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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日明霞光灿-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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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浩回他一个“你肯听我说么”的眼神,面上大度地笑笑,“还好误会弄清了。狄公子如此性情爽直,颇有乃父之风,老夫没看错人哪。”
  “哪里,哪里。”狄原飘飘然地摸摸枪柄。
  “追命已知狄公子与折花山庄的关系。他是朝廷六扇门的人,不可能对此事佯做不知,是以不可能再留他活路。不过酒魄尚未酿成,还须仰赖他的血,所以我伤了他,暂留了条性命。重伤之下,他的武功跟废了无异。”花怨暮盯住秦浩,“我本不赞同秦叔杀他的提议。现在看来,我们与六扇门的梁子,是非结不可了。”
  秦浩心里一喜,想这少庄主总算听话。
  唤了仆人来小心抬走追命,花怨暮冷然道,“二位如还有要事相商,就请自便。我再不给追命治伤,恐怕他就要痛死了。”
  “庄主!”眼看花怨暮就要出门,秦浩唤住他,森然的目光箭一般锐利,海一般深沉,“庄主是否心意已决,破釜沉舟?”
  花怨暮看也不看他。“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么怨气冲天的词,应该让赵氏子孙也亲身品味一下其中的悲凉。”一甩宽袍大袖,如行云流水,飘然而去。

6 鬼仆
  宽敞的室内,洁净的用具,明亮的光线。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住在这里是非常舒适的。
  只有花想容不这么想。
  因为这儿是她的禁闭室。
  不管有多么舒服宜人,禁闭室还是禁闭室,是囚禁自由的地方。
  没了自由,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连带着在这儿见到的所有人,也都是那么的可恶至极。
  况且还是个没有脸的人。
  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带着铁制面具的人。据说他的真面目除了方全,没有人看到过。
  他也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鬼仆。
  花想容十多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吓得哭了起来。
  后来,她就叫他吓死人。只有她会这么叫他。于是,在少年鬼仆的心里,吓死人就成了至极独一无二的名字。
  虽然他知道,那不是个好听的名字。
  后来的后来,少年鬼仆成了青年鬼仆,他也永远记得这个大小姐叫着自己的名字时那灿烂无边的笑容,直勾勾地明亮到他黑沉沉的生命中去。
  方全是鬼仆的义父,他说鬼仆的命永远是属于他的。因为是他从一场烧尽一座大宅的大火中救出了鬼仆。
  鬼仆是一无所有的,即使那个笑容,他也只敢卑微地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现在,鬼仆坐在禁闭室门口,听着大小姐在里面拳打脚踢,大呼小叫。
  他只觉得高兴,觉得阳光是这么好。
  “喂,吓死人,三个时辰早就过了吧?”花想容把脸贴在门上部的小窗前,一张俏脸都变形了。她往那个衣服黑黑脸也黑黑只有眼睛不黑的人喊道。
  “大小姐,还有一个时辰。”鬼仆的声音是平板板的。“我是不会计错时间的。”
  花想容拧起眉,“我说你错了就是错了,快开门。”
  “还有一个时辰,我肯定开门。”
  “哎,今天就到这里不行嘛?”花想容带着怒意开始撒娇。
  “义父说,每天一定要关足三个时辰才行。”
  花想容投降。
  “吓死人,为什么你要这么听你义父的话?就算他救了你,你也没必要当一辈子的奴隶呀。”
  “算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就是一块榆木脑袋,半天敲不出个花儿来。要不,我小时候也不会那么喜欢捉弄你了。”
  “大哥也这样。你们都是不明白自己想怎么活的人。我不喜欢你们这样,一点都不喜欢,可我自己又好过多少……”
  “要是大家都像追命哥那么想得开就好了。”
  ……
  花想容静静地说了很多话。
  鬼仆也静静地听了很多话,每一个字都想听到心里去。这是属于鬼仆的美好时光,而时辰一到,这段自以为是的美好就会结束。
  当他看到大小姐在听见另一个人受伤后花容失色地跑开时,目视她越来越远的背影,鬼仆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甘心。
  他不想结束。
  这让从不敢奢望什么的鬼仆感到害怕。
  他是鬼仆,容貌比鬼还丑的鬼仆,他不该有这个想法。
  如果能够选择,他想,也许他会更愿意做大小姐口中的“吓死人”?

