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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仆妇俱都领到了数额不菲赏银,个个欢天喜地,比往常过年还开心许多。
今年除夕,叶家老祖宗逝世,个个丢了衣换上孝衣,愁眉苦脸。如今这场婚事,可不就是久旱中一场甘霖吗?
一时间,叶家犹如水入油锅,沸腾了起来。
原不该大办婚事,因为对方是皇帝疼宠公主,所以一切都不可能从简。
该有步骤一样也不能少不说,那些繁琐程度远非普通人可比。
婚宴摆公主府,但叶家该准备东西自然也是一样不落。
第二日一早,公主跟叶崇武就该从公主府出来,回到叶家来。
指婚圣旨下来那一日,那位公公可是特意同叶老夫人道,“皇上说了,您只管将公主当成儿媳妇管教着,切莫顾忌公主身份。”
这话虽然兴许只是皇帝随口一提,但事实上内里意思谁听不懂?
不过是皇帝心疼女儿,让叶老夫人要好生容忍公主罢了。
话,从来都是反着说效果好。
可谁知流朱公主却私底下派人又给叶老夫人送了信来。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连如今得叶老夫人欢心叶葵也不得而知,别说旁人了。但叶老夫人看了信后,却是连当日晚膳都多用了一碗,可见上头说是好话。
既如此。叶葵也就没了打听念头。
流朱公主此人她虽只见过两面,但从那两面便已足够瞧出许多东西来。生于皇家,她自然不会是个太傻太天真人,但为人应当亦不太坏才是。
性情中人。
这是叶葵那次赏雪宴后,对流朱公主大看法。
这样一人,做了自己三婶,就凭着叶崇武那般讨厌贺氏,恐怕她也不会对贺氏有什么好脸色才是。
叶葵笑着又轻声叹了口气,也不知贺氏究竟是多怕贺嬷嬷冤魂不散,日日惶恐到如今连床也不敢下了。想看看她跟流朱公主斗法恐怕还真是颇有些难度。
她这般想着。手下动作却未停。
她身为长女,贺氏抱病卧床,她自然要侍疾。
何况。贺氏可是指名道姓要她去。
燕草一旁嘟哝个不停,“如今这种时候,她倒是还摆起架子来了。三小姐不是自小养她身边吗?出了这样事,为何不是三小姐去侍候,非得我们小姐去。”
秦桑冷笑:“她这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说是侍疾。我这去了难道还能要我为她日夜不停地守床边不成?多不过是帮着煎药,端茶送水罢了。”叶葵笑着道,“而且秦桑说得没错,我煎药她若非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恐怕是没胆子喝。”
可谁知道,贺氏胆子就是这般大!
她不但要叶葵亲自煎药。甚至于还要叶葵睡她屋子里。
扬言说什么叶葵身上煞气重,鬼怪轻易不敢近身,正好帮她镇一镇。
屋子里成日熏艾。烟气朦胧。
叶葵一进门就连打了数个喷嚏,心下烦闷,便对贺氏道:“母亲,这到处是烟,影影绰绰地瞧上去到处都是人影似。叫人心里发毛呢。”
贺氏啐了一口,骂道:“胡说些什么!”
可转头。那些东西就都被数搬了下去。可见她这一回是真被骇极了。
说话间,也再也顾不得什么雍容华贵矜持模样,仗着自己是嫡母,不停折腾使唤起叶葵来。
叶葵权当看戏陪着她玩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亦乐乎。
叶崇文因为一时恼怒杀死了贺嬷嬷后,心中虽然颇有些厌恶贺氏,却也同时因此对她又多了几分隐隐愧疚。所以当她指名要叶葵去侍疾时候,他自然是忙不迭就答应了。
倒是叶老夫人心里不悦,可叶葵难得装出了一副孝顺又温婉模样,她也有心想要磨磨叶葵性子,便也允了。
贺氏再不好,名义上也仍是叶家当家主母,如今抱恙,长女侍疾,外人看来倒也是难得其乐融融。
“阿葵,给我倒杯水来。”贺氏躺床上,头上搭着素净白帕,有气无力地唤她,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悠着。
叶葵丢开手中书,起身去桌上取了温着茶壶给她沏了一杯茶。
茶盅递到贺氏手中,贺氏坐起身喝了一口,霍然变了脸色,一下子将整杯茶泼到了叶葵身上,怒斥:“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不成?你个逆女!”
