤痛,一如他的清冽决然一般,深深驻扎,许久没有息落……
●20。
顾惜朝毒解后,人无大碍,身体却虚了不少,一日三次,汤药不断,所幸毁诺城人杰地灵,药材有的是,顾惜朝开出什么药方也难不倒他们。
北方的寒冷来得比南方早,时下已近初冬,寒气席卷入城,于是顾惜朝大多数时间更乐意窝在房里,看看书写写字,或者闲来教苏若读书。
对于之前苏若端上的茶里有毒一事,顾惜朝像是完全忘却似的,不但不曾向他追究一个字,甚至依然允许他进出自己的房间,更将煎药之事交托。
戚少商见顾惜朝对其如此,倒也不加阻止。他本就怜惜这孩子,又在心里默默认为他所做之事只是受人胁迫,见顾惜朝自己都不加追究,更乐得不过问,有时兴致一起还会教他几套强身健体的拳法——这孩子实在是太过纤弱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气愈严,顾惜朝几乎不会离开房间五步远,众人要讨论镖银之事,他也不过问,简直将毁诺城当成了他隐居避世的桃源乡。
在此期间,戚少商所住的客房与顾惜朝只相隔一片小小梅园,时常一出门便能见到熟悉的身影倚门望梅,或静看落雪,那片神色,总含着薄薄的忧,让他的心阵阵泛疼。不过戚少商不知道,当他这般凝望的神姿落在另一双美眸中时,也是一般寂寥。
息红泪终于决定下嫁小妖,戚少商这个将侠义仁爱国仇家恨背负一身的男人就如同一条龙,而她,做不了困他的滩。
戚少商真心诚意地说:恭喜你,红泪。说这话时,他的笑容是真实的,他眼中的歉疚也是真实的。其实他不知道,息红泪早已不恨他了,或者,也许从没有恨过他。她仍爱他,只是已不再执意占有,当那日她躲在长廊后,看着戚少商望向顾惜朝的眼神时,便知道,是时候,放手了。
不过有件事情,息红泪倒是不知道的。那就是戚少商对顾惜朝“挂怀”的程度早已超过她的猜想。
戚少商会在入夜时往梅园对面的房中搬入火盆,然后在那里呆到天亮。
顾惜朝畏寒,受寒毒侵体后更是如此,边塞地的夜晚对他而言简直是苦刑。戚少商便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他,一夜至天明,这样的日子,让他忘记那封不快的信,好象那东西从不曾在他面前出现过。顾惜朝对此似是早已习惯,也不拒绝,由着他赖上一夜。
真的,只是“赖”而已。
两人只是相拥而眠,却不再越雷池一步。
顾惜朝不曾说过什么,戚少商却觉得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他不明白,何以顾惜朝突然冷淡下来,静默下来,甚至比他们再相逢的最初,更为寂寞。那时候的他,虽然浑身是刺,但却真实,不似现在,他想做什么,心里想什么,自己怎么也摸不着。
肌肤隔衣相贴,温寒交融,心却渺若蒙纱,再触之不及了。
转眼间众人在毁诺城已待了六天,距离顾惜朝和无情推算出的镖队抵达之期,已不足十日。
这一日早上,大雪覆满城。
戚少商自房内步出时,正撞上带着苏若路过的素儿。戚少商向来坦荡,对于自己出现在顾惜朝门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下笑着招呼。岂知对方不知是因为在没想到的地方见到了戚少商,还是戚大侠的酒窝笑委实勾人,当下垂了首,拉上苏若便要走。
这段日子里,苏若除了常来顾惜朝住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