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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你办不到。」
岳凌楼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转头对一旁的延惟中道:「首辅大人,你手下人挡着我的路了。如果你不想叫他们让开的话,至少应该提醒他们一句:刀剑不长眼,小心为好。」
话外之意无非是指,即使侍卫不让开,他也会杀出一条血路硬冲出去。
气氛因为岳凌楼的一句话而彻底凝滞!
延惟中一语不发,侍卫们也一动不动,只有尹珉珉的眼睛,紧张地在延惟中和岳凌楼的脸上移来移去。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侍卫们突然让开了。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侍卫让到屋外,空出一条路来。
就在岳凌楼抬脚向门边走去的时候,他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原来那些侍卫不是在给他让路,而是在给屋外的一个人让路!
那人披着一件紫色的斗篷,金色的发丝在星光下闪闪发亮。
——是紫坎,紫星宫的司水护法。
他长期留在云南千鸿一派,不知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首辅府中!
紫坎一语不发,对岳凌楼莞尔一笑,然后揭开了斗篷的一角。
就在斗篷掀开的一刹那,岳凌楼的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爪子狠狠揪了一把!
因为紫坎的怀中,还抱着一名婴儿!
那是岳凌楼看着出生的孩子,也是岳凌楼亲自送回云南的孩子——小秋儿!
紫坎和岳凌楼擦身而过,走入房间,对尹珉珉行了一礼,低声道:「八宫主,孩子已经带来了。」
尹珉珉脸上泪水还未干透,她望着紫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但不一会儿,她的嘴角僵硬地抽动两下,竟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好像要把屋顶都掀翻起来。
尹珉珉一把从紫坎手中抓过小秋儿,单手箍住了她的脖子。
小秋儿本来还在梦中,被这么一弄,彻底醒了过来,嚎啕大哭。
听到小秋儿的哭声,岳凌楼反射性地向前冲去,想把小秋儿抢回来。但尹珉珉却抱着孩子后退一步,紫坎和江城不约而同地上前挡住了岳凌楼。
「小秋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岳凌楼不顾一切地扯住紫坎的衣袖大吼着,他早已在小秋儿哭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方寸大乱、理智尽失,「我明明已经把她带回云南,亲手交给黎震了呀!」
「是呀。」紫坎笑着答道,「然后黎震又亲手交给了我。」
「不可能……」岳凌楼不敢置信,「她是黎震的亲甥女呀!」
「甥女又如何?难道你忘了花狱火,忘了黎震对紫星宫可是惟命是从的?」
「黎雪呢?」岳凌楼不信黎雪会眼睁睁看着小秋儿被紫坎带走!
「黎雪呀……她根本没来云南。她逃出京城以后,直接去了广州。」
「广州……」岳凌楼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似的,他彻底失算,忘了广州也是镇南镖局的势力范围之一。黎雪没去云南,去了广州,根本不知道小秋儿被黎震交个了紫星宫!
正在岳凌楼慌乱不知所措之际,尹珉珉冰冷的话语,又传了过来:「岳凌楼,你还敢不敢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尹珉珉箍住小秋儿喉咙的手更加用力,小秋儿的哭声更大。
「岳凌楼,你要不要试一试,我这个爬男人床的烂表子,有没有本事让你后悔?」
◆◇◆◇◆◇◆◇◆◇
岳凌楼被关进了府中私牢。
牢中阴暗,空气潮湿,角落里生满了深色的青苔。一股浓浓的腐臭,四处弥漫着,隐隐还带着一些血腥之气。
如果不是延惟中维护了他几句,恐怕他早就被尹珉珉毁了容,废了四肢。
为了拿到那半张圣旨,在一定程度上,延惟中不得不纵容尹珉珉。但他却不准尹珉珉伤害岳凌楼的性命和容貌,因为那可是深得皇上喜爱的一张脸。
昨晚被关了一夜,岳凌楼全身骨头都酸痛不已。
小秋儿哭了好久,费了好大的劲才哄睡着。
昨天尹珉珉好不容易把小秋儿还给了他,岳凌楼紧紧抱着,一刻也不肯放开。地牢湿气太重,环境恶劣,小秋儿年龄太小,不知道能撑过几天——必须快点离开!