叶葵神色不变,丝毫没有恼意,“那我给母亲再沏一杯温便是。”
伏低做小。
贺氏心中畅,盯着她身前那块茶渍,简直想要开怀大笑。
叶葵转身而去,重沏了茶回来。
脚步声极轻,一点一点靠近。
突然,她一个踉跄,被自己裙子绊了一下,手中茶盏霍地冲着贺氏飞去。
滚烫茶水泼了贺氏一脸,她登时杀猪般地尖叫起来。
方才那杯不过是温茶罢了,这一杯可是实打实滚烫!
被泼红了脸不说,茶盏又直直撞到了床里头板壁反弹回来重重砸了她额头上。
登时整个脑袋都疼了起来,耳畔“嗡嗡”作响。
叶葵佯作惊惶,急忙上前,一边喊人来,“翡翠……玛瑙……”
外头立刻响起了急切脚步声,帘子被只素白手撩起,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面容憔悴翡翠,另一个玛瑙却是身姿丰盈花样少女。
听说是贺氏特意寻来笼络叶崇文,只可惜赶上了孝期,一切就都成了空。
“呀!这是怎么了?”玛瑙惊呼一声,急忙拧了冰凉凉帕子上前来给贺氏擦脸。
而翡翠动作却是木愣中带着迟缓。
再愚蠢到不知天高地厚人,恐怕也有觉悟一日吧。如今这样翡翠,只怕早就熄了要抬姨娘心思。
“滚开!”贺氏气得嘴都要歪了,指着叶葵厉声骂道,“你个小贱人!瞧我不去将事情告诉老爷,谋害嫡母,你好大胆子!”
叶葵嗤笑,失手泼了母亲一杯茶如果就算是谋害话,那恐怕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见贺氏这一病,不单胆子小了,嘴巴上没门了,就连这脑子恐怕也是不大正常了。
然而谁知道,贺氏骂着骂着却忽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玛瑙尖叫声几乎要撕裂人耳朵,叶葵上前就去捂了她嘴,回头冲着翡翠恶狠狠道:“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
贺氏卧床不起原不过就是心病而已,喝那些药也不过就都是些静心宁神东西,她好端端怎会吐血?
若是这气急攻心便会吐血,杀人用气不就好了!
脑子里飞地转着,叶葵眼睛一跳,她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近外头忙乱,贺氏又是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她只顾着同贺氏小打小闹着玩儿,是不是真漏了什么?
贺氏药都是她煎着,所吃喝都曾经过她手……
思量间,贺氏又是一口血吐出来,这口血已然带上了黑色细碎血块!
叶葵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丢开玛瑙自己上前去查看,却被玛瑙狠狠推了一把。
像是母鸡护着鸡崽子一般,玛瑙那张宜喜宜嗔俏脸上满是恐惧,一副就是叶葵要谋害贺氏模样,“别……别过来……”
叶葵如他所愿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贺氏又看了看玛瑙。
这件事不会是贺氏自己做。
再傻,再迫不及待想要将她置于死地,贺氏也不会这般以身涉险。除非,她已经连叶昭都不顾了。
所以,这个玛瑙有问题!
陡然间,一切似乎都清晰了起来,可那条线才冒出个头,就被门外冲进来一群人给打断了。
叶昭一脸不敢置信,直直朝着贺氏扑过去,哭天喊地地喊起娘来。同他一同来还有叶明珠、叶明乐跟叶殊。
叶殊这些日子总算是沉稳了些,见状并没有失去理智,只是走近了叶葵悄声询问。可叶葵还没有说出一个字,那厢玛瑙已经厉声叫了起来:“是二小姐——她要谋害夫人——”
这话当然是假!