7 救人和害人
  花怨暮正在清理伤口。
  受伤的当然不是他,是面前这躺在床上的失去意识的白衣男子。
  每揭开一层衣服,昏迷中的人就要呻吟一声。眉皱得更紧,唇抿得更严。
  花怨暮知道有多痛,因为那本就让人痛不堪言的虎牙镖上还淬了层药,一种虽能促使伤口深处的血液迅速凝结却更使人痛不欲生的药。
  他可没想过让追命死。至少目前为止他还不想让这个又爱笑又单纯又好骗的孩子似的南方总捕去死。
  由于药的关系,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需要的是尽快拔除嵌得很深的镖。
  最后一件单衣揭去,花怨暮以为只会见到一处伤,一处他自己造成的镖伤。
  却是不止。
  肌肤很白,很柔软。胸膛不阔实,精瘦,联想到他高挺修拔的身形,竟无来由地让人有些心泛疼。
  左胸心口旁边两寸,是血淋淋的殛待治疗的新伤。而半寸处,还有一枚半圆形的旧伤疤,极惊极险——能推断出这是有约五分半长一指宽的小刀生生捅进去再扭转了半个圆周而留下的疤。看着这伤疤,花怨暮仿佛可以知道曾经有一把锋利精致的小刀,是如何插入了这人的胸膛没至刀柄,然后一寸寸,一丝丝,一刀刀地缓缓转了半个圆圈的。血肉被搅动得模糊,刀刃剔到了胸骨,动一动,还能听到血与骨分离,骨与刀摩擦的叫嚣,心脏都要停顿持刀人的手却不会停下……
  痊愈的伤疤记录了那一时分的极险极痛,在时光的安抚中教人每见一次便如亲眼目睹,不忍再看,心神俱颤。
  受过这种伤的人,怎么还能笑得那般简单明亮?
  花怨暮眨了下眼睛,捏住镖缘锯齿的修长稳定的手指紧了一紧,又一紧。
  拔。
  洒上药粉,包扎,换衣,……,一气呵成。
  每慢一分只会让痛苦延长一分。
  追命痛得唇都白了。紧闭的眼睑中涌出了泪,美丽得脆弱,晶莹如光,像每日晨起时花叶上悄悄颤动的露珠。
  花怨暮心一揪,眼睛一热。他俯下身,轻柔地,一颗颗地舔去了那泪,苦得他幽冥似的心里也微微发涩。
  花想容冲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唯一的兄长正坐在床沿上怔怔地失神,目光里有些许迷茫的痛色,像一个正常人那样也会在无措时感到茫然。
  长久以来,花想容所见的兄长,不是忙于花草之事,冷冷淡淡就是彬彬有礼得像带了面具。从花怨暮成了折花山庄的庄主那天起,花想容就没见过他流露出此刻如同一个普通人似的表情。有血有肉的真实,才是花想容真正渴望的大哥。
  花怨暮看向花想容,神色已与平日无异。优雅,冷漠,不近人情。
  花想容按捺下失望,“追命哥,……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花怨暮在水盆里洗了洗手。
  “死不了?”花想容怒了,“追命哥是你打伤的吧,为什么?”
  “嘘,”花怨暮截断她的话,“病人需要安静。想容,我们去外边说话。”
  出了卧室,花怨暮摒退下人,低声道,“我若不伤他,只怕他难逃一死。”
  “嗯?”
  “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世是忌讳。秦浩已知追命探听到这消息,若非我先下手,秦浩定会当场废去他武功。”
  “怎么会?”
  “我明白你不希望他死,我也不希望。折花山庄建庄以来,做的孽已太多,不必要再牵连无辜了。”花怨暮叹口气,“我以培植酒魄为借口,只能暂保住他性命。追命随为四大名捕,但秦浩与方全武功深不可测,两人合手远胜于他。”盯着花想容愈趋焦灼的脸色,花怨暮缓缓道,“想容,我知你根本不在乎什么复国大业。所以,要救追命,只有这个办法,也只有靠你了。”
  “哥!”花想容疑惑又动容地看着他,对花怨暮这掏心掏肺的情状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可也深为感动,“你能明白我就是最好的了。这么多年来,我……”
  花想容眼里含着泪,许多年来的委屈与寂寞似乎终于受到她一直关心的那人的认可了。
  太纯洁了。花怨暮的微笑,就那么温柔地绽开。
  抹抹眼泪,花想容雨后梨花般清新的笑容在花怨暮眼前摇曳,“哥,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吧。我这个妹妹,想要帮你已经很久了。”
  “好,你听我说。”花怨暮一一告诉了她如何去做。
  “鬼仆?他肯吗?”花想容没有信心。
  “相信我,他会听你的话的。”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他的眼神就不会离开你。从小到大,没有变过。花怨暮自信绝不会看错这一点。
  花想容依计行事。走之前,她忽又回头,又天真又幽幽地问,“哥,你知道我最想救的人不是追命,而是你吗?”话音落地她已远远地跑开,跑开,一袭黄裳艳丽得越来越模糊。
  花怨暮的唇角不再有笑,“我最想做的,可只有骗人和害人。”

8 请你为我守护他一生一世
  鬼仆终于明白自己一生中最抵挡不了的东西是什么了。
  不是义父不容置辩的命令,不是庄主美得可怕的冷冷一瞥。
  是花想容的眼泪,一滴滴,一颗颗,成串成串地当着他的面流下,落到他笨拙的手心里,烫得整颗心都在抽搐。
  所以他不顾义父的嘱咐,连夜赶往京城六扇门,把那封信放在了神侯府的大门前,直到确定了诸葛神侯已收到信才离开。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花想容的眼泪,害怕花想容说要死在他面前。她只要他为自己做一件事,那样哀切的恸哭。
  鬼仆没办法拒绝。他从来都不想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跟大小姐无关,他愿意以命抵罪。
  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了,不用再亏欠任何人。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我是为了大小姐而死的。
  活着的时候,他是别人的鬼仆。死时,他只愿做大小姐的“吓死人”。
  这样,也不行吗?
  这样也不行。
  鬼仆回到折花山庄的时候,花想容正倒在了方全十足力道的一拳下。
  她柔美的身躯软软地,缓缓地后倾,比凋零的花还美得让人心碎。
  鬼仆呆了,他呆呆地抱住她,呆呆地只看她,呆呆地只听她说话。
  他看不到方全一拳收回,余怒未消地骂道,“死丫头,专门坏我山庄大事。”
  听不到花怨暮如冰碎裂的声音,“方全,你会后悔的。”
  看不到秦浩一脸的正气,“庄主,请以大局为重。这下惊动了六扇门,我们的大计怕是要另行商议。”
  听不到花怨暮的决绝,“还议什么?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看不到狄原的附和,“对,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都已准备妥当。六扇门算什么,只不过来一个冷血。追命的命,冷血的血,也不比别人的命精,不比别人的血贵,我一样可以手到擒来。”
  鬼仆的眼里,耳里,心里,只剩了此时乖乖缩在他怀里的娇俏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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