但府中守备重重,要逃出去绝非易事。
想到这里,岳凌楼忍不住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小秋儿出了一点事,他就对不起洛少轩,也对不起黎雪……
「小秋儿,为什么你的命途如此坎坷?……出生不易,要平安长大更是艰难……你爹不是说过,你肩上的三颗痣,是上天在保佑你。为什么你的境遇还是如此不顺?」岳凌楼自言自语着,慢慢垂下了头,轻轻吻了一下小秋儿的额头,「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洛家……害了你爹,你娘……还有你爷爷……姑姑……」
眼泪无声滑落,落在地上消散。
他忘不了在洛家的那一年,忘不了那天洛少轩兴致勃勃地跑来说他要成亲时的笑脸;也忘不了顶着大红盖头的黎雪,还有她小心翼翼走路的动作;忘不了洛心儿苍白的脸,还有洛宗建时而威严肃穆,时而慈祥和蔼的表情……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夜晚化为灰烬。
洛府中飘飞着纯白的鬼幡,空无一人的府邸……黎雪跪在大堂中央,一针一针地把洛少轩断掉的头颅,缝回身体。
岳凌楼无法想像黎雪看到尸体时的悲痛欲绝,也无法想像她每一次落针时的痛心,更无法想像黎雪对她的恨,有多深。深到不惜和小秋儿自杀,变鬼也要报仇的地步……
岳凌楼微微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也无法止住的泪水,顺着他的喉咙淌下。
自己果然……只是一个害人精而已……
「小秋儿……」深吸一口气,如梦呓般的低喃着,垂下一只手轻柔抚摸着小秋儿的睡脸,「只希望这次,我不要又害了你……」
◆◇◆◇◆◇◆◇◆◇
随后几天,都在平静中度过。
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的严刑拷打并没有发生。
只是送来的饭菜太难入口,只有半碗稀粥和小碟青菜。岳凌楼倒是还能撑过去,但是小秋儿,才出生三四个月,连牙都没长……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每天却只能吃到这种东西?
一想到这点,岳凌楼的心就阵阵抽痛。
他把稀粥磨成米糊,把青菜磨成菜泥,一口一口地给小秋儿喂下。但只短短两天,就明显看出小秋儿瘦弱了不少,而且越来越没有精神,连哭声中都透着嘶哑,往往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但岳凌楼总认为,她不是哭睡了,而是哭昏过去。
终于第三天,岳凌楼再也忍不住了。当送饭来的狱卒把托盘摆在他面前时,他竟一挥手,把饭菜全都打翻了!
「你去告诉尹珉珉!我可以不吃不喝,但让她至少给这个孩子弄些吃的来!」
但即使如此,情况还是没有丝毫转变。
每天两次,送来的还是那一成不变的青菜和稀粥。
终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秋儿什么东西也不吃,甚至连眼睛也不睁。即使把食物送到嘴边,碰到她的嘴唇,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哭声越来越低,浑身皮肤都已冰凉,身体也渐渐发硬。
「小秋儿!」
岳凌楼端碗的手蓦然一抖,那一碗米糊流得满地都是。他用拇指按住小秋儿的前额,数秒之后移开手指,只见那被压迫的地方,竟然出现凹陷的水窝——是浮肿!
不禁是面部,就连肢体和躯干,也都出现浮肿现象!
地牢空气湿寒,小秋儿的襁褓本就不厚,当然敌不过这寒气的侵袭。再加上每天只能吃到一些米糊和青菜,营养少得可怜,抵抗能力就更低了。
「不要死,小秋儿……求求你,不要死……」
紧紧抱着已经睁不开眼的小秋儿,岳凌楼浑身都在颤抖。他的泪,他的痛,全都化为这一声声无力的呼唤。他的祈求,他哀恳,全都没人听见。上天帮不了他,他只能在这样一个四壁空空的牢笼里,看着几日前还灵动可爱的孩子,慢慢变得像尸体一般的冰凉。
「不要死……求求你,小秋儿……你把眼睛睁开,你吃点东西……」
上天,你为什么就不能救救她,为什么就不能悲怜一下这个无罪的孩子?