可问题就出先前贺氏责骂叶葵时说那几句话。
她当时声音喊得极大,守屋外几个丫鬟婆子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叶葵已是百口莫辩。
叶昭是抱着贺氏痛哭不止,闻言扭头就质问起叶葵来:“你为何要这般做……为何……”
叶葵心中冷然,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张巨大而缜密网中。
而网主人,那只巨大蜘蛛却还不知何处。
叶殊蓦地紧紧抓住了她手,抓得极紧,微微颤抖。
“别怕。”叶葵叹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手背。
pp!!
104 公主大婚(一)
流朱公主同叶崇武大婚那一日,叶葵跪叶老夫人佛堂里。
膝下蒲团因为主人常年虔诚跪拜,已然有了清晰痕迹。檀香幽幽袅袅间,菩萨脸都模糊不清起来。那眉眼似慈悲似狰狞。从来不信佛叶葵头一回也有了莫名崇敬之意。
重重磕一个头。
冰冷青砖地面抵着莹白额,愈发衬得如玉般清冷。
她心中默念:若这世上真有菩萨,只求能告诉她,叶明烟究竟为何要这般置她于死地?
贺氏药,不过是普普通通用来宁神静心药罢了。
问题出那一壶茶里。
然而那壶茶,碰过人只有叶葵跟贺氏两人罢了。
谁也不会觉得是贺氏自己傻到这种地步,不要自己命才会去自己喝茶水中下毒。所以能被怀疑人也就只剩下了叶葵一个。
可事实上,除了叶葵自己外,根本没有人想到另一个可能。
那壶茶原是她泡了给自己喝。
若非贺氏突然醒来要喝茶,中毒人便是叶葵了。
好毒计策,好狠手段。
若是叶葵中毒,那么她兴许就已经死了贺氏屋子里,贺氏也绝对脱不了干系。若是贺氏中毒,那么事情便愈发容易起来,叶葵一个弑母名声是再也逃不脱了。
再者,这世上事有多少可能。若是她跟贺氏都喝下了那壶水,那么叶家二房恐怕就要彻底乱了套了。
然而真正叫叶葵疑惑是,那些毒是谁下,又是如何下。
贺氏只抿了一口,就成了那模样,实不能不叫人心惊。
她身上衣裙沾了茶水,还未换掉。叶老夫人事后觉得心惊肉跳。这才让燕草去取了衣服来给她换。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做。
哪怕是叶老夫人恐怕心中都有这疑惑。叶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同贺氏不合,贺氏这些日子是百般刁难她,叶二小姐性子是远近闻名。若说这事不是她做,恐怕旁人心里反而要觉得奇怪。
有人愁,自然也就有人高兴。
杨氏简直连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原先叶葵还分担着事,如今她被关了起来,所有一切就都落了杨氏身上。
忙得脚不沾地?
无妨无妨,只要能出风头,忙得脚不沾地又如何!
杨氏头一回重视起自己两个女儿来,若是能将这两个丫头留凤城。那么说服叶崇恒筹码就又多了些。她爱儿子爱到骨子里,可叶崇恒却反而对叶明乐这个次女特别疼爱。
贺氏躺床上奄奄一息时候,杨氏如意算盘就拨得极响了。
弑母之罪。这若是换了庶女,直接打死都不会被人说道。
可对方是嫡出长女,又是叶老夫人为疼宠孙女,自然不可能这么做。
等到叶崇文气势汹汹要拿了家法将叶葵打死时候,她早已经被叶老夫人锁到了佛堂里。
杨氏不屑地撇撇嘴。说是惩罚,不过是要保叶葵罢了。
叶崇文几人又如何能不知道叶老夫人意思,可如今再怒气冲冲,也不可能真将这事情捅出去。眼下重要是老三亲事。
所以叶葵这一关就是三日。
除了每日阮妈妈会来送吃外,她谁也见不着。
事情来得太突然,燕草虽然送了衣服来。可她却也没有见着人。秦桑是不消说,是连个声也没有出现过。
“老夫人,该起身了。”阮妈妈立闭目养神叶老夫人面前。轻声说道。
叶老夫人眼未睁开,道:“那丫头如何了?”
阮妈妈叹口气:“同前