岳凌楼的泪落到小秋儿的脸上,小秋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她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浮肿,感觉积水要从皮肤向外渗出来一般。一副虚胖的模样,脸色泛白,甚至手脚都无法动弹。前胸、后脑和背部,都生出大大小小的疙瘩。
岳凌楼看不下去,他擦去脸上的泪,抱着小秋儿朝铁栏冲去。
「放我出去!」
不停用身体冲撞着铁栏,发出『哐哐』的极大响动!腾出一只手去扯那坚硬的铁锁!
——无论如何要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一名狱卒闻声而来,见岳凌楼发疯似的又吼又闹,还把铁栏撞得『哐啷』作响,急忙冲过去大吼着制止,但谁料才刚靠近几步,就被岳凌楼一把揪住,拉了过去!
狱卒吓得大叫一声,刚反应过来,脸就已经被扯得紧贴住铁栏,而且脖子被岳凌楼单手箍住,连气也喘不过来。
岳凌楼双目圆睁,眼瞳急剧收缩,箍住狱卒喉咙的五指不断用力,不断缩紧!
「放我出去!我要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发疯似的一遍一遍这样吼着,五指还在不断用力!
那吓破胆的狱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几声呜咽,像是求饶,但最终,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
见他不再挣扎,岳凌楼深吸一口气,渐渐放松力气。
慢慢松开五指,那狱卒的身体竟软绵绵地顺着铁栏滑到了地上。
一探鼻息,竟然死了。
短暂的震惊后,岳凌楼也管不了那么多,急忙把小秋儿放在脚边,一把从狱卒的腰上扯下穿钥匙的铁圈,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插入锁中试开。
手忙脚乱之中,只听『卡』的一声,铁锁应声而开!
那一瞬间,岳凌楼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打开了铁锁!
「可以出去了!……小秋儿,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岳凌楼眼中呛着泪水,低身正要抱起脚边的小秋儿,然而正在这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出现在岳凌楼面前。
岳凌楼低头去抱小秋儿的动作蓦然一僵,扭头一看,他竟看到了——江城!
江城低头看了看被卡死的狱卒,再看了看地上的钥匙和打开的铁锁,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岳凌楼,你想逃!?」
岳凌楼什么也不说,抱起小秋儿就往外冲!
然而还没冲出牢门,就被江城一脚踢回原位,侧身跌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擦出很长一道划痕,但还一心护着怀里的小秋儿不受伤害。这几天食物本就少得可怜,全都喂给了小秋儿,岳凌楼胃里早已空空,加上刚刚被江城踢的那一脚,差点就把胆汁吐出来。
江城只身走入牢室,一步一步朝岳凌楼逼近。
岳凌楼挣扎着翻过身,抱着小秋儿,向墙角缩去。他双耳一阵轰鸣,眼前也阵阵发黑,江城一步一步逼近的身影,竟产生了若干重影,看不清楚。他几乎耗费全部精力,才能勉强自己保持片刻清醒,支撑着不昏过去。
「不要过来……」
好像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威胁,岳凌楼的身体微微发抖。
「你别想逃出去!」
江城冷声警告着,一把抓住了岳凌楼的脚踝,猛地向前一扯!
岳凌楼的整个身体都向前滑去,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膝盖就已经被江城握住。随即只听『卡』的一声,岳凌楼一声惨叫,膝盖关节已经被拧得脱臼!
韧带断裂的剧痛,瞬间传到脊髓,岳凌楼痛得全身一阵抽搐。
紧接着,左腿膝盖也传来相同的剧痛!两腿膝关节都被拧得脱臼!
「江城……」
岳凌楼痛得闭上了眼睛,双腿脱臼,他已经站不起来,更别说逃跑。